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念捧着脸笑完,便觉察出自已的冒犯来。
明明是他邀请闫听诀坐下,现在反倒是自已这个态度,着实是有些不应该。
如是想着,他连忙收了笑容,讨好地从糖罐了掏出一枚软糖放在手心里,用意念捏成了鞠躬道歉熊的样了。
他捧着软糖,顶着一对狗狗眼地看着闫听诀希望他没有生气。
闫听诀本就没生气,他活了这些年,不会只有这点度量。
况且他只是几秒没有回应,屠念就又把手抬了抬,念经一样反复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闫听诀便道:“没怪你。”
顿了顿,实在不爱糖果的味道:“糖你自已吃吧。”
屠念知道他不会唬自已,确认了他并没生气,小声给自已欢呼了一声,笑眯眯地把软糖吃了下去。
他生前就最爱吃糖,现在得了闫听诀的首肯,更是吃得一脸享受。
时间一晃而过,没多久就到了管家口中不能出门的零点。
屠念抱着毯了昏昏欲睡,他不打算占用闫听诀的床,就缩在沙发上,倒也够用。
闫听诀也没睡,他坐在一旁拿着房间里的书看。
桌上有一盘管家准备给大家的宵夜小零食,但他俩都没有吃。屠念是被他吓得不太饿了,闫听诀则是纯粹地不打算吃这里的东西。
零点一过,庄园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说得稍微具象化一点,就像是苏醒了一样。
门外开始传来嘈杂的声音,女佣似乎是在收拾房间,撞到了彼此,摔碎了盘了。
有几个听起来才十来岁的小孩在楼道里跑来跑去,像是在追赶一只猫。
他们的父母,估摸着是宾客,一边叫他们停下来,一边陆陆续续地上楼,拎着的包撞在楼梯口上发出了声响。
这些声音都不算大,但是结合在一起,却有种热闹的感觉,完全驱散了之前的寂静。
屠念迷迷糊糊地醒来,下意识地往闫听诀那边凑了凑:“怎么了呀。”
“开始了。”闫听诀放下书。
屠念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这样的反差让他觉得害怕,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生了出来:“我们该怎么办?”
闫听诀看了眼他和自已
“放心。”闫听诀实在不习惯有这样一个小跟班,外面又确实危险。
他自然是能护得住屠念的,只是麻烦,而他又讨厌麻烦。
于是,闫听诀掏出卡牌:“能进来吗?”
虽说他心里知道不太可能,但尝试一下总也不亏。
屠念也正有此意,他早就想回到卡牌的世界里去,那里起码他可以安心地睡一觉。
于是他正色了一些,认真地点头:“好!我试试!”然后便闭起眼开始运功。
一分钟后。
屠念睁开眼,正对着的还是闫听诀的脸。
他大惊:“完了,好像回不去了!”
闫听诀:……
他默默把卡牌收了回去。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屠念的思绪被带回到游戏的恐怖氛围中。
他害怕闫听决嫌弃自已,只敢抓着他的衣角,把糖咽了下去,贴在他身边,像个小动物似的。
门响了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宝啊,怎么还在里面不出来呀,家里来客人了。”
顿了顿,女人又道:“我知道你把男朋友藏房间里了,就你呀,还以为能瞒得住我。放心啦,我又不是那种封建的家长,不会拆散你们俩的,快出来吧。”
屠念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闫听诀,最后指了指自已的耳朵:“在叫我?”
闫听诀:“你没听错。”
屠念的表情瞬间比哭还可怕:“我倒是希望我听错了。”
他尝试着装死不应答,却没想到才过了没一会儿,那女人又一次地敲起了门,重复了差不多一样的话。
“看来我们是必须得出去了。”闫听诀做下决定。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带着这个。”
屠念接过,摁了摁,好奇:“这是什么?”
“我的心脏。”闫听诀道:“可以保你无恙。”
屠念在他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就瞳孔剧缩,如果不是想到现在的处境,恐怕已经尖叫出声。
他的牙都在哆嗦,轻轻地把那个软乎乎的完全不像是心脏的东西放回了闫听诀手里:“那那那,还是给你安回去吧。”
闫听诀简单解释:“我不需要
屠念咬着牙,眯着眼,不敢去看那个东西:“太贵重了,真的不用了……”
闫听诀见状,便道:“我手边暂时只有这个能保证你的安全,不要的话,就自已小心。”
屠念这么一听,想象了一下外面的场景,顿时又觉得这个心脏不那么烫手了。
他大着胆了又看了那心脏一眼,发现居然它其实原本就不是心脏的形状,从视觉上来看对于胆小星人也是相当友好。
“真的什么都可以变吗?”这个认知叫他的害怕少了点。
“嗯。”
“那……蝴蝶结呢?”
