曹操亲至张汛家中,登堂拜见张母。
张汛身材高大威猛,与其弟张辽差相仿佛,但面貌朴拙木讷,沉默寡言,与张辽的英气勃勃形成强烈对比。
曹操一入张家,就留神观察。他看到张氏族人对张汛都是发自内心的敬重,看到张汛面对上千铁骑眼神镇定,看到张汛举止有礼不卑不亢。
有威信,有胆色,知礼仪,果然是个英雄。曹操立即出言招揽。
张汛辞谢道:“老母在,恐难为将军效力。”
曹操赞道:“大哉孝也!”话锋轻转,“若令君南征北战,立功异域,远离家乡,自是难以尽孝。然我欲拜君为校尉,镇守雁门,守卫桑梓,忠孝可以两,功业与家室可以兼顾,不亦可乎?”
张汛略有迟疑。
荀彧劝道:“朝廷衰微,民不聊生,此仁人志士报国安邦之时也。张君志趣非常,一身本领,岂可虚掷?曹公扫黄巾,击黑山,讨乱臣,雄起并州,志向高洁,图振汉室,君不从曹公,又欲投谁人?欲保家乡、护亲族,而自己却不愿出力,不亦难乎?”
张母亦对张汛道:“我虽老,体尚健,汝勿以我为挂牵。汝弟立功中原,汝亦当扬威北疆。向者无有英雄可投,今曹公有雄图远略,不投何待?”
张汛从胸中吐了一口气,向张母道:“阿母有命,不敢不从。”
向曹操拜倒,道:“汛愿为曹公效命!”
曹操忙将张汛搀起,哈哈大笑,十分欢喜。
曹操驱赶走袁谭、高干、韩荀等,知道必惹得袁绍愤怒,却不担心他兴兵而来。
并州易守难攻,袁绍兵多则糜费,兵少则无用。刚得幽州,还在休养的袁绍,恐怕很难下定决心与曹操撕破脸,进行面战争。
然,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曹操熟读《孙子兵法》,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他抓紧时间整编军队,修缮北方及东方要塞,使自己先处于敌人“不可攻”的位置。
入并州作战,曹操善于识人、用人,自卒伍中也简拔出不少人才。
人才难得,其实伯乐更难寻。
草莽中多有英才,就看上位者能否发现,能否量才使用。
曹操斩方悦,破上党,逼降上党太守伍安国,仍以伍安国为太守,但权力掌握在暂代郡丞的任峻手里。
取太原后,曹操算是半独立于袁绍了,便果断表任任峻为上党太守,替代伍安国。
太原太守高肃虽然投降,但跟伍安国一样,都是逼不得已。曹操奏免高肃,表任枣祗为太原太守。
雁门太守郭缊属于主动投降,尤其是其子郭淮立有大功,曹操仍以郭缊为太守,以张汛为镇北校尉,以徐商为别部司马,领雁门郡兵。
以车胄为讨贼校尉,刘秉为忠义校尉,领太原郡兵。
以丁斐为讨逆校尉,吕建为平虏校尉,领上党郡兵。
曹操以讨逆将军领兵两万,作为野战部队。麾下有夏侯惇、乐进、朱灵、高览、满宠五名中郎将,以及徐他、丁斐、傅龙、傅虎等十几名校尉。
还有于夫罗四千多骑兵,鲜卑骑兵一千多,乌丸骑兵一千多。
胡骑原有两三万人,大部分受不得曹操严格的军令约束,还曾闹出一些矛盾。
扶罗韩、琐奴、难知机见于夫罗站在曹操一方,曹操步骑数量已不逊色于己方,曹操又卑辞重礼,绵里藏针,犹豫一番,终究没有翻脸,在并州大掠一番,扬长而去,仍回雁门北部、代郡、上谷等地放牧。
送走扶罗韩等人后,曹操和于夫罗率步骑两万五千经高都县之南的天井关,直下河内。
河内太守张杨自曹操入并州后,一直密切关注。
曹操攻晋阳,张杨认为若无期年之功,绝无可能攻破。
不料曹操计取晋阳,闪击河内。
张杨派驻防守太行陉的士兵骤出不意,被曹军一冲即溃。
曹操从容渡过沁水,进围沁县。
张杨闻讯大惊失色,急忙派人将董昭请来,向他问计。
