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无论贺玉笙愿不愿意,何霁都不想带他回自已的出租屋。
他移开视线,看向了谢必安,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可是我家只有一张床,还是单人床。”
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何霁觉得自已的出租屋太破旧了。
贺玉笙还不如在这里和别人挤一挤。
谢必安却不以为然,他冲着何霁扬了扬手机,说道:“不是有钱了吗,去租个大一点的房了就好了。顺□□价不高,你可以租个两室一厅。”
他话音刚落,何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落下,门直接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寸头男走了进来。他脸上有道刀疤,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七爷,楼上突然有个冤魂闹事,屈大人去处理了,他让我来领这几个人去他们的房间。”
他的声音倒是和他的长相不同,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以显得更阴沉一些,可到底还带着点稚嫩。
谢必安点了点头,看着凌玲他们几个说道:“你们先和石展过去吧,过一段时间,何霁会再过来的。”
突然被点名的何霁打了个激灵,他瞬间就感觉到几股视线聚在了自已的身上。
他冲着几个人扯了下嘴角,目送着那个石展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时候,何霁余光瞥到了一旁站着的贺玉笙。
他就一直那样站着,脊背挺直,脸上的表情也没怎么变过,温柔中透露着一丝淡漠.
像是,什么都不在乎。
谢必安坐倒在办公椅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何霁,你考虑好没有,”谢必安随手拿起桌了上的一支钢笔,说道:“我认识几个房屋中介,可以帮你介绍。”
何霁脱口而出:“我不要。”
他说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就算租我也有自已认识的人!”
他看着贺玉笙慌里慌张地解释完,然后又说道:“再说了,你让,嗯,你让他和我走,都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谢必安挑了下眉,看向了贺玉笙,问道:“贺总什么意思?”
被白无常叫贺总,贺玉笙也只是点了点头,
“我都可以。”
他没有犹豫,说完看了眼何霁。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他和何霁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可是他就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趣。
上飞机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却在想让自已陪着他去找空乘时,乖巧的,像是小时候他养的那只柯基。
可是柯基已经不在了,他也没能找到那个人。
在听到谢必安的提议时,贺玉笙下意识地反应是,不需要和人挤宿舍了。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住过学校宿舍,就算是上了大学,也是在校外租房住。
所以贺玉笙一直应付不来这样的集体生活,可是,如果是和何霁住在一起的话,他倒是可以接受。
更何况,他觉得谢必安是在刻意安排两个人在一起。
他想的深,何霁却在听见他的话之后,苦兮兮地扯了下嘴角。
“可是我那里真的,很……”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在想到自已简陋的家时,何霁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每天那么辛苦的打工,可是却还是赚不了多少钱。
如果贺玉笙看到了这一切,心里会怎么想他呢?会看不起他吗?
“如果你很为难的话,”贺玉笙似乎没有看出他的小心思,只说道:“那我就不去了吧。”
“那、那你……”
何霁还没问完,贺玉笙就冲着他浅浅地笑了一下,“没有住的位置了,总是有别的空间,比如大堂?”
“啊?”何霁一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贺玉笙孤零零地睡在大堂一角的场景,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他看着谢必安问道:“真的没位置了吗?”
谢必安一直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看着何霁上了钩,他笑得一脸坦荡:“嗯,真的没了,最近人间也不太平。”
他说完,瞥了眼贺玉笙。
他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没怎么变,平静的像是没有波澜的湖水,却又有些高深莫测。
何霁在听到谢必安的话之后,心中的小人瞬间就打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思考鬼魂为什么还会需要睡眠,只觉得留贺玉笙一个人睡在大堂,有些不好。
毕竟,在飞机上,他帮了自已。
“那好吧,”何霁的声音有些犹豫,“不过你要先和我凑
他不自在地敛了下刘海,有些赧然。
贺玉笙却是善解人意,“好,等这边有空位了,我就回来。”
没等何霁怎么反应,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谢必安拍了拍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这个手机你拿着。”
他说着,手中凭空出现了一部手机,谢必安把手机递给何霁,继续说道:“用它可以联系到我和屈培安,就是这里的管事。”
“管事,”何霁接过手机,嘟囔了一声,“是宿管吗……”
话音刚落,身边就传来了一声轻笑。
何霁转过头去,就见贺玉笙弯了眉眼。很淡,勾着半点弧度,却化开了冰雪。
谢必安也忍俊不禁,他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你知道城隍吗?”
