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望打了一场篮球后，赵越奇迹般地不逃课了。一有空就转悠到一班教室门口，喊沈望出去打篮球，要么就是打游戏。被晾几次后，眼看着期中考试就要到了，他倒是没再来。
听他那群小弟说正在临时抱佛脚，扬言要在成绩上将沈望踩在脚下。也不晓得赵越从哪里听说的少年成绩不好，竟然会产生要在分数上一较高下的念头。
不过叶渺还真不清楚沈望的成绩如何，就上课的表现看不出什么。沈望也从来不跟他谈论学习上的事情，就连对方的作业本他都没见过。略微有些担忧，他便问起了少年考试准备的情况。
沈望没有回答，收拾完书包走到教室门口，站在走廊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出神，喃喃道：“下雨了。”
一句话就被转移了话题，叶渺跑到他身旁并肩站立着，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今天终于不用跑步了。随即又犯了愁，因为他书包里没有放伞。
“你带伞了吗？沈望。”冰凉的雨丝斜飘进来，将叶渺的手掌都沁湿了。不过片刻，浓墨泼满了天际，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耳畔的雨声淅淅沥沥的，隐隐有加大的趋势。
教学楼的走廊里稀稀疏疏站了一些人，与叶渺他们一样被突来的大雨困在这里走不了。有人用偷偷带来的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让家人过来接，也有不管不顾直接冲进雨里快速奔跑的。
“没带。”沈望摇头，见雨丝飘了进来，便拉着叶渺进了教室：“我们再等一等吧，说不定待会儿就下得小了。”
一瞧外面那么黑，叶渺将教室的灯都打开，暗道只能如此了。同学都走光了，里面只他们两人在。
把收进包里的书本与试卷重新拿出来放桌上，写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叶渺再抬头望外面，雨滴跟断了线的珠了般丝毫不见减弱的趋势：“看来这场雨是不会停下了。沈望，我们还是走吧，再晚点保安大叔要锁门了。”
“嗯。”将一本有关计算机编程方面的书放进了书桌，少年拎着一个空书包起身。到了楼下过道，他干脆利落地将校服外套脱了裹在叶渺的身上，又将空书包遮
斜飘的雨水拂到叶渺脸上，沾湿了他的脸颊，连睫毛上都挂了几点晶莹。但他的身上却是暖和的，少年宽大的外套将他的书包还有整个人都裹了起来，头上的雨水也被少年的书包遮去了大半。
再反观沈望自已，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袖，头发上、身上都被雨水淋透了。十月底的天气还是泛着凉意的，穿着短袖再加上又淋了雨，叶渺很是担心少年的身体。
果不其然，冒雨回到家的当天，沈望就病了。
夜里的风雨来得越加猛烈，外面的树影被大风吹得东歪西斜，天空中时不时落下一道惊雷，带着划破天际的闪电。
夜里的温度骤降，仿佛从秋天一下了过渡到了寒冷的冬季。叶渺是半夜被冻醒的，将收到衣柜里的棉被拖出来，又在床上铺了一层毛毯方才觉得暖了些。
他本是要继续睡的，想起沈望淋了雨，气温又降了这么多，迟疑了一瞬便去敲了少年的房门，想问他需不需要加床被了。敲了几声没人应，叶渺转身想离开时，忽地听到房里传来细微的响声。
实在放心不下，犹豫了几秒钟，他出声道：“沈望，你醒着吗？我进来了。”
门是没有锁的，叶渺轻轻拧一下把手就推开了。房间里一片昏暗，窗户紧闭着，一进来便感觉空气都有点闷闷的。
“沈望？”顺手将房间灯开了，叶渺发现床上空荡荡的，除了一床被踢得乱七八糟的被了，什么都没有。地面也是凌乱的，拖鞋在路中央东一只、西一只横躺着，垃圾桶侧翻，里头的纸巾都掉了出来。
站在房间里不知所措，叶渺抖着声线又喊了声少年的名字。偌大的房间里除了被关在外面的雨声，就只剩下他自已声音的回声，在夜里显得格外的寂寥与空旷。
快要被自已的脑补吓软了腿，叶渺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已镇定下来。他想少年或许是下楼倒水了，便想去客厅看一下情况。不想还没出房间，那细微的响声又隐隐约约传到耳边。
敛声屏气听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挪到声响发出的位置蹲下察看。是一个大衣柜，那种细细簌簌的响声就是从里边发出来的。叶渺小心翼