屠念话音刚落的瞬间,那心脏居然真的变成了蝴蝶结的形状。
他震惊了,但他旁边的闫听诀显然比他更震惊。
男人露出了个这段时间以来最明显的表情,如果用一句网络用语形容,大概就是“我裂开了”。
虽然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自已的心跳了,但那毕竟也曾是他的一部分,变成蝴蝶结……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不可以。”闫听诀沉下脸:“换个。”
屠念猜到他在想什么,赶紧又老老实实地说了一个自已能想到的,征求他的意见:“小星星手链吧,方便戴在身上。”
这回闫听诀便没什么异议了,屠念将手链戴在手腕上,整个过程都很小心翼翼。
他觉得自已大概是这个游戏里最过分的卡牌了,哪有卡牌敢把自已主人的心脏戴在身上的。
倒是闫听诀不觉得有什么。
他早就不是人类了,这个人类时的心脏放着也是放着,给屠念保个平安也好。
两人收拾准备的这个期间,门外的女人已经把同样的话重复了许多遍,并且一次比一次急切。
屠念在心里给自已鼓劲儿,没有再耽误闫听诀的时间,一把推开了门。
门就这样穿过了女人的身体,他自已却并不觉得。
他穿着一身漂亮的长裙,见屠念开门,对着他笑道:“小宝,怎么这么慢,姐姐都担心你了。”
闫听诀下意识地看向屠念,怕他露出破绽。
却不料在房间里还畏畏缩缩的小姑娘一开门就变了个样,竟大胆到和女人撒起了娇:“阿姐,
女人责备的话一下了就说不出口了,他扫了屠念一眼,无奈地道:“怎么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了似的,你穿什么衣服不好看呀?赶紧下楼来吧,客人到家里来了,你都不去迎接一下,父亲是怎么教你礼貌涵养的?”
他伸手去拉屠念,却在即将碰到他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被迫停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茫然地问:“小宝?”
屠念趁着这个时候赶紧把闫听诀也拉了出来。
他自然地挽上男人的胳膊,小鸟依人似的,看着倒还挺般配。在他刻意的举动下,减少了本来的疏离,更像是真实的情侣:“阿姐,那些等等再说,我先给你介绍我男朋友,你可是说过不会棒打鸳鸯的,没骗我吧。”
女人的话被打了个茬,没说出口。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但也说不出这感觉究竟是从何而起的,只能凭借本能接话:“你说得都是什么话,阿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已原本是想要刁难两句的,此刻却奇怪地怎么也做不到。甚至连看一眼未来妹夫的脸,心脏都被捏紧了,灵魂叫嚣着死亡的威胁。
女人觉得自已可能是忙病了,他移开视线后才觉得好些,许久后才勉强开口道:“再说了,你眼光……一向很好,这位先生看着也是一表人才。”
屠念心里松了口气,表面一点没显。
他从小到大最强的优点就是只要一站上舞台,无论多紧张都会显得很自如,现在虽然没有舞台,但也和之前差不多。
他一边和女人有的没的说了几句,一边观察着女人身后的庄园。
之前的庄园外面是死气沉沉的,城堡里也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像是很久都没有被人好好收拾过一样。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的城堡里亮堂堂的,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居住的地方一样。看起来时间应该就在几十年前,甚至有几个男人拿着老式的手机在炫耀。
女人说的“客人”,也包括住在他们附近的其他玩家。
怪不得这间客房格外大,和其他客房也有些距离,因为它其实根本不是客房,是主卧之一。
正想着,女人终于意识到时间晚了,着急地道:“糟了,一说就说了这么久,再等会儿父亲该生气了。”
他回过头的瞬间,闫听诀忽然捂住了屠念的眼睛。
“怎么了?”屠念被他吓了一跳,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腕。
“挺会演。”闫听诀答非所问:“小瞧你了。”
“这点要是都做不到,我不就真的成花瓶了吗?”屠念把他的手拉下来,为自已争辩的同时,也被他糊弄过去:“到底怎么了?”
他以为是闫听诀施展了什么能力,可左右看看,也没发现什么区别来。
倒是女人有点着急,反复回头看他们好几次:“你们快点,别亲亲我我的。”
“有点不好的东西。”闫听诀带着他下了楼梯,没有过多的解释。
从房间到会客厅也就几分钟的距离,而会客厅里的“人”就更多了,如果不是看到他们隔三差五穿过彼此,屠念大概会以为这是现实。
大家其乐融融地互相聊着天,主位的估计是庄园主,看着还挺和蔼。
见他们进来,他微微颔首,笑问身边的管家:“人都来齐了吗?”
管家看起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但长得和之前那个并不相像。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了一声尖叫。
只见宾客席上的一个男人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大喊着:“他他他,他的后脑勺——”
他像是被吓破了胆一样,双腿都在哆嗦。屠念记得他也是玩家之一的人,而他手指的地方刚巧是刚刚自称为屠念姐姐的女人。
男人的后半句话最终没能说出口,几个仆人走上前,将他架起来带走了。他挣扎的厉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是被厉鬼锁住了喉咙一样。
他的卡牌一路追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屠念这才明白了闫听诀之前的话,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现在起码他视野里的会客厅还是一切如常的。
他心中的恐惧更重,贴得闫听诀也更近,试图从这个动作中汲取点力量来。
安静没有持续很久,会客厅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其乐融融。
大家
就在屠念觉得大概没什么能比现在这样更糟的时候,他的乌鸦嘴就灵验在了自已身上。
庄园主不知何时已经和管家核对完了来宾名单,看向了这边,他的眼神极为慈爱,但因为眼白太多,显得瘆人:“小宝,来,父亲看看。好久没回家了,父亲啊,可想着呢。”
他话音刚落,来宾们的眼神忽然都落在了屠念身上。
就在屠念没多远位置的一个小男孩脑袋更是一百八十度旋转,嘴角咧到了耳朵那儿,让人心都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