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应阁宣布了武林盟主的选举规则之后,凌波门内一片哗然。不论比试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最终都以帮派来计分。也就是说,大会不一定非得帮主参加,各帮可以推选实力最强者为帮主争夺盟主之位。相比各帮各派所来的寥寥数人,作为东道主的凌波门无疑会占尽便宜。
“呵,难怪她说‘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法与一个人多势众的帮派相抗争’呢!”安如常抱臂冷笑。其实他本不打算在凌波门主持的武林大会上争得武林盟主,但身法比试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手,让他觉得黄应阁也不一定能顺顺利利地当上盟主,因此心中反倒生出一线希望。可现在听了黄应阁的话,希望又破灭了。他有些后悔了,当初不该带着傲气孤身前来的。
“诸位!这场武林大会是我们各帮各派的盛会,不过是借凌波门之地举行而已。可现在所有的规则却都由凌波门来定,这未免太不公平了!”人群之中有个大嗓门嚷嚷着,群众们连声附和。“对啊,一切都由凌波门来定的话,干脆直接把盟主定为黄门主得了,还大费周章举办什么大会?”起哄的人太多了,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其中有些帮派喊得格外响亮,不知他们是真觉得受到了不公的待遇,还是借机生事以发泄对凌波门的不满,亦或只是简单的唯恐天下不乱而已。总之,场面极其混乱。
黄应阁此时显出了十足的大帮之主风范,面露微笑,一言不发,静等台下那些叫嚷之人发泄完。如此,叫嚣的人反而自觉失去了风度遭人耻笑,人家真正有实力的帮派都没有大呼小叫,等待着黄应阁详细说明;而叫得最凶的反而都是些乌合之众,仿佛跳梁小丑一般。没过多久,席中逐渐安静下来,一场骚乱平息了。
“我可以继续了吗?”黄应阁对台下问道。
一位帮主说:“我们相信凌波门这样的大帮不会失威失誉,也相信黄门主这等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够秉公行事。”
黄应阁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发给各位帮主的请函之中,我是故意没有细说。这不明不暗的规则,就算是出给各位帮主的第一道考验。请函上并没有限定非得帮主亲自参加比试,如果哪位帮主因此带来了帮中的高手,那黄某自当佩服其过人之见。”顿了一顿,她又道,“只因我凌波门《踏蓝行》身法闻名于江湖,诸位就以为这场大会只比试身法,这完是想当然。依黄某之见,一个堪以引领群雄的大帮,在各个方面都要有所建树,故而这场大会的比试将是多方面的,身法只是其中一项。各位可有异议?”
“话虽有理,但也得详说一下究竟都比试些什么内容,若都对凌波门有利,也难谈‘公平’二字。”安如常道。
黄应阁说:“我们都是修真者,比试的内容自然与修真有关。本门暂定比试分成功力、身法、铸技三大部分。其中每部分又分为三小项:功力分为攻击、防御以及对战三项;身法分为速度、耐力、灵巧三项;铸技分为熟练、数量、品质三项。”
“呵,铸技!”费徒空听完之后摩拳擦掌,这算是撞在刀口上了。
三大部分共九项内容,黄应阁将比试内容制定得非常细致。想要挑毛病,还真不太容易。不过,还是有人挑出刺儿来:“黄门主,为何三道六术之中只比铸技?炼术和阵法就不重要了吗?”
“之所以独选铸技,是因为两个原因:主要原因是,在黄某看来,三道六术之中铸技独尊。当然,我并没有贬低炼、制两道的意思,只是那几项技艺对修真来说都比不上铸技重要。试想一下,一位功力卓绝的高手在战斗时,可以不依靠丹药,也可以不依靠法阵、符咒,甚至可以不依靠法宝。但是,如果没有武器又当如何?赤手空拳去应敌吗?进一步说,如果没有好武器又当如何?不管是刀还是剑,一拼就断,岂不又变成了赤手空拳?”
台下之人无从辩驳。
“听黄门主之意,比试铸技仅是铸器一项?铸宝不算在内吗?”有人问道。
“没错。我们禹馀界六艺繁盛,是件好事。只是在人人都追求好丹药、好符咒、好法宝的潮流之中,我想提醒一下大家,别忘记了哪一项才是修真之道最不可或缺的一项。这,就是我独选铸技的主要原因。”的确如黄应阁所言,修真者们现在最在乎的就是丹药、符咒、法宝等有增益或减益功效的物品,反而忽略了武器才是除自身之外最关键的东西。没有好武器,总不能用法宝、符咒去应敌吧?而没有好法宝、好符咒,高手还是高手,神兵还是神兵。
柳千灵看了看费徒空:“你铸器水平怎么样啊?”
