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元大君诸葛封与潜龙庄庄主龙再兴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又拜得同一高人为师。龙再兴本名诸葛兴,其父为二子取名皆有其义:长子乃将来继承家主之人,势必强也,但强势过度则为自负,当以势虽强而秉性谦恭为佳,是以“气正而封敛”,故其父为长子取名“封”字;次子乃长兄之辅佐,势偏弱,但将来也要成家立业、当家作主,为主家兴起另一分枝,因而其势当隐隐而强也,故其父为次子取名“兴”字。
至于为何后来诸葛兴改姓,乃与其母家的一场变故有关。“龙”正是其母之姓。龙家本也是人丁兴旺,可后来因为一场江湖仇怨,与另一大族互拼至两败俱伤,家道自此中落。龙家变得无后,只得求诸葛兴之母,恳请将次子过继,以承龙家家业。其父肯准,遂诸葛兴改随母姓,复姓‘诸葛’变为单姓‘龙’,为求三字姓名之吉,龙家赐其一“再”字,望龙再兴“再兴”龙家之势。
外人不了解个中详细,只当龙再兴是诸葛封的师弟,遂传出两人有些关系的传言。其实两人关系之密切远超外人所想。
时过境迁,如今两人乃是兄弟之事已经没什么人知晓了。龙再兴虽顶着“再兴”的吉名,可也没能实现龙家的殷殷之望。一代大家就此没落,倒是其兄诸葛封占地而立,当上了仙族大君,威风八面。细细想来,这应该和两人的秉性有关。诸葛封其实并非谦恭之人,正应了“长子势强”这句俗语。而龙再兴从小生活在长兄的庇护之下,性情内敛,不愿出风头,故而乐得归隐山林,最终选择了一处远地设立潜龙庄。说起来这“潜龙”之名,还是诸葛封所起。“潜龙”二字意为龙在水中,此时虽隐忍,彼时必当飞黄腾达,这是他对弟弟的鼓励与期望。为了给潜龙庄壮势,诸葛封还故意大张旗鼓地造访,使得潜龙庄远近闻名,无人敢惹。不过诸葛封从未公开两人乃是亲兄弟这个秘密,这也是遵循了龙再兴的意愿,故而即便是潜龙庄的人,除了个别大家之主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而阮家家主阮元祯,恰巧正是庄中知道这个秘密的几名家主之一。
当他听到一个外来的贵公子随随便便就说出了龙再兴和诸葛封的真正关系,不免大惊失色。台下的人们闻言已经纷纷议论开了。
“一派胡言!我们龙庄主乃是大君大人的师弟,这点人尽皆知!至于《共工秘赋》,乃得传于二人尊师,分别有一本,何来上下两卷之说?”阮元祯只得如此应对。
“誊本也许有本,原本必然只有其中一卷。唉,可惜了水之圣祖传下的这本珍贵的秘赋,竟被人硬生生撕成两个半卷,太可惜了。”这种就连阮元祯都不清楚的细节,贵公子居然知道。
“这位小友,还请来寒舍一聚!”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深沉的呼喊。潜龙庄的人都知道,那正是庄主龙再兴的声音。
贵公子大笑了几声,收起折扇,对叶玲珑道:“姑娘,若无急事的话,就随我同去吧。”
叶玲珑连忙拒绝:“不,我与你、与潜龙庄都没什么关系,就不必去了。”
“咦?姑娘方才不是还说找我有事么?可以等见过龙庄主之后再说嘛!”贵公子“好意提醒”道。
叶玲珑眼角的余光留意到台下的人都在盯着自己,觉得此时并非是提那枚储物戒指的时候,但她又不想去见什么龙庄主,正在思索该如何应答时,龙再兴又喊话了:“这位姑娘也请同来。”
人家庄主发出了邀请,叶玲珑只得接受,两人在阮元祯的引领下,来到了龙再兴的院门前。
院中正站着那个阮箐莎,满脸泪痕未干,原来她是告状告到庄主这儿了。
“箐莎,为何打扰庄主静修?随我回去!”阮元祯道。
阮箐莎把脖子一梗:“我不,我等庄主为我做主!”
“放肆!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啊?”阮元祯恨不得抽那不懂事的闺女两耳光。
“阮老弟,你且回去吧,箐莎受了欺辱,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屋中的龙再兴道。
“是,是。”阮元祯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贵公子向叶玲珑吐了下舌头,小声道:“看来不妙啊!”
“还不都是你惹的!”叶玲珑打心里对他没有好感。
贵公子却委屈道:“喂喂,你讲不讲理啊?事情本就是因你而起,我可是为了救你才上台的!”
“行了!你们俩一个好的都没有!就不要再互相推托了!”阮箐莎带着哭腔对着房门呼喊,“姑父,你可得为我做主呀!”
“吱呀”一声,门开了。“三位都请进来吧!”
