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羊】
“别提了, ”朋羊无奈笑着叹了口气,回忆起跟喻子延在黄金海岸的一些琐碎,“我咨询他相关问题, 他尽力维持绅士做派和好教养,但还是像看智障一样看我。”
喻子翔听了也不惊讶, 只道,“听上去很像喻子延那个混蛋。你什么反应?”
“我太后悔这个了, 我就问他, 如果我去应聘他们公司的实习生是不是过不了第一轮……”
“你不是target school, 你很难拿到面试机会。”喻子翔自然而然接道。
“Shit!”朋羊翻了个白眼, 一本正经开玩笑,“他说了跟你完全一样的话。为什么我要持续自取其辱!?”
“抱歉, love, 事实。”那边,喻子翔大笑着耸肩。他进了一个房间, 可能是他的房间。他靠到了床上,脸上仍旧是她熟悉的有点顽皮的笑。他撇撇嘴, 安慰她, “不过,你要这么想,他现在一年赚得比你少, 他这个中年危机或者说古怪的叛逆期又无限的长,你总得让他找点平衡。”
喻子翔真真假假的玩笑话总能让朋羊笑个不停, 他们以前在一起时就如此。“我们又回到了这个,所以这是为什么你以前总让着他,你很自以为是……”朋羊也假假真真地说。
她这边在说,他那边也在说:“但你们在非工作面试场合相遇, 他肯定想要你的,他他妈也确实要了……”
手机画面里,两人的笑容同时凝固住,立刻又默契的一起开口。
朋羊说:“细节主要是Rus和牛肉大王在谈……”
喻子翔耸了下肩,“你现在算他的潜在客户……”
朋羊卡顿,喻子翔在视频那边伸手,“你继续,babe。”
朋羊坐在车里,迈巴赫正在快速远离中心伦敦。
航月这几年对国内音乐市场的把控相当精准。
既定的大环境自然是日渐成熟且发展迅速的泛娱乐时代和社交媒体时代。
国外把出生于1995年至2009年的人群称作Z世代,国内则更多的着眼于2000后。
朋羊就是2000后。作为一个曾经的2000后海外留学生,她身上有许许多多的时代特征。
比如,伦敦这座世人眼里的伟大城市,对她这一代的年轻中国人而言,已经不像早年去到海外的国人那么有吸引力了。主流英语文化依然对他们产生着影响,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对自身文化有了相当的自信。那不仅仅是个体自信,是铺陈在一整代人的成长当中的自信。
朋羊确实一直算不上喜欢伦敦,从青少年时期被迫远离家乡来到这里读书开始。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多变的天气,猜不透的多族裔人群,昂贵的消费……甚至对朋羊来说,伦敦的诸多生活细节远远比不上国内的各种便利。
后来发生的事更不可能让她对这座城市有过多的垂爱。尽管她写了一首歌,那首歌就叫《伦敦夏夜》,但本质上那不是一首快乐的歌。
再后来,这座城变成了她心中的记忆废墟。
四十八小时之前,她从来不会主动踏进那片废墟。
四十八小时之后,那片废墟中开出了一朵淡黄的栀子花。
朋羊手中捏着那朵半枯萎的黄栀子,眉飞色舞继续跟喻子翔说航月。
刘达航这个95后对整个Z时代和中国的2000后在音乐审美上做了两层分析。
首先,就像上个世纪摇滚横扫世界流行乐坛一样,嘻哈和电音在这个世纪的前二十年里逐步完成了边缘对主流的进军。到2020年前后,以最强势和最具有影响力的美国流行音乐Billboard榜单为例,嘻哈和电音就是当仁不让的主流。中国的2000后潮人同样跟随了这个趋势。
也所以,那时候,世界各地都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像朋羊一样,也像乔-斯文森一样有着相似音乐梦想的年轻人。
但是,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二战以后的世界。人类早已不只是通过电视、广播、报纸这类媒介接收信息。对于2000后,甚至不是台式电脑。一个轻巧的智能手机解决了一切。互联网的不断革新改变了世界,改变了各个领域,改变着每一代人。
