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遥赶紧去扶两人,季博阳却道:“清微界威压太强,我们根本站不起来的。”
何天遥挠了挠头:“怪我,忘记需要适应威压这件事了。可是,不知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适应?我现在在一个妖族前线军营之中,恐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这个容易。”左涂于道,“陵光佩是在禹馀界铸出来的,所以陵光界是附属于禹馀界的亚世界,其威压也和禹馀界威压相同。在斗九婴时,虽然提升过陵光界的威压,但那时有四方璧的支持,所以我们能够暂时承受,不过最终还是受了伤。如今已飞升上清微界,亚世界和主世界的附属关系已重新建立。你身为陵光佩之主,可以提升陵光界威压至和清微界相同的程度。”
“原来如此。那我现在就提升威压,你们适应地越快越好。”
季博阳却连忙阻止道:“不可!我们妖族不比你们人类,修炼速度很慢,现在还没到渡劫的水平。再说兄弟们修炼速度各不相同,只有等大家都渡劫了,方可提升威压。你也得尽快把我们两个收回去,再多等一会儿,我们的妖灵宝珠就得受损了!”
何天遥赶紧照做,将两人收回陵光界内以后,靠意识交流。“你们在陵光界内,也会受天劫考验吗?”他问道。
“在陵光界内不会,但是一出去就会。修炼乃是逆天而行,而天劫的本质其实是天之道对于一个人功力状态的遏制,功力一旦达到此界极限,天地法则就会降临天劫,试图抹杀这个不该在此界继续存留的人。可是,渡劫之人如果强大到连天劫都无法抹杀,那天地法则就会引导此人进入更高一层的世界。”左涂于解释道。
“可清微界已经是‘更高一层的世界’了啊!岂不是用不着渡劫了?”
“天地法则很严苛的,我们在陵光界内暂时不受天地法则约束,出去之后就不可避免了。虽说天道之奥秘谁都不清楚,但据我猜测,或许是渡劫之后,天地法则会在此人身上留下某种特殊的印记,就仿佛在禹馀界进入某些大城需要腰牌一样,此印记就是进入清微界的‘腰牌
’。我们的功力若是达到了清微界的下限,却又没有‘腰牌’,那就必须经受天劫考验,把‘腰牌’给补上。”季博阳打的比方浅显明了,何天遥一听就明白了。
不过,他还是有疑问:“末劫是如此。可初劫、次劫、中劫这三次考验又该如何解释呢?”
季博阳沉默了片刻后才说:“在我看来,那三劫和末劫应该不是同一性质。末劫是天道的考验,而前三劫只是修炼过程中所必须经历的瓶颈而已。所以前三劫在威力和方式上都不可和末劫同日而语。”
何天遥表示赞同:“确实如此。前三劫源自体内,经受考验的是丹田、经脉、脏腑。而末劫却是源自天地之间,经受考验的是整个躯体。威力更是差得远了,渡前三劫时我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季博阳笑道:“那是因为你天资颇佳、根基扎实、境界稳固。”
“也许吧。以前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四劫的区别……唔,说起来,前三劫和末劫虽然完全不同,但结果却是相同的。渡劫成功了,则开始下一阶段的修行;失败了,也就死了。失败的结果,对于前三劫来说,未免太重了些。”
“重吗?寻常修炼还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呢,何况是突破瓶颈?毕竟是**凡胎,又是逆天而行,总要承受风险的。若不想冒险,大可以不修炼,最后的结果无非也是老天把命收了去。想要摆脱生、老、病、死的常伦,就得做好突破瓶颈失败就会丧命的觉悟。”季博阳道。
何天遥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还是季先生对修炼之道的理解更深刻,天遥佩服。”顿了一顿,他又问:“那你刚才说的‘妖灵宝珠会受损’是怎么回事?”