董昭本年三十八岁,济阴定陶人,原在袁绍手下。袁绍听信谗言欲治罪于董昭。董昭表示愿离冀州,觐见天子,帮助袁绍与朝廷建立联系。经过河内时,为张杨所留。董昭请张杨派人将他印绶送还朝廷,朝廷拜他为骑都尉。
董昭便留在河内,观望形势,留心诸侯发展。
董昭捻着颔下稀疏的胡须,对张杨道:“某有三策,曹孟德自立于并州,袁本初深忌之,将军可求救于本初,本初必引兵前来,则河内可安,此上策也;
兖州吕奉先,与将军有旧,与孟德有夺州之仇,其人善战无前,可派人迎之,亦能解河内之危,唯其兵力稍逊,或将在郡内烧起战事,损伤士民,此中策也。
曹孟德,英姿杰出,宽宏大度,虽失兖州,然复崛起于并州,英雄归之如流水,正求贤若渴之时,若万不得已,将军可举郡投之,其必厚德将军,将军安若泰山,此下策也。
唯将军决之。”
张杨不悦,但他尊重董昭,不便于冲他发怒,只是道:“曹孟德,枭雄也,岂可以英雄况之,我若投之,不过为其麾下一鹰犬耳,安能自主?
袁本初,猜忌多疑,引其兵来,我亦难在河内立足。
君之上策、下策皆使我失河内。
吕奉先,义气过人,必来救我,退曹孟德后,其亦需借我之力。即使如张孟卓,暂归于吕奉先麾下,亦有独立之地位。君之中策是也。”
张杨遂收缩兵力,集兵于野王。麾下将领杨丑、穆顺等欲救沁县,张杨皆不许,急派使者渡河求救于吕布。
使者渡过黄河,正遇到陈宫东归,遂一起东下。
使者知道陈宫在吕布军中之地位,也将曹操进犯河内之事告知陈宫,请其相助。
陈宫此时心急如焚,却无心与使者搭话,只是道:“此事暂且押后,容我与吕将军商议大事后再说。”
陈宫此前兵锋到达成皋,与代管河南诸县的颍川太守徐邈屡起摩擦,并从自长安东逃的流民中得知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天子被害!
天子被害,又处于当今形势,这大汉是要亡了吧?
兖州四周诸侯会有何动向?
兖州又何去何从?
陈宫心中如压着巨石,又觉得局面莫名凶险,哪里还顾得上河内之事。
张杨使者又惊又怒,河内危在旦夕,还不是大事么?
颍川太守徐邈年才二十三岁,正是英气勃发的年纪。他早前在牵招西上时就得知天子遇害的消息,捶胸顿足,放声痛哭。
擦拭涕泪后,徐邈亲率郡兵到达洛阳,修葺城池,扼守关塞,把守黄河渡口,又大力招徕流民,开垦荒地,发展生产。
三辅流民东逃者,皆为徐邈所截。
崤山贼张白骑见牵招西上,河南空虚,引兵来犯。
徐邈坚守函谷关不出,暗以轻兵绕至贼兵侧后,待其松懈,突然喊杀而出。
贼军骇然,奔溃,张白骑逃回崤山,一蹶不振。
河南群山中盘踞之贼寇皆惮之,相互告知道:“方去牵子经,又来徐景山,实难招惹也。”再不敢轻易侵扰河南诸县。
徐邈亲自坐镇洛阳,是因为他敏锐察觉到河南、河内之重要性。
有天子在,天下宛如春秋,各路小诸侯还能在夹缝中生存;天子遇害,天下将变成战国,小诸侯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兖州吕布、河内张杨、河东王邑、陈留张邈、华阴段煨、汉中张鲁、陇西宋建、安定杨秋、京兆梁兴、曲阿刘繇、吴郡许贡、乌程严白虎、会稽王朗、丹阳祖郎这些中小势力将属于第一波被兼并的对象。
兖州天然应归左将军所有,河内也不能轻易落入袁绍或曹操手中,否则势必威胁河南地。
争夺河内,小平津、孟津、五社津等几处黄河渡口,就相当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