恰如刘达航在梅菲尔派对上跟Rus谈论的那样。他没有具体谈论的是,中国音乐与世界音乐有一些天然屏障,航月做到的事就是串通这层屏障。K-POP是一个学习的方向,但中国与韩国毕竟不同,哪怕东亚国家更多的分享相同的审美。
中国无疑有更宽阔的音乐市场纵深,可如何在下沉与上升市场中平衡,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刘达航和朋羊了解LA的最新趋势,早几年建立的关系极尽可能的用到,譬如让已经是世界最知名DJ和制作人的乔-斯文森帮助德瑞克-吴打造第一张录音室专辑;刘达航和朋羊也清楚更多的中国年轻人喜欢什么样的抓耳音乐,东亚特色肯定是不能丢弃的。
此外,泛娱乐环境正适合刘达航发挥。他对炒作、捕捉热点、制造噱头从来都很有一套。
航月计划第二年,李青的资本主动注入。航月在国内音乐领域的各方面发展更加顺畅。
航月的确是带着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启动的项目,但它最终是一个商业项目。在刘达航的理解里,所有的理想主义都需要切实的利益支撑。具体到航月,生意成功了,才能出现良性循环,借助资本做出更优质的音乐。
刘达航在这些事情上也无需说服朋羊。朋羊基本是完全同意且信任他的。
航月就是这样在几年之内做到了对国内流行音乐的把控,旗下签约艺人一部分就是国内顶流,一部分则是在航月的推动下做成了顶流。
而BN尽管这些年一直在跟随大趋势,依然是西海岸和整个美国最有权势的音乐娱乐公司之一,但他们在竞争日益激烈的洛杉矶也面临种种危机。
对于Rus而言,朋羊、刘达航和李青都是他熟悉的人,是他谈过且谈成过生意的人,他不会有比他们更好的选择了。
对于航月而言,他们当然想要把更多的旗下优秀艺人通过与BN的合作推向全世界。
事实上,MoonTrip一直在推动C-POP在全球的影响力。朋羊是第一个,但她远远不是最后一个。比如去年Tik Tok上最火的十首歌里,就有两首来自航月。这还没有把朋羊自己的热单算进去。
视频里,喻子翔缓缓挑起右边眉头,性感的嘴唇也在动,“你身边有人么?”
“除了特伦特。但他在前面,他听不到。牛肉大王和琳达坐一辆车了,我认为他们是要一起说我坏话。”朋羊靠在座位上回了回头,她后面还有一辆车。她当然是开玩笑。但刚才上车之前,琳达和牛大王的确是你来我往耳语良久,然后就无视她坐到了一辆车上。她转回头来,又嘲笑喻子翔,“你想说什么啊?你还会介意我旁边是否有人?”
“我不介意,我担心你介意。”他那张好看的脸离镜头近了一些,他故意悄声道,“告诉我实话,baby,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朋羊脸上没了刚才谈论航月的意气风发,她表情有点挣扎。
喻子翔马上又故作凶悍地说:“别琢磨跟我撒谎,快点,做个诚实的好姑娘。”
“酸痛。”朋羊很老实。她感到“sore”这个音发出来都带有情-欲,她于是脸红了。
“Just sore?”喻子翔笑问。
朋羊觉得他简直是在奸笑,而且这个坏男孩儿发“sore”这个音很刻意。刻意到她脑子里开始涌入昨夜和今天的许多画面。
他总是这样,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她不知所措。很年轻很年轻的女孩儿胃里会有小蝴蝶乱飞,疼痛感、紧张感一起涌入,脸会红,耳朵脖子也会,心怦怦直跳,渴望期待更多,又害怕最终不能如愿。
她依然很年轻,可早就不是二十出头了。二十岁到三十岁有两端,前端绚丽无比,即便飞扬跋扈多数时候也会被世人理解原谅;后端是社会约定俗成的必须要走向某种成熟的年龄段。那是不一样的。
她依然在笑,清淡的。她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又想从我这里拿走权力。”
他也是笑着的,这时一愣,嘴角还是挂着着笑,不知是不是认真的问:“你真这么想?”