屋中,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蒲垫之上闭目养神,他就是龙再兴。
龙再兴睁开眼睛,抚须笑道:“箐莎,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拒婚,难免觉得丢人。你来我这儿哭诉也并非是想让我出手替你杀了他们两个,而是想托我促成你和这位公子的婚事,我说得可对?”
龙再兴开门见山,一语中的,阮箐莎不得不害羞地点头承认。
不料,龙再兴却直截了当地回答:“若是别人吧,我还能以咱们潜龙庄的实力诱一诱,以我的身份压一压。可是,唯独此人却是不行啊。”
阮箐莎急了:“为何不可啊?姑父,不瞒你说,我一心想嫁一个本事比我高强的男人,可不论是以前聘媒的还是最近打擂的,都不行啊!唯独他,能够飞扇子打落我的
仙剑呢!”
“箐莎,婚娶当两情相悦,怎能以实力来定啊?”龙再兴瞅了贵公子一眼,“我之所以说此人不可,有两个原因。第一,此人非我族类,乃是名妖族。”
“妖族?”阮箐莎愣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贵公子。
贵公子摇扇微笑:“龙庄主果然眼慧,识破了我的身份。”
“小友谬赞。我本以为你的本命武器就是那把折扇,现在对面而视,才知道我猜错了。而且,我也看不出你的实力境界,‘眼慧’二字愧不敢当。”龙再兴口气还挺客气。
“姑父,即便是妖族,我也认了。只要……只要他不是来毁我们潜龙庄的。”看来阮箐莎是动了真情。
“唉,别急,我还没说完呢,”龙再兴轻轻摇了摇头,“第二个原因,此人并非男子,而是个女子。”
“什么?”阮箐莎和叶玲珑再次异口同声。
“哈哈!想不到连这个都被庄主看穿了!”“贵公子”恢复了女声,“小女子深感佩服。”
“你……”阮箐莎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然后夺门而出,跑远了。
龙再兴叹了一声:“小友,现在你该实话实说了吧?你究竟是谁?来潜龙庄有何目的?”
“贵公子”收起笑容,拱手道:“在下复姓令狐,单名一个瑞字。来潜龙庄正是为了见庄主。”
“令狐瑞……”龙再兴捋须想了想,“老夫并没有结交过姓令狐的妖族朋友,所以你肯定不是故友之嗣,那就应该是奉了某人的命令而来的吧?”
“正是。不过,奉了何人的命令恕我无法相告。”
“唔……那你找我所为何事?”
“乃是为了一件大事,此事虽然起因于上古时期,但却会对现今世界造成翻天覆地的变化。”令狐瑞神情十分严肃,“庄主修习过《共工秘赋》,心中应该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龙再兴眉头紧皱,长久不语。
叶玲珑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样的事能造成翻天覆地的变化?难不成《共工秘赋》之中蕴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许久,龙再兴长叹一声:“想不到,那件事竟然是真的。”
“所以,希望庄主将《共工秘赋》慷慨相赠。”令狐瑞道。
叶玲珑吓了一大跳,乖乖,真是好大的口气,《共工秘赋》这等珍宝,也敢张嘴就要?
“这……恐怕不妥。《共工秘赋》得传于家师,乃本庄数个家族的镇庄之宝,岂能轻易赠予外人?再说,我对你的背景根本一无所知,若将秘赋相赠,我没法向兄长交代。”龙再兴道。
“咦?之前阮家家主不是还说,潜龙庄有整部《共工秘赋》的誊本吗?”
“呵,那是他瞎说,你瞎猜而已。你觉得小小一个潜龙庄,能有几个八卦级的高手?《共工秘赋》需要誊写那么多本么?外人之所以对箐莎的比武招亲趋之若鹜,那是因为大多数人不了解研习秘赋的必备条件,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一点。”龙再兴说的没错,楚芳华说过,《句芒秘赋》只对八卦级以上的高手有奇效,想必《共工秘赋》亦是如此。
“原来如此。”令狐瑞点了点头,“不过,祸起之时,不知庄主当如何自处?”
“唔,这恐怕才是你此行真正的目的吧?你的主使者是想问我要一个态度。其实很简单,你看,我兄长贵为一方大君,而我却乐得设一小庄偏安一隅,还不够明显吗?”龙再兴笑道。
令狐瑞道:“龙庄主果然超脱凡尘,不问世事。但我还有一句话要传达给庄主:有些事,是不找而自来的。”
“我不找事,也不怕事。小友回去之后,替我多谢你家主子。”
“最后一事,恳请庄主告知。”
“你说。”
“不知《共工秘赋》上所写的地点是?”
“你来。”龙再兴招呼令狐瑞凑上前去,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令狐瑞的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居然是那儿!”
