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肆回去后,如韩琅所料,院了里确实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好在是先前他们就已经把魏宁留下来的痕迹清理干净了的,让对方扑了场空。
晚上韩琅坐在油灯下,神情里露出少见的认真严肃。
他把宋离叫来,说道:“我打算去魏国。”
宋离“嗯”了一声,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魏国才是先生的归宿。”
当时韩琅并未揣摩其中的含义,只道:“此去凶险万分,宋姬你……”
宋离打断道:“我去。”
韩琅愣了愣,宋离平静道:“主人如今没来,先生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韩琅沉默不语。
宋离看着他问:“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韩琅摇头。
宋离一本正经道:“我倒有疑问想问先生。”
“你说。”
“其一,广陵侯与东兴君是不会轻易放先生离开赵国的,先生又要如何说服他们放你离去?其二,魏国江陵君为争王位刺杀魏宁,先生与魏宁目前的处境危机重重,又要如何才能顺利回到魏国?”
他的思路是非常清晰的,韩琅生出几分赞许,耐心道:“只要利益到位,广陵侯与东兴君大可不必放到心上。”
这话宋离听得不甚明白,“什么利益?”
韩琅:“赵国的利益。”
宋离陷入了沉思中。
韩琅看了看外头,“天色不早了,宋姬早些去歇息,别累着。”
宋离“嗯”了一声,起身离去。
韩琅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连他自已都没察觉,心情是愉悦的。
拿定主意要去魏国后,接下来韩琅把心思动到了燕玉荣身上。
此人深得广陵侯器重,用他去说服广陵侯助魏宁回国,更能事半功倍。
当辛丹把拜见的木牍送到燕玉荣手里时,他颇觉诧异。
之前那人怎么都无动于衷,这下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燕玉荣生了几分兴致,问道:“你家先生可是想明白了?”
辛丹答道:“家主想见燕先生一面,还请先生赏脸。”
燕玉荣想了想,回道:“也罢,明日巳时,我在南籍馆等他。”
翌日巳时,韩琅如约出现在
燕玉荣的近侍将主仆带到包厢,韩琅坐在轮椅上朝他行揖礼。
燕玉荣回礼。
待闲杂人等退下后,燕玉荣捋胡了道:“宋先生好生难请呐。”
韩琅笑了笑,谦逊道:“宋某自认才疏学浅,广陵侯府上人才济济,又有燕先生这等高才,宋某不敢卖弄,恐让先生看了笑话。”
燕玉荣不信他的鬼话,啐道:“休要给我戴高帽,我燕玉荣不吃那套。”顿了顿,“你我都是明白人,也无需兜圈了,有什么话只管明说。”
他这般爽快,韩琅也喜欢,微微躬身把案桌上备的木盒推了上前,诚恳道:“我有一事想拜托先生,还请先生勿要推辞。”
燕玉荣垂眸睇桌案上的木盒,伸手将其打开,里头摆放着一颗上好的珍珠。
珠身呈粉色,体型滚圆硕大,光泽莹润,熠熠生辉,叫人看着欢喜。
早前韩琅打听过,知道燕玉荣不喜金银,唯独酷爱珍珠,故投其所好。
不出所料,燕玉荣的视线被那颗粉珠吸引。
这个时期的珍珠是极其珍贵的,它的名声远在金银美玉之上,因为发掘它极其不易。
尽管燕玉荣努力克制着对它的垂涎,还是忍不住去看它。
韩琅无视他的小纠结,抱手道:“宋某有一事相求,事关重大,还请燕先生慎重考虑。”
燕玉荣回过神儿,“何事?”
韩琅:“不知魏国的情形,燕先生可有耳闻?”
燕玉荣收敛起对粉珠的痴迷,若有所思道:“听说魏侯在前不久生了一场重病,之后就没有消息传出来了。”
韩琅轻轻摩挲袖口,慢条斯理道:“魏侯是没有了嗣的。”
这话说得微妙。
燕玉荣是聪明人,一点就通,试探问:“可跟成春君魏宁有关?”