“我不知道。”她上扬语调回答。
喻子翔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慢说:“但你得知道,如果我让你脸红了,你对我产生的影响只能更多,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一句一句说来,即便她想装作不懂,他的音调与呼吸节奏也让她无法装傻。
“你又发情!”朋羊笑着瞥了一眼镜头,转了转脸。
他微笑,摒弃了戏弄她的语调。“我当然为你高兴。如果我可以这么说,我为你感到自豪。但你刚才没有吹嘘你自己,你吹嘘的是刘达航。”
“吹嘘我有一个朋友很厉害,也是吹嘘自己。”
“这的确是。”他哈哈大笑。
她看着他,有点别扭地快速说,“有些肌肉会忽然发抖,很烦人。”
“具体?”他皱眉,好像他真的很疑惑似的。
“你其实都知道,你以前……”
他那头懒懒靠着高高的枕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上帝知道在做什么。他眉眼不羁,嘴角也都是笑,“你今天还能谈生意和正常走路,看来我还是太绅士了。我以前怎么了?”
朋羊不答话,笑话他,“现在是谁在吹嘘自己?”
他的嘴唇佯装不满,配合点着下巴,“好的,我在吹嘘我自己。我老了三岁,我也没办法。”
怎么听怎么像是威胁。
喻子翔的威胁点到即止,他主动说起了别的。“你看今天的报纸了么?随便什么报纸。”
朋羊手边正有一份《镜报》。她没拿起,轻轻一扫,头版除了她,还有皮埃尔。
而这个,她在去酒店找Rus的车上,琳达就跟她说了。琳达这人不懂足球,说的不太清楚,之后她跟Rus开完会,牛大王又说了一通。
“他去年夏天在洛杉矶跟我提过几句。”朋羊笑言。
正是一年前,洛杉矶繁盛的午后阳光照在那个法国男人宽阔的脊背上。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没细想皮埃尔的问题,随口答道,“球迷很多,充满热情咯。他们真的会唱奇奇怪怪的歌。”
“我也这么想。你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在英超的埃弗顿踢过半个赛季?”
“你十八岁的时候?你妈妈还陪着你一起呢,对不对?噢还有,你在利物浦有过一个女朋友,也是亚裔。”
“你居然都记得。”皮埃尔抬眼朝她笑,不再跟夏天闹了,“我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儿当时并不是真的想跟我分手,她是希望在我返回马德里之前跟我确立正式的关系,她需要明确我是怎么看待那段关系的。但我当时只是有点难过,我没想过要挽留她。事实上,我很爽快地同意分手。我更不可能因为她就不想回马德里。”
“你回到马德里没多久就把她忘了。”朋羊说。她猜测那女孩儿后来找过皮埃尔,他们也许又发生了点什么,也许没有,皮埃尔从来没提过,她当然不可能问。而且,皮埃尔这话听上去虽然没有什么不妥,但那点自负很明确。毕竟他十八岁时已经是欧洲足坛很有名气的潜力新星,是从皇马租借到埃弗顿的重要球员,他长得又不赖。
“是这样。多么简单的年纪。”皮埃尔轻声嘀咕,“我那时候搞不懂女孩儿,也搞不懂足球。”
朋羊凝神看着皮埃尔,她一瞬间很不确定这样的皮埃尔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而她感受到的这个法国人如今的高傲更不加遮掩,尽管依然披在一层和善与谦逊之下。她忍不住揭穿他,“但你才说你是法国杂志评出的女孩子最想约会的对象!你也才拿到欧洲杯冠军!”