“屈培安就是顺阳城隍,”见何霁点头,他继续说道:“不过时代进步了嘛,整日里叫屈城隍多奇怪,就像是别人称呼我无常的时候,很吓人啊。”
“无常?你姓谢,你……”
何霁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一直和他交涉的这位“七爷”,竟然是白无常?!
寒从脚起,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似乎是在害怕自已的魂儿被他勾了去。
“放心吧,”谢必安看懂了他心中所想,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已经退休了,懒得勾你的魂儿。”
“……”
听着一位“千年老鬼”说着这么前卫的话,何霁总觉得有些诡异。
不过,这就是白无常啊。所以说,传言白无常的长帽上写着的“一见生财”,竟然是真的……
一直到走出那栋明显就像是宿舍楼的建筑,何霁的心里还有些后怕。
如果那会儿他非常强势地拒绝了谢必安的提议,那现在,他的魂儿怕是会被勾走了。
贺玉笙走在他身边,瞥了眼何霁的表情,微微摇了摇头。
他没有刻意去提刚刚的事,只是问道:“我们要怎么去你家?”
何霁回过神,应了一声,说道:“我看看这儿是哪里。”
他摸出自已的手机,却在看到信号格时,无奈了。
“没信号,我们可能要先从这儿出去。”
“是不是那里?”贺玉笙指着前方的一块石
石碑不大,两人走近了才看见上面刻着两个繁体字:陰陽。
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的原因,没上过大学的何霁一眼就认出了“阴阳”两个字。
“或许就是这里了。”贺玉笙的视线从石碑上挪开,他看着何霁说道:“走吗?”
“这怎么走啊……”
不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没有什么信物,也没什么令牌,何霁只有一部刚到手的手机。
贺玉笙却率先走了起来,“直接向前走吧,以碑为界,走过去就能出去了吧。”
何霁落后他两步,看着他的背影,咬了下唇,跟了上去。
不过几步,跨过石碑之后,何霁的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
是十万块钱的到账信息。
他这辈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看着短信,忽然就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贺玉笙察觉到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就看见何霁捧着手机,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可是在听见自已的声音之后,他却慌里慌张地收了手机。
“没什么!就是,就是突然有网了,我们应该已经出来了。”
贺玉笙点了点头,“你看身后。”
他也是回过头时才发现的,本应在身后的那栋楼已经凭空消失了,只剩下被夕阳点缀着的原野,原野上一片野草在春风中摇曳。
“那个石碑也没了,”何霁惊奇地说到,“但是多了一棵树。”
他围着那棵树看了几眼,不过就是棵已经枯死的看不出什么种类的死树罢了。
“这个,”何霁看向贺玉笙,讪笑了一声,“我们怎么回去呢?”
总不能任谁走过这棵枯树,就能进到另一个世界。
贺玉笙被他问得怔愣了一下,才说道:“刚刚不是给了你一部手机吗,之后问一下吧。”
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你现在要回家吗?”
贺玉笙突然提问,何霁回道:“我先看看这是哪里。”
他又掏出手机,先是瞥了眼时间,这才点开地图APP定了下位。确定好了,何霁抬起头对着贺玉笙说道:“这里挺偏的,我晚上得去酒吧打工,有些来不及了。不然,我给你个地址你自已去我家?”
打工?
贺玉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何霁,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还是个学生啊。
“你,你今年多大了?”
“啊?”何霁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哭笑不得,“我都二十四了。”
“二十四了啊。”
贺玉笙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难怪,自已出来租房住。
他忽然想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小孩儿,现在也该二十二了吧。
如果,还平安活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