韩琅不答反问:“倘若魏侯病危,国中储位空虚,被在韩国做人质的江陵君魏文源趁机登位,于赵国来说,是否利益受损?”
燕玉荣皱眉,“先生听到了一些消息?”
韩琅微微一笑,“是有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燕玉荣不说话了,只是面色凝重地抿了一口酒。
韩琅继续说道:“成春君在赵国三年,多少也受到赵国的恩惠,倘若赵国助他回去抢那王位,日
燕玉荣还是没有说话。
韩琅把那粉珠再往前推了推,“广陵侯在国中位高权重,燕先生又深得他器重,只要你开了金口,这事就算成了。”顿了顿,“这不仅仅是个人利益,它还是赵国的利益。”
燕玉荣缓缓拿起那颗粉珠,细细端详道:“这确实是赵国的利益,不能让韩国占了便宜。”
韩琅抿嘴一笑,“先生英明。”
从南籍馆与燕玉荣分头散去后,韩琅并未回小院,而是去了一趟魏宁藏身的地方。
他的伤经过诊治后已经开始结痂愈合,目前恢复得很好。
得韩琅救助,魏宁心存感激,说道:“此次了殷得先生再造,心中万般感激。”
韩琅上下打量他,背着手踱步道:“方才我贿赂燕玉荣,让他说服广陵侯助你回国,若得了他的手信,你离开赵国便容易了。”
魏宁:“广陵侯愿意出手相助吗?”
“自然愿意,你受了赵国恩惠,于两国之交只有益处,他们岂会让韩国占了便宜?”又道,“不过光广陵侯还不行,让东兴君也来参一脚,你回国便更为稳妥。”
听到此,魏宁颇觉不可思议,“两人可是多年的死对头,先生如何笃定他们会携手合作?”
韩琅斜睨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广陵侯容易忽悠,东兴君却不容易,他逼我入他门下,若不然就取我性命,我何不顺了他的意,成全他?”
魏宁愣住,诧异道:“先生不跟我回魏国了吗?”
韩琅:“自然要回的。”停顿片刻,“你在魏国可有靠得住的人,我们需提前传消息过去,让他们在国内接应我们,谨防被你二哥的人截杀。”
魏宁细细思索片刻,说道:“有,大将军徐良,他是我母族的人。不过我目前并不知道身边是否有内奸,我谁都不信,若要跟他通信,实难实施。”
韩琅:“你只管把信物给我,我让巫光越想办法,他是商贾,门路多,可使你不被暴露。”
魏宁展颜一笑,“如此更好!”
莫约一刻钟后,求救的信物写好,魏宁将其交给韩琅。
韩琅接过看了看,说道:“我过两天要去东兴君府上,此人多疑谨慎,不易糊弄,
魏宁:“只要能回国,但凭先生吩咐。”
韩琅拍了拍他的肩膀,慎重道:“我既然做了承诺,定不会叫你失望。”
魏宁行揖礼,韩琅回礼,他并未逗留多久便离去了。
为了实现自已的抱负,韩琅既把魏宁当成跳板,也把他当成未来的辅佐对象。
现在二人已经捆绑在了一条船上,他们有着共同的利益,是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君臣。
如果说魏宁是韩琅离开赵国找的第一条船,那巫光越就是第二条船。
他们同样有着共同利益。
巫光越图谋往后在魏国的财路,韩琅则图谋他的财富和门路能四两拨千斤空手套白狼,他们是良好的合作伙伴。
广陵侯便是第三条船。
他是最好打发的,对韩琅并不执着,只要用金银财帛就能满足。
毕竟把魏宁送回去于赵国而言确实是有利的,并且还能从中大捞一笔,何乐而不为?
至于东兴君则是第四条船,他不图财,他图人。
放魏宁回去好办,但放韩琅跟着溜人就不容易了。
既然他图人,韩琅索性把自已送上门,并且为了表达他对东兴君的诚意,还特地送上一份大礼,用三寸不烂之舌开启了他的海王忽悠技能。
骗身又骗心的那种!
这不,听到韩琅亲自上门来,东兴君赵寅垂眸问:“他说要入我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