皮埃尔侧过脸笑,好像真有点害羞,“美丽的小姐,皮埃尔-荣凯只是在跟你说心里话。他刚才谈论了什么?他只是谈论了他十八岁的时候在英格兰踢过球。”
朋羊心里有个猜测,但没有说出来。皮埃尔见她无意深入了解他的想法,主动聊起了别的。他笑话她对体育的理解,说她换个男朋友就从足球迷变成了橄榄球迷了;还跟喻子翔一样大肆嘲讽美国人对足球的看法……
实际发生的是,去年夏天,皮埃尔并没有离开西班牙。按照刚才牛大王总结的欧洲媒体的猜测,原因很多,皇马不放人是重要缘由。
今天传出的这个轰动消息透漏了一个细节,皇马给皮埃尔的标价超过了当年派崔克-安柏回到西伦敦的身价。
不难想象这已经引起了多少讨论,又会有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欧洲足球媒体上,关于这方面的各种猜测和谣言占据了大多数版面。据说两支财大气粗的曼彻斯特球队都有意打破转会费的世界纪录。
而且,喻子翔的妹夫劳伦斯,QPR俱乐部的持有者,几个小时前在推特上诡异地点赞了一条“派崔克-安柏和皮埃尔-荣凯如果组成梦幻搭档的话……”的推文。这几乎引发了英格兰球迷们海啸般的热情,毕竟之前可没有什么消息称QPR有意花这么大一笔钱来引援。甚至之前转会窗投入不够这件事还让小股QPR球迷在新女王公园外的抗议,打出了“Yankee Out”(美国佬滚蛋)这种旗号。
“真巧,去年夏天在马德里,他也跟我提过。”喻子翔随后道。
【喻子翔】
朋羊已经抵达希斯罗,他们于是暂时结束了视频。
喻子翔把手机扔到一旁,望向窗外的绿木。
曼哈顿的高楼外,没有绿木。那个心理医生看着他的瞳仁问:“你说她难以抗拒,那么,你跟她在一起时,你是否想过与这个你认为你无法拒绝的姑娘永远在一起?像是婚礼上,新郎新娘的誓言,‘我等不及与你共度此生’那种?”
*
2028年八月,马德里。
喻子翔在巴塞罗那的复健十分顺利,在他离开西班牙之前,他打算去马德里探望一位故人。那位故人不是皮埃尔,但他很巧的遇到了同去探访故人的皮埃尔。
新赛季西甲即将开启,皮埃尔因为打了欧洲杯决赛,归队时间稍晚一些。法国人也是刚刚结束在美国的假期返回西班牙。
喻子翔跟朋羊分手以后,场上场外碰到过很多次皮埃尔,但他们从来不聊她,其实就是从来不聊彼此的感情生活。有时候,他们似乎都忘了他们有过一点嫌隙,尽管那点嫌隙在发生时远远不能说是一点嫌隙。
而事过境迁,就连媒体都说,Yoko离开足球世界以后,喻子翔和皮埃尔和好如初。除了,他们从来没有真的彻底决裂过。他们只是爱上过同一个女孩儿,也都不再跟她在一起了。
皮埃尔在洛杉矶那几天,喻子翔也在。皮埃尔还发信息告诉喻子翔,他跟朋羊碰了个面,喻子翔没回应这个,只说他和他应该约出来见一见。但很快,皮埃尔就离开了西海岸去了迈阿密。两人于是在洛杉矶没碰上。倒是没想到在马德里碰到了。
要说三十二岁的喻子翔有点落寞,肯定是有的,他自己在欧洲杯上的重伤和英格兰队的遗憾都尚未远去。但他倒也没有过度消沉,那无利于他身心的恢复。
还不到二十六岁的皮埃尔么,心情愉悦、精神饱满,这不难想象,更不难看出来。
另外,喻子翔这边是刚跟米拉分手,皮埃尔则是刚确定了一段恋情。
皮埃尔公开的女友正是近年西语区最受欢迎的年轻女演员布兰卡-弗朗哥。二人早在几年前就认识并传出过绯闻,但那时二人都未对这段恋情有所回应。他们之间这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喻子翔不得而知。当然,如果他真的感兴趣,他可以直接问皮埃尔,或是问问弗兰克——那也是个八卦狂人。
总之,现在,这两人是正式在一起了。皮埃尔不像二十出头时那么纯情高调,但这也的确是他在社交媒体上既朋羊之后第一次晒出与女友的合影。
他们这段恋情热度很高,喻子翔想不知道,想不调侃几句都很困难。
“布兰卡没让你把纹身给洗了?”
