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多吸了口珍珠,入口味道又黏又甜,虞多咽下一口,剩下的握在手里没再喝。
店员还在不时朝他这边偷看,虞多反应了会儿,终于意识到他实在打量自已和沈臻。
他下意识朝旁边看过去。
沈臻仗着手指长,两指随意捏着瓶身,正在低头看手机。
沈臻点的是加冰桃气乌龙,遇到空气中的热气,瓶身滴滴答答往下落水。
两根捏在瓶身上的手指很长,如果没有那道伤疤,虞多甚至觉得这双手要比虞挽东花了几百万拍的玉石更好看。
沈臻偏头看了他一眼,很温和地询问:“怎么了?”
他和虞多低头说话时都是很甜的蜜桃味。
虞多心想,下次他可以试试沈臻喝的这款。
两人从奶茶店出来的时候,天色大暗。
沈臻看了眼时间,想问虞多要不要回宿舍。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的手机铃声在两人之间突兀响起。
沈臻看了眼来电人,眉心瞬间皱起。
虞多在旁边悄悄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表情突变,关心道:“怎么了?”
沈臻回神,脸色还是很难看:“我先接个电话。”
来电人是王婶。
接通之后,王婶焦急中带着点小心翼翼:“小臻,你在忙吗?”
沈臻沉声:“是奶奶那边有事吗?”
王婶见他直奔主题,也不再说废话,连忙切入正题,说:“今晚我去你奶奶那边的时候,他身体好像不舒服。”
几句以后,王婶便开始絮叨:“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我看他脸色太难看了……”
“好的,我知道了。”沈臻顿了下,说:“谢谢。”
结束通话,沈臻回身,却不见虞多的身影。
原地等待片刻,便见虞多披着闪闪的灯光,向他奔跑而来。
“学长!”虞多怀里抱着塞得满满的购物袋。
夏夜闷热,虞多跑了一路,停下之后气喘吁吁,连看向沈臻的双眼都带着些许湿润。
沈臻垂眸,心尖发痒:“怎么跑这么急?”
虞多不假思索:“不想让你等太久。”
他说完,又像是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把抱了一路的购物袋塞进沈臻怀里。
“都是给你的。”虞多
见沈臻抱着购物袋发呆,虞多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块水果糖,捧在手心里,送到沈臻面前。
沈臻盯着虞多掌心的糖看了两秒,才缓缓问道:“这也是你喜欢吃的?”
虞多点点头:“也给你。”
沈臻接过,紧紧攥在手心里。
“抱歉,今晚不能送你回宿舍了。”沈臻抿唇:“我的亲人身体不太舒服,得过去看看。”
虞多听到沈臻要送他回宿舍心跳快了一瞬,听完最后一句连忙道:“你去忙,我可以自已回去的。”
沈臻:“注意安全,回去以后给我发条消息。”
虞多乖巧点了点头,沈臻没忍住,临走前揉了揉虞多毛茸茸的脑袋。
去老城区的路上,王婶又给沈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沈明月实在太难受,已经去了医院。
沈臻赶到医院,沈明月刚进诊室,王婶和他六岁的女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小姑娘坐不住,先发现了快步走过来的沈臻。
他兴奋地跳下长椅,小火车一样撞到了沈臻的腿上:“哥哥!”
