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派刘何故意在梁国制造摩擦,准备以此做口实责刘备毁约,然后趁机解除婚约,又怕刘备一怒之下来攻兖州,调兵遣将,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有时间回到家中,得知吕玲绮昨日即不知去向,顿时宛如晴天霹雳,莫非被人拐走?然后在其房中拿到一封书信,言道:儿身赴青州,以结两家之好,请父亲大人勿忧!
吕布勃然大怒,发火追究奴婢照护不力,一时还没想到许汜或吕卫是否参与。
陈宫听了来龙去脉,大为不满,对吕布道:“将军,宫原在曹操军中为中郎将,与夏侯惇等并列,官不为小,所以弃曹操而就将军,非为官职,亦非为富贵,乃因将军有雄才,善战无前,可为兖州良主。宫自迎将军入兖州以来,夙兴夜寐,朝夕临政,不敢懈怠,可有半点私心?而将军独断此等大事,而不与宫商议,是疑宫欤?或以为宫德才浅薄,不足以计事欤?既如此,宫请辞!”说完一拱手,就要拂袖而去。
吕布忙一把拉住陈宫,满脸羞惭,道歉道:“何至于此!公台休恼,此王楷等惧袁本初,建议我与之结亲。我本欲与公台商议,奈何袁本初使者许子将催得紧,我才不得不暂允此事。我虽欲与刘备绝婚,但尚未明言,亦未曾明答许子将。事情还有挽救余地,公台有何计?我必听之。”
陈宫本心并不是决意要离开吕布。吕布乃边地武夫,夹袋中并无治政之人,虽然名义上东郡、济阴、山阳郡守皆其所任,实际上三郡运转都绕不开陈宫等。陈宫之权力远比在曹操麾下时大。
吕布主征伐,陈宫等主政事,实乃极佳配置。或者说兖州实际上乃是以陈宫、张邈为主,吕布不过一打手耳。陈宫怎会舍得离开此处,天下之大,哪个诸侯会给陈宫这么大的权力?
当然,吕布也不甘心长久如此,一直在人事方面做些小动作,可惜这些小动作在陈宫面前稚嫩得很,兖州还是没能脱出陈宫的把握。
见吕布道歉服软,陈宫也不为已甚,直直望着吕布的眼睛,恳切地道:“将军,君之长在于善战与得众,宫之长在于治政与军谋,宫无将军为主,何以自存?君若无宫等辅佐,亦成孤勇。正当上下同心,共图大事,万不可相互猜疑,内部生隙!”
吕布连连点头,道:“公台之言是也!”
陈宫又道:“当年宫在曹孟德麾下时,便知刘备有兼并之志、枭雄之心,与刘焉、刘表等皆非汉室忠臣,心中常叹惋愤怒。如今刘玄德占我兖州土地,枭雄之志更明。然而为何宫与刘玄德见面时,却对其大加推崇,坚欲与之修好?宫并非心向之,亦非惧之,此乃韬光养晦之计。如今袁刘相斗,皆欲拉拢我方。我方持两端,非长久之计,必要拓地于西,壮大自身实力,方可介入天下之争,否则必为袁刘碾为齑粉。”
顿了顿,续道:“如今袁强刘弱,助刘又有何疑?袁本初新并幽州,助袁乃锦上添花,何如助刘玄德,雪中送炭?将军此前同意婚事,当坚定不移,如何能风行草偃,轻易动摇?”
吕布谢道:“公台之言是也。然我此前已派刘何耀兵于梁国,又因小女私逃之事,写信责刘玄德,该当如何挽救?”
陈宫愕然,心道你这动作可真够快的,我不过是去一趟陈留,两三日功夫,你就手脚麻利,办了这么许多大事!又是调兵,又是写信,往日怎不见你如此利索?
但也无法可想,忍住怒气,道:“若女公子确实奔入青州,坏事变好事,也没什么,但需收拢军士,不要引起大战,另需再写一封信,向刘玄德致以歉意,说明乃是出于误会。刘玄德宽宏大度,应该不会留有芥蒂。”
吕布道:“我就对刘玄德说,小女东逃,逼问奴仆,招供说乃青州细作相诱,我才一怒写了前信,后经查实,实为其他势力所行反间计,并非青州所为,特向刘玄德致歉。如何?”
陈宫叹息,吕布优点不少,缺点也很明显,其中一桩就是容易冲动,不肯详思,辄喜言误,经常事后拍着脑袋连呼后悔,完没有人主胸有山河、智略深沉的样子。就比如说吕布随口就编了这么一个轻易可被戳破的小谎言,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让人看低。
陈宫道:“将军直接写信致歉即可,无须多言其他。”
吕布叹了口气道:“好吧。都怪我考虑不周。刘玄德若要发怒,就冲我来吧。”
陈宫无语。这是军国大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刘备在郯县坐镇,连轴转地与徐州州里及郡县官员、大姓紧急晤谈,深加安抚,州、郡、县各级官吏除了广陵、彭城、下邳因郡守缺失,不得不任命外,其余皆不动。以陈登为广陵太守,以原广陵郡丞谢寻为彭城相,以糜竺为下邳相。徐州别驾之位由治中黄阗接任,其余依次升迁。
原曹操手下兖州从事薛悌被关押了近两个月,闻刘备得封左将军、都督青豫二州事,终于松口投降。刘备以其为下邳县令。任为县令,既是对薛悌的重视,也是磨砺。历史上薛悌以“忠贞练事”扬名,但并非纯粹儒生,而是“驳吏”,类似于杂家,各种学说混用,只要有效即可。刘备欣赏这种实干派。
刘备先接到吕虔、鲁肃的报告,言吕布之女来至军中,坚要赴青州,已派人顺泗水用船送来。
然后又接到吕布的致歉信。
刘备拿书信向郭嘉、刘晔、典韦、刘猛等人笑道:“吕奉先为袁本初所逼,乃欲悔婚,为陈宫所谏阻,今送其女东来,可见诚意,青兖得享和平,不亦可乎?”
郭嘉笑而不语。
刘晔哂笑道:“闻其女聪慧天生,自有主意,东来恐非吕奉先本意,其自取辱,将军何须为其遮掩?”
刘备伸手指点刘晔,道:“何须多言?”
刘猛以前未留意此事,今日方听说起,忙问道:“子扬何意?吕布之女不是年方七八岁么?难道东下是其自己主意?”
刘晔虽被刘备轻责,但他年纪既轻,又得刘备信重,特立独行,意陵青云,答道:“若有英才,七八岁亦足胜于凡人。吕女英锐,胜于乃父多矣,真可为左将军之媳!”面微露自矜之色。
刘备等有了解刘晔根底的皆知他话中乃有自许。当年刘晔七岁,其母临终告诫刘涣、刘晔兄弟,长大后务必要除掉其父刘普之侍者。幼小的刘晔牢记在心,年十三,谋于刘涣,刘涣不从。刘晔自入室杀侍者,径出拜祭亡母之墓。刘普心异之,遂不责也。
刘猛等虽不解刘晔话中深意,但听明白了吕女聪慧有英才,皆喜对刘备道:“将军有此儿媳,孙辈亦必为英雄,真天赐也!”
郭嘉评价道:“闻夺婚之计出于曹孟德之手,却为一小娘所破,不知曹孟德听了,是何心情?”
众皆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