“她比这聪明大方多了。”
“要么是你不了解女人,要么是我太自以为是,我选后者吧。”
“你自以为是我十六岁就知道。但这件事,我认为是你一直想让我洗了。”
喻子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小月亮们过得很好,小月亮们不想见他,都是确定的事。他和皮埃尔都成为了她的过去。她也成为了他和皮埃尔的过去。而发生了的事,洗是洗不掉的。
“米拉跟她长得有点像。”皮埃尔脸上的表情说调侃不调侃,但也不像是多认真的暗示。
“这句话,我他妈听了一整个夏天。”
“难道这是你们为什么分开?”
“你以前说我们不一样,”皮埃尔忽然说,眼神带笑,“我们是不一样。如果她爱我,像她爱你一样,我和她早就结婚了,可能都有两个漂亮的孩子了。也许,我现在会在英超踢球。”
喻子翔没有笑,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皮埃尔。
他习惯了皮埃尔的成熟,那不是一朝一夕的改变,前后经历了好几年。尤其在球场上。法国人不那么好骗了,他不再执着于自己的持球,自己的一次击败对手,他更多的看到全局。这也是为什么法国队今年夏天势如破竹。成熟有时候是要经历一次又一次又一次的挫败的。而大部分时候,挫败带来的并非成熟。皮埃尔依然是被上帝眷顾的那一个。
皮埃尔大概也没有期待喻子翔的回应。
他站在花园里,挑起脚下的皮球,冲喻子翔眨了个眼,“你也没见过她爸爸妈妈吧,我去北京找她的时候差点就见到了。我一直有点好奇她爸爸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很希望她的爸爸妈妈喜欢我。”他一边说着用脚尖颠了几下球,流畅切换到膝盖,又弹到了一边肩膀,“不说了,都是过去的事。她现在有很好的人生,就像她演唱会上最后的祝福。我想我也是。”
*
“没有。但我同样很确定她那时候并没有期许我求婚,或者准备好与我共度此生。”
伦敦近郊的别墅窗外,绿木依旧。
几秒的功夫,喻子翔从床上蹦了起来。他抓了手机,离开自己的房间。他原本打算直接下楼,但他在他的房间门口驻足,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望了望。
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门没有关。他犹豫了一下,往那个方向走去。
这幢别墅一共有四层。喻子翔父母的房间在第二层,第二层另有两间客房;安妮塔的房间独占整个第三层;喻子翔和喻子延的房间则分在第四层的南北两侧。装修的时候其实安了一台电梯,但家中基本没有人用。
喻子延房间的布局跟他的一模一样。面积都差不多大小。都带有一个浴室、一个衣帽间、一个小书房和一个阳台。
房间里一尘不染,也跟他的一样。家具面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物品,也看不到居住的痕迹。
尽管他和喻子延目前都定居在伦敦,但有时候一整年在这里也住不了一晚。
如果要找不同,也是有的。
他和喻子延房间摆放的相框显然不一样。他的房间里没有剑桥毕业照。喻子延的房间里也不可能有各个年龄段的足球队合影乃至各样夺冠照片。但喻子延的房间里的确有他小时候在哪个社区足球队的照片。
喻子翔拿起那个相框。
有人在他身后说话,“那是子延九岁的时候。”
喻子翔没有吓一跳,他刚才已经听到脚步声了。他没回应,只是把照片放了回去。
他转过身,嘻嘻哈哈问陈女士,“你今天煲汤吗?”
陈女士刚想回答,意识到了什么,沉脸说:“你又不留下来吃晚饭,为什么要问?”