季博阳回答:“因为我们两个还没修炼到渡劫的水平。也就是说,我们的功力低于清微界的下限。这种情况下,天之道虽然不会把我们压回禹馀界去,但以我们的功力,根本没办法与清微界的威压相抗衡,当功力耗光之后,妖灵宝珠就会受损,最后自然只有一个下场——死。”
“原来如此!”何天遥道,“不过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
的?”
“都是老主人收服我们入陵光界之后所说的。这也是我们愿意进入陵光界的原因之一。如果进入陵光界就无法飞升,那我们的修炼还有什么意义?”
何天遥莞尔一笑:“那会儿恐怕陵光神匠自己都没渡劫吧?看来你们相当信任陵光神匠啊。”
“朱陵光,铸宝巨匠,德高望重,天下闻名。这样的人怎会口出诳语?再说,他对于天地法则的理解,远超常人。我们当然信任他。”
“的确。”何天遥对陵光神匠自然是相当钦佩,“不过世事无绝对,天地法则再严苛,也有被钻空子的时候。九婴那伙就是证明。不知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避过天劫,还能随意地在禹馀、清微两界往返呢?而且他们长年躲在清微界,也没见他们因为功力耗光而死呀!”
“妖灵大帝一定知道其中玄秘,可惜还没来得及细问,他们就消失了。”“小黑”陆海川插言道。
展红月嗔道:“都说了是歪门邪道,就算问了,大帝又怎会言明?万一再有心怀不
轨之人偷学了去,岂不又是第二个九婴?”
“啊,姐姐说得是!”
何天遥道:“看来,将有很长一阵子看不到你们了。你们就专心修炼吧,不用担心我,争取早日在清微界中再见。”
七妖皆喏。
何天遥正要收回意识,季博阳忽而又问:“对了,你刚才说‘在一个妖族前线军营之中’?”
“是啊。我飞升的地方正好是两帮妖族交战的战场,后来被一名骑兵所救,带来了营地。”
“唔,那你得小心一点儿了。这个营地里并没有妖族。”
何天遥大惊:“没有妖族?不可能啊,我分明看到他们使用了刀剑之外的兵器,呐,救我的那名骑兵用的就是长枪!”
左涂于亦道:“季大哥说得没错。我也没有感应到营地中有任何妖族。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在自己的营地中刻意隐藏妖族气息吧?”
“也许是清微界的妖族气息不同?亦或是我们的妖力太弱,感应不到?”季博阳再
次叮嘱,“总而言之,你当事事小心为妙。此外,抓紧时间去寻萧天河他们。在没有我们保护的情况下,你们几个聚在一起才最安全。”
胡蓓璇忽然笑了一声:“季大哥未免也太小看天遥了。在禹馀界时,他的实力就已经不需要我们保护了,更何况现在他比我们厉害得多。”
连七妖中一向寡言少语的翼火蛇——钟茂山也开口道:“没错,以往飞升之人杰,都没有他人保护。我相信,天遥少主一定能凭自己的本事在清微界闯出一番天地。”
接着,七妖中除展红月、胡蓓璇外的第三名女性,柳土獐——韦襄舟安慰说:“天遥放心,我们几个按照五行秘赋修炼,达到渡劫水平用不了太久的。即便是红月姐和海川弟因为功力属性特殊,修炼速度比我们慢些,也可以先把我们五个召出去渡劫并适应威压,留他二人在陵光界内继续修炼便是。”
季博阳笑道:“韦妹所言极是,是我思维狭隘了。功力足以渡劫的人可以先出界去,在外面适应威压。天遥,估计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去了。”
何天遥大喜:“那太好了!”这时,帐篷外传来了嘈杂之声,他赶紧收回了意识,透过帐篷上的小洞向外窥视。
主帐的门外站着好几个人,那名骑兵亦在其中。在他身前,有一名披着斗篷的老将,从旁人对他显出的恭敬之态判断,他应该就是这支军队的统领。这会儿,他正指手划脚地向几名下属吩咐着什么,但距离过远,何天遥听不真切。
有一点何天遥可以确定,那名骑兵以及另外三名站在老将身后的人,当是军队的次级领导者。如果老将是主将,那这四人就是副将。这和他之前对于骑兵地位的猜测相符。
老将时不时指向远处,四员副将也循向张望,看来这就是老将到帐外下令的原因。他是在部署战场兵力?还是在制定什么奇袭之策?眼见着四员副将拱手应令,各归各帐,何天遥赶紧走回了帐篷中间,傻站着有点别扭,可帐篷中只有一张座椅,他又不能坐,于是只得立于那柄宝剑下,负起手来,装作赏剑的模样
。
门帘掀开,骑兵走了进来,见何天遥在看宝剑,问道:“你的兵器是剑?”