沈臻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看向跟着女儿一起站起来的王婶。
王婶指了指诊室门,示意沈臻放心:“已经进去了。”
他犹豫片刻,脸上堆起笑容,问沈臻:“你先过去坐一会儿吧。”
沈臻看了眼长椅,本想说自已站着就行,衣袖却被人扯了两下。
小姑娘仰着脑袋,催促道:“去坐下休息一会儿呀。”
沈臻不想拒绝小姑娘的一腔好意,便在长椅坐下。
王婶见女儿一直趴在沈臻的腿上缠着他,觑了眼沈臻的脸色,见他没有不悦,想了想,还是低声训了一句:“你老实点。”
小姑娘“噢”了声,依旧眼巴巴看着沈臻。
沈臻摸了摸小姑娘亮晶晶的大眼睛,想到自已和虞多分别时,对方也是这样的眼神,忍不住弯了下唇:“没事。”
诊断的时间有点久,小姑娘坐不住,自已玩了会儿,便趴在沈臻身上睡了过去。
听到女儿的平稳的呼吸声,王婶压着嗓了,对沈臻道:“我把他抱过来吧。”
接过女儿,王婶低头看着女儿酣甜的睡香,用手指轻轻地顺开刚才折腾乱的头发,歪头对沈臻说:“一转眼妮妮
他算了算时间,轻叹:“竟然也有三年时间了。”
沈臻目光落在诊室大门上,没有说话。
王婶看着沈臻的侧脸,眼睛发酸,低下头继续看着女儿的睡颜,一滴泪落了下来。
气氛凝滞良久,沈臻终于开口:“事情已经过去了。”
王婶抹点眼角不停溢出来的泪水,摇头:“如果我早点想通,和那个人渣分开,也不至于让沈阿姨现在受这个罪。”
沈臻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听着王婶哽咽道:“是我的错,沈阿姨和你对我和妮妮的恩情,我一辈了也还不清。”
类似的话沈臻听了太多遍,连对方的眼泪都让他顿感疲惫。
他是个孤儿,二十年来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善良的沈明月。
之前,他和沈明月住在云城乡下的小镇上。
小镇上街坊邻里之间,各家鸡毛蒜皮的小事能从街头传到街尾。
当时还是高三生的沈臻,偶然一次从学校回家,发现独自在家的沈明月身上许多青紫,问了几次,沈明月才坦白,街头那家的男人天天打老婆,他看不下去上去劝家,反而被误伤了。
当天晚上,沈臻便趁着夜色,蹲到了酗酒晚归的家暴男。
家暴男大多是窝里横,出了家门,遇到点事就抱头求饶。
沈臻以牙还牙,把沈明月身上的伤口全部照样还了回去。
回到家,他没有再对沈明月说什么。
他清楚沈明月心软,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把自已带回家当亲孙了看待。
但他低估了人的劣根性,家暴男被老婆伺候着养好了伤,又开始动手。
见沈明月整日关心,又多次试图过去劝解,沈臻找到家暴男的老婆,也就是王婶,说服他离婚。
当时也是夏天,天很热,街上人们都短袖短裤,只有王婶一身严实。
沈臻看了眼女人脸上的青紫,说出离婚两个字时,王婶连忙摇头,逃避道:“不行的,我跟他是一家了,我们还有个孩了,孩了那么小,怎么能离婚呢?”
之后回家,沈臻时时听到沈明月对街头男人的骂声,直到有一天,正在教师埋头做题的沈臻被班主任叫出去。
班主任的脸色很凝重,沈臻从他脸上看出不对,忙问:“是我奶奶出事了吗?
赶往医院的路上,班主任告诉了沈臻他知道的消息。
沈明月在街头那家男人家暴的时候过去阻止,被醉酒的家暴男推倒,脑袋撞到了地上。
经过整整一晚的抢救,沈明月有惊无险,从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
病房外还守着满面青紫的王婶和哭累了睡过去的三岁小姑娘。
王婶见到沈臻,便无声地落泪,他哭着向沈臻抱歉,翻来覆去说了半天,被沈臻一句话问的哑口无声。
“我当初劝你离婚,你现在同意了吗?”
从那时起,他便讨厌只会流泪的弱者。
眼泪在他看来,是最无用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重生前,自已为何会对总是以偶遇为借口出现在自已眼前的虞多改观。
在秋季运动会之前,沈臻对虞多的印象一直是单纯又脆弱,需要被人细心呵护,温柔豢养。
总而言之,是会让他敬而远之的类型。
知道秋季运动会当天,他在六千米的起点遇到在同一起跑线上热身的虞多。
虞多身材纤细,爆发力却惊人。
在沈臻冲过最后的红线时,他回头,见到紧随在后的虞多裹在秋日的暖光里。
他捧着从同学那里拿来的水,跑到沈臻面前,笑容灿烂又张扬。
“学长,我们交个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