“抱歉。”喻子翔戏弄妈妈未成,还得道个歉。
陈女士也已展颜,摆着头道,“你这一点跟李奥一样。李奥从小就喜欢逗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儿。他妈妈担心了很久他会在十六岁的时候让哪个可怜的姑娘怀孕。”
喻子翔想,这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喻子延的真实面目。
不想妈妈继续说:“我知道子延青少年时期也交过几个女朋友。”
“所以你不担心他……”喻子翔原是想调侃,但那是一瞬接着一瞬的反应。喻子延青少年时期的确是没让哪个女孩儿怀孕。
“我当然担心。不仅他,还有你,还有安妮塔。那是改变一生的事情。”陈艾莎想着什么,脸上有一抹微微的笑,“有一个女孩儿我见过,像是艺术家类型……”
喻子翔没有看他妈妈,也没作声。陈女士这些年见过远远不止一个他和喻子延的女朋友。他们都不太在乎带着女伴碰到家人,多数时候绝对没什么多余的含义。喻子翔忽地有点想念陈女士的欲言又止。
“刚才是羊?”陈女士换了轻松的语气问。
“是的,她让我跟你们问好。”喻子翔说着往外走。
“子翔。”陈女士叫道。
“怎么了?”喻子翔回头。
陈女士面上依然有笑,问的问题却颇为怪异,“如果你哥哥真的破产了,你真的不会管他?”
喻子翔看着妈妈。陈女士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问。人们总是在干这种事。就像他知道Moons为什么答应了乔的求婚,却也还是要问。他朝陈女士撇嘴,“我会每天给他十镑。够他买三个三明治了。”
陈艾莎脸上的笑容变得满意。“给他二十镑吧。他不喜欢超市的,他喜欢咖啡店的。而且他喜欢再加一个甜甜圈。”
喻子翔只是看着妈妈,暂未说话。
“你喜欢巧克力,你喜欢冰淇淋。”陈艾莎又道。
喻子翔转过脸时笑了出来。他才没那么幼稚。他知道他是喻先生的最爱,安妮塔是陈女士的最爱,那二人一起的最爱却会变成喻子延。
喻子翔转回头,有点坏的笑着问陈女士,“妈妈,你是否真的了解子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现在就在这……”
陈艾莎走过喻子翔,潇洒回了下头,“我可能不完全了解你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因为你们兄弟俩都不想让我和你爸爸看到。但我非常确定,如果你给子延二十镑,他会欣然接受。”
这一点,喻子翔无法反驳。
喻子延不仅会欣然接受,可能还会计划从他这里开始一个庞氏骗局。
就像去年九月发生的事情。
*
2028年九月,伦敦。
礼拜六晚九点,梅菲尔的私人画廊,人还不多。
一圈艺术光影之下,一个模样清丽可爱,身材高挑纤细的女孩儿拽着喻子翔的手在他耳边咯咯笑着说话。她松开他的手时,他莫名回了回头。女孩儿再说一句什么,他就没听清了,反正她是去找什么人了。
而他他妈的看到了谁?他看到了喻子延!
喻子翔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他哥也会在这里,衣冠楚楚的喻子延已经朝他走来。
喻子翔刹那间的预感很不好。以前他们兄弟二人在类似的半公开社交场合碰到,喻子延可不会专门主动朝他走过来。
“晚上好,我亲爱的弟弟……”身着裁剪精细的白色竖纹衬衫和黑色西装背心的喻子延一开口还是这个。
OK,喻子延不是疯了就是以为这是在Netflix的戏剧里。
“欢迎加入俱乐部。”喻子延没有理会弟弟此时此刻脸上扭曲的表情,他嘴角微微弯起,眼中淡淡戏谑,用谈生意的沉稳语调跟喻子翔说着话。
“……你他妈什么意思?什么俱乐部?”问完喻子翔就后悔了。喻子延这混蛋显然他妈的是在等着他问。
喻子延的目光朝他身后随意偏移,然后像是回答下属的愚蠢问题,“中年危机俱乐部。”
喻子翔第一反应是喻子延今晚疯得可够彻底的。但第二反应之下,他回过头。
二十三岁的汉密尔顿小姐今晚任性地没有遵守dress code,白色短裙搭配V领的紫色羊毛衫,让她看上去像个十八岁的学院女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见吧感谢在2021-05-22 23:17:55~2021-05-26 19:2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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