“是。”
骑兵笑了笑:“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剑被毁了。”
何天遥不知他这么明知故问是何意。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东极琅苍军前将军麾下先锋军四大骠骑校尉之一,樊一宁。”那人报上了好长的一串名号。
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天遥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樊一宁在帐篷中唯一的一张座位上坐下,细细打量着何天遥。何天遥也在观察着他。樊一宁面色蜡黄,细长丹凤眼下两只鼓鼓的眼袋,稀稀拉拉一圈绕嘴髭髯。看其外貌就像是个病人。
两人沉默了须臾,樊一宁笑道:“你居然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闲风原采药,真是胆大包天,要钱不要命。你的药呢?”
何天遥怔了一下,然后顺着樊一宁的话说:“哦,我不知道闲风原这儿有战事。药筐在四下逃窜时丢了。没事,丢了就丢了吧,命更要紧。说起来,还未谢过樊校尉的救命之恩呢!”说完,他拱了拱手。他有点奇怪,樊一宁为何猜他是个采药人,而不是飞升者呢?
“不必言谢。”樊一宁倒了一杯茶,悠哉悠哉喝了起来。
帘外进来一名军士,托着一个托盘,他将盘上的酒壶、包子、馒头、几碟小菜、一盘瓜果悉数在长几上摆好,退了出去。
樊一宁抓起一个馒头,抛给了何天遥:“折腾了一夜,饿了吧?吃吧!”
被他这么一说,再嗅到酒菜香味,何天遥还真觉得肚中有些饥饿。啃了一口馒头之后,他愣住了,饥饿!这种感觉已经多少年不曾有过了!在大赤界和禹馀界时,即便饮酒吃菜,也不是因为饥饿,而是为了品味佳肴之美。
“怎么,咽不下去?”樊一宁见何天遥发呆,又抛给他一只鸡腿。
何天遥觉得好生怪异,但肚中的饥饿感又十分真切。“管他呢!先吃了再说!”他心想。
樊一宁边吃边问:“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好好报答我一番?”
“是,是。不知校尉有何吩咐?”何天遥顿觉此人虚伪,刚刚还说不必言谢呢。
樊一宁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说:“我这人最务实。口头称谢那些虚情假意我不稀罕,要答谢就得落实到行动上。我现在有一份美差想交给你去办,事成则算是对我救命之恩的报答,如何?”