“有何不妥?”龙再兴不解。
“没,没有……”令狐瑞虽然嘴上这么说,行动表现却处处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安。她在房中来回踱了几圈,拱手道:“龙庄主,今日你我所谈之事,还望保密。在下尚有要事,先告辞了!”说完,她拉起有如坠入九天云雾之中的叶玲珑往屋外走。
“且慢!”龙再兴叫住了她们,“令狐小友,虽然你是有事前来我潜龙庄,但戏弄阮箐莎却是事实。此事未了,作为庄主,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你走了。”
令狐瑞挠了挠鬓角,分辩道:“我何曾戏弄过她呀,明明是她一直为难我的么……”
叶玲珑赶紧拉了她一下:“谁让你不一开始就表明女儿身的?不表明就算了,还故意装出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样子,结果惹得人家姑娘彻底动了心。总之戏弄就是戏弄,且听听龙庄主如何处理吧。”
“哈哈,还是这位姑娘看得明白。恕老夫失礼,说了这么久,还没问过姑娘尊姓大名?”
“在下叶玲珑,只是路过潜龙庄罢了。观擂时一时没忍住,上台打抱不平,所以……”
“非你之故,不必抱歉。”龙再兴爽朗极了,“令狐小友,作为惩罚,你满足我一个要求即可。箐莎那边,我劝劝也就没事了。”
“龙庄主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竭力而为。”
龙再
兴饶有兴致地问:“我此生遇到的妖族不多,所以对妖族十分好奇。你能不能展现一下本命武器和本体,让我开开眼界?”
令狐瑞怔了怔,不禁笑了起来。这个龙再兴着实随和。她欣然同意:“这点要求当然可以!”
“听闻有的妖族本体很大,我们去院子里吧!”龙再兴道。
“不必了,我的本体并不大,这间房中的地方足够了。”令狐瑞先拿出一对两尺来长的勾爪,“这就是我的本命武器——拨日爪。”随后她站到房屋正中,现出了本体——一只和桌子一般大小的白鼠,胡子如同钢针,尾巴又长又细,背上则有几道折形黑纹。白鼠虽然比不得一些巨兽,但在鼠类之中已然算是庞然大物了。白鼠立起身来,拱手对龙再兴拜了两拜,口吐人言:“不知龙庄主可否满意?”
“嚯嚯嚯,当然!有趣,有趣!”
……
出了潜龙庄之后,叶玲珑一把拉住令狐瑞:“你的事完了,该我的事了吧?”
“哦,你是说这枚戒指吧?”令狐瑞倒是痛快,直接把那枚储物戒指拿了出来。
“果然是你偷的!”叶玲珑把戒指抢了回来,戴在了手上。
“哈哈,抱歉,抱歉。当时为了把你引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令狐瑞打着哈哈。
“为什么要把我引来?”
“嗨,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我是奉了蒋太公之令来接应你去何童界的。”令狐瑞道。
“啊?蒋太公?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
令狐瑞无奈:“太公有令不让我明说嘛!我那时若说和你结伴同行,你会相信吗?会同意吗?”
“应该不会……”
“那不就是了!”
“哎,太公既然有令,你怎么现在又肯跟我说实话了?”
“因为有新状况发生,所以我也不想再对你编瞎话了。至于太公那儿,到时他要罚就罚吧!其实我这次来,除了接应你以外,见龙庄主也是太公的命令,所以我就设计把你先引回潜龙庄,等办完事情之后,再引你一路追我至何童界,假装是逃跑,实则暗中保护。”令狐瑞道。
“为何要保护?去何童界难道有什么危险不成?”
“唔……也不是,不过江湖凶险嘛,我就是这么一说。”
叶玲珑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你这‘接应’岂不是毫无意义?这么远我都独自一人走来了,后半程我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还有,你说的‘新状况’,又是什么?”
“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你不必多问,我们上路吧!”令狐瑞催促道。
两人向东再次进入了山丘地带。一路上,叶玲珑自然少不了问东问西,令狐瑞似乎心事重重,始终有一句没一句的。至于她和龙再兴所谈的那件“大事”,她更是只字不言。被叶玲珑逼得急了,令狐瑞就以一句“太公有令,我已经违令告诉你很多了”来搪塞,故而叶玲珑直问得口干舌燥,却没获得多少有用的讯息。最后,叶玲珑干脆不问了,两人一路再无话说。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到了一个复杂的岔口,令狐瑞忽然站住了脚步。
叶玲珑讽刺道:“不知道走哪条岔路吗?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说来接应我?”她摇了摇头,拿出了地图。
“你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那么迟钝?我们早就被人盯梢了,没发觉吗?”令狐瑞道。
“怎么没发觉?反正人家也没有恶意,有什么好担心的?”叶玲珑满不在乎。
令狐瑞叹了口气:“喂,帮我出个主意啊,该怎么办?”
“哈哈,你自己惹出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叶玲珑干脆走到路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托腮,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真不义气!”令狐瑞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喊道,“阮姑娘,别藏了,出来吧!”
拐角后,转过来一身红衣的阮箐莎。她阴沉着脸,慢慢走到了令狐瑞面前。
“阮姑娘,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诚心诚意道歉。”令狐瑞先向她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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