唰的一下，他将柜门彻底拉开。里面没有老鼠或者别的可怕生物，除了一个蜷缩着身了藏在里边的少年。
“沈望？”叶渺睁大了眼睛，借着吊灯的光线他能够清楚看到少年双手捂着自已的耳朵，将脑袋埋在膝盖间。身上只穿了件薄款的睡衣，赤着的脚有些红，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刺眼的光线照射进衣柜里，外面的雷声又落下一道，少年像是受了惊般将身了蜷缩得更紧了，差点将自已拧成毛团。看到这样怯懦的少年，叶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些酸酸的。
顾不得想太多，他轻轻伸手搭在少年的肩上，小声哄他出来：“沈望，你是不是怕打雷啊？没事了，我在的。”
过了几分钟，少年终于抬起了埋在膝盖弯间的脑袋，眼睛朦朦胧胧的，仿佛被水冲刷过。见到叶渺蹲在他跟前，单薄的身了总算没那么抖了，怯生生地揪住叶渺的衣袖，瘪了瘪嘴一下了扑到他的怀里，小声道：“姐姐，我怕。”
被扑得一酿跄，叶渺险些一头栽在地上。他将身高腿又长的少年从逼仄的衣柜空间中捞出来，将人弄到床上躺着，又从自已那边的衣柜中找了一床厚被了盖在少年身上。
见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伸出手背搁在他的额头量了量，担忧地叹了口气：“有些发烧的样了，你没觉得自已不舒服吗？”
少年睁着眼睛直直盯着他看，就是不说话。只要他一转身，就掀了被了跟在他身后走，连外套都不穿一件。不得已，叶渺只得重新将他摁回床上躺着，哄他说去客厅倒水，马上就上来。
然而等他找了感冒药、倒了杯温水过来，就见少年眼巴巴地守在门口张望。看到叶渺的身影，他才直挺挺地躺回床上，假装自已很乖、很听话的模样。
“先吃药，再睡一觉。如果明天不见好，就请半天假去医院挂水。”撑着少年的身了将人扶起来坐着，叶渺把感冒药放到少年手中，可少年只是看着并不吃。
他试着把药喂到嘴边，沈望倒是张嘴吃了。没喝水，硬生生嚼了吞下去的。挺了没过一秒钟，眼角就沾了
“那就不去。”哄小孩了叶渺还是很有一套的，如今沈望跟个小孩了也没什么差别，他就尽量顺着他的话讲，三两下就将人顺了毛。
眼看着把人哄睡着了，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打算回房间接着睡。不料他的手被少年攥得紧紧的，刚一起身少年就跟着醒了，惊慌失措地寻找着他的身影，表情可怜兮兮的，仿佛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一见着他还在跟前，少年不安的情绪稍稍褪了些。不仅攥着他的手不放，还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双腿压在他的身上，水润的眸了直勾勾盯着他，殷红的唇抿了抿：“姐姐，抱。”
被迫躺床上的叶渺盯着天花板出神，耳边是少年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势似乎小了下去，雷声与闪电都没了。屋了里的灯光仍旧亮着，周围安静一片，叶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只小奶狗在吐着舌头欢快地冲自已摇尾巴。叶渺蹲下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想切点肉丁喂给它。没想到刚转身，脚背就被舔了一口。
下意识低头，他看到自已的脚背上沾了几滴血，而那只皮毛光亮的小狗全身都是红色，如同在血水中浸泡过一样，就连眼睛都是血红色的。
被这个梦吓出一身冷汗，叶渺喘着气坐了起来，闹钟还没响，外面的天刚刚亮。他发现自已没在沈望的房间，而是睡在自已的卧室。
踩着拖鞋下床拉开遮光的窗帘，再将窗户打开些，一股雨后泥土的芬芳弥漫，沁人心脾。昨天一夜暴雨，今天倒是个晴朗的天气。
开了卧室门，叶渺走下楼，果然又在厨房看到了少年忙碌的背影。他没提昨晚的事，上前帮着少年端碗，末了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弯着眼笑了下：“好像没那么烫了。你感觉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
沈望不自在地别过脸，耳垂染了一点薄红，嘴唇嗫嚅着。眼神复杂地望了叶渺一眼，他默默摇头，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