何天遥不想受人指使,婉言推托:“这……只是在下本领低微,如何堪当重任?怕误了校尉之事。”
“这事不需要多少本事,只要胆大心细,临危不惧。我看你挺合适的。”
何天遥又找了个理由:“可是,不瞒校尉,我初来乍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恐怕……”
樊一宁却笑道:“要的就是你这张陌生的面孔!像我这种熟脸,倒做不成此事了。你莫再推辞,正好你的兵器已毁,那柄宝剑就归你了。”此人虽然笑容可掬,但口气挺重,有股不容何天遥不依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天遥只好应了下来:“多谢樊校尉馈赠。那我就义不容辞了。”
“很好。”樊一宁起身,将挂着的宝剑取下,递给了何天遥,并示意他坐下,然后大方地将酒菜推到了何天遥面前,“先吃些东西,一会儿等人齐了再告知你详情。”
何天遥暗忖,原来这“美差”还不只是由他一人去办,那就好了,人多,就不用担那么多责任了。
酒足饭饱之后,樊一宁领着何天遥出了帐篷,往东南方向出了营地。营地外是一片稀疏的灌木林,一直延伸至远处的山脚下。
没过多久,从营地又陆续出来了六个人,其中三人正是先前和樊一宁一起站在那名老将军身后的副将,其中一名校尉手中还拿着四个脏兮兮的包袱。另外三人一男两女,也和何天遥一样穿着普通布衣,看上去都怯生生的,其中那名男子和一名较为黑胖的女子分别背着两柄剑。
“听好了,这是一个事关重大的隐秘任务,虽然有点危险,但不难完成。”樊一宁道,“看到远处那片山了吗?穿过山区,就是玉阳洲地境。我要你们装成两对逃难
的夫妻,向玉阳洲边关守将陈总兵送一个包袱。事成之后,大大有赏。”
原来是个跑腿的任务。“那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呢?”何天遥问,“莫非山里有贼?”
一名骠骑校尉笑道:“山贼应该是没有。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琅苍军正和神炎军处于交战状态。那片黄云岭是神炎洲和玉阳洲的交界处,所以你们有可能会碰上神炎军的守卫。不过不必担心,万一真遇上了,就只说是往玉阳洲逃避战乱的难民,别的一概不知。他们要查什么就随便查,无妨。只要不慌不乱、镇定自若,肯定能够顺利过关的。”
另外三人都点头称是,唯独何天遥连连摇头:“不行啊!真要是那么镇定自若,恐怕就过不了黄云岭了。”
“哦?”那名校尉瞥了樊一宁一眼。
樊一宁轻笑一声:“我也觉得不妥。卢兄虽然骁勇过人,但论起智谋,还是差了一些。”
卢校尉的面色不太好看,问何天遥:“你且说说为何不妥?”
“我们装的是难民,民见着兵岂有镇定自若之理?反而会让人觉得不简单。应该装成战战兢兢的样子才对,喏,就像他们三个现在这样。”何天遥指着那一男两女。
“哈哈,说得没错。”樊一宁大笑。
另外两名校尉也掩嘴轻笑。
卢校尉为了化解尴尬,干咳了两声:“那就依你所言。你既然这么聪明,四人就以你为首吧!”
“好。不过……”何天遥将刚得的那柄宝剑递还给樊一宁,“还请樊校尉给我换一柄破旧一些的武器。”
“呵,我倒是疏忽了。行,这把步光剑就先放在我这儿。以后重逢时再给你。”樊一宁返回营中另取了一柄剑,给何天遥防身。
“那我们何时出发?”
“即刻出发。”拿着包袱的校尉将四个包袱分给了四人,“其中只有一个包袱是要呈给陈总兵的,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究竟是哪一个。好了,你们上路吧,我们静候佳音。”
临行前,何天遥和樊一宁互相点头示意。四人转身上路,四名校尉也返
回了营地。
听到营地大门“咣当”一声关闭之后,何天遥身旁那名男子长吐了一口气:“呼……可算轻松了。”
黑胖女子附和道:“就是,面对四位校尉大人,我都不敢出大气呢!前军四英,名不虚传,个个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英俊潇洒?”何天遥回头看了看营地,暗自好笑,就樊一宁那个病汉的长相,跟“英俊潇洒”四个字根本就不沾边,另外三名校尉的外貌也比他强不到哪儿去。“他们这会儿又听不见,你这奉承话说得太晚了。”何天遥讽道。
黑胖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另外那名女子倒是有几分姿色,她说:“四名校尉的确算不上英俊潇洒,但气场绝对是高人一等。”这女子的声音也挺悦耳,说了句两不得罪的话之后,她问三人,“校尉让我们扮成两对夫妻,我们四个该怎么搭配呢?”问这句话时,她直把那双俏眼来觑何天遥,频频眨眼。
何天遥微微一笑,已知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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