费徒空眉头大皱:“这个嘛……虽然同道中的两艺有相通之处,但还是有不少差别的。铸胚和淬火马马虎虎可以借用铸宝的经验,可是启灵那一步就……反正我尽力而为吧!”听了这话,柳千灵知道他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安如常见黄应阁如此制定比赛内容,也就明白了先前她所说的“那场身法比试仅是其中一项”并非是一时兴起的耍赖。因此,他反而对这场大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非是对盟主之位志在必得,而是好奇谁会最终当选。“还请黄门主
详说九小项的具体规则。”他催促道。
“第一部,功力。我们虽是魔族领域的帮派,但也有修仙者。故而单比刀法是不公平的。比试分为攻击、防御、对战三项。攻击项,即看参加者能一击击碎几块巨石;防御项,即看不借助任何外因、仅凭自身躯体能够扛住几级刀魔发出的刀波;对战项,顾名思义,是个擂台挑战赛,但打擂时不能使用身法、丹药、法宝、符咒、阵法,违者算败。
第二部,身法。速度、耐力和灵巧就是衡量身法优劣的最直观的三个标准。速度项,白鬼帮已先得一分,不必再说;耐力项,以同样的速度施展身法,坚持到最后者得分;灵巧项,依然得借助本门已在踏蓝道中后段所设的各种机关、法阵,在这段路中来回往复,被机关、法阵所伤、所触者即退出,直到剩下最后一人为止。
第三部,铸技。熟练项,指的是铸造武器的熟练程度。不限刀、剑品种,不限样式,但限大小至少为五尺以上,限品质至少为良品。所花时间最短的人,获胜;数量项,在五天时间内,铸造的武器最多者,获胜。依旧是限定大小为五尺以上,品质为中品以上;品质项,不限样式,不限大小,时间限定为一个月,取最终成品品质最高的一把武器进行比较。
三部九项比完之后,最后看各帮得分。得分最高者,即为盟首!”黄应阁高声介绍完所有细则。
单就这套规则来看,就连细枝末节都考虑得十分周详,虽然参赛者的功力越高就越有利,但高手的能力毕竟也是一个帮派是否强盛的重要标准。如此来说,这套规则确实称得上“公平”二字。
可是,也有人很快就发觉了这套规则理论和实际的差别,那就是时间和地利。各个帮派都是长途劳顿赶来凌波门的,根本不可能悉心准备,更不可能把帮中精于各项目的好手都带来。可这对凌波门来说却不成问题,以逸待劳,优势大把。
针对此疑问,所有人都在看黄应阁如何说。
“我宣布,我凌波门只派一人参加所有的比试。至于之前的那一场身法对决,我们甘愿认输。如此相信大家不会再有异议了吧?”黄应阁微笑道。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就连凌波门中的几位长老也都惊呆了半晌,而后慌忙围住了黄应阁七嘴八舌说了起来,看样子,他们事先并不知道黄应阁会做此安排。只派一人参加剩下的八项比试,对凌波门来说等于“自废了手足”,不仅将所有的优势丧尽,反而陷入了极大的劣势之中。
其他各帮派自然是一片叫好之声,一边在心中庆幸着自己的帮派还有希望,一边在口头恭维着黄应阁非凡的气魄。
拜云教主安如常此时却有些“不安如常”了,他捻着胡须,想要从问波台上黄应阁的脸上读透些什么,可是,黄应阁却被一干长老给挡得严严实实。他心忖:“怪,真怪,‘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法与一个人多势众的帮派相抗争’,这句话分明是她自己说的,她反而非要以一人之力与诸多帮派相争。唔,不知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在安如常对面的席上,白鬼帮的这几人同样被震慑住了,就连竺远来都在感叹:“这黄应阁真是好大的口气!”
费徒空冷笑:“险些被她一直彬彬有礼的态度给骗了,她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狂妄的家伙!”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竺远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她要派出的那个人果真神通广大,样样精通!”
柳千灵愣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天底下会有那么厉害的人吗?”
“大千世界,卧虎藏龙。在今天之前,别人同样也没有料到你这小小的白鬼帮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身法高手,不是吗?”竺远来引自己为例,“若如我所料,我倒是很想会一会那个人……”
“有何不可?”柳千灵笑道,“你不便显露功力,所以功力比试就由我去吧,好歹我也是六合级,应该不会太丢脸。铸技比试则交给费徒空。身法比试的剩下两项就留给你包圆了。”
“好咧!”竺远来将双手关节握得“噼啪”直响。
可是,黄应阁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将悬念留到了最后,先头围着她的那几位长老如今都已散开了,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看样子他们是没能劝服那个“自大”又“任性”的帮主。黄应阁说:“诸位,毫无疑问,我凌波门将处于绝对劣势。出于弥补考虑,就先由各帮派分别竞争,直到各项都决出一位最强者,最后休整完备之后再与我凌波门派出的人一决高下,如何?”
台下议论纷纷。“看来黄门主还是想‘以逸待劳’哇!”“闭嘴吧!人家黄门主说了一决高下之前可以休整的,我看这样挺好!”最后,安如常站出来说:“一切就依黄门主所言。”见他发了话,其他帮派也都没有异议了。武林大会的内容规则就此确定。
“好!今日会毕,武林大会的各项比试,从后日辰时正式开始,风雨无阻!”黄应阁振臂呼道。
这一天半的时间,是给最后赶来凌波门的人休整之用,想要从帮中再调高手前来却是来不及的。
因为竺远来在身法竞争中引人注目的表现,凌波门给白鬼帮重新安排了住处,就在泺宁冈上的一座小院之中。踏蓝道上所有新建平台的蒙布已经都撤去了,各帮派也可以自由进出凌波门不必再通报。当然,问波台以西的门中重地,还是严禁外人靠近的。
当晚,白鬼帮的几人坐在小院中品茶夜谈。虽是春季,地处高原的泺宁冈依然凉意幽幽。白日的大风已经停了,天清云淡,朗月当空,星辰璀璨,仿佛抬手可摘。竺远来枕着胳膊仰躺在地上,望着星月出神。费徒空则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当地所产的高原茶。别说,独特又劲道的茶香还真配得上这天高地广的高原风情。见柳千灵一直偎在老太太身旁窃窃私语,仿佛丝毫不在意武林大会之事,费徒空叮咛道:“身法比试的场所在踏蓝道中后段,功力比试的战台和铸技比试的铸台分别在踏蓝道南、北两边,大会时我们大家得暂时分开了。竺兄我倒是不担心,千灵,功力比试的防御项和对战项都有受伤之险,千万要小心啊!”
还没等柳千灵回答,老太太却抢道:“不必担心,有我护着闺女呢,武林大会又不是生死相斗,当点到为止才是。若有哪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胆敢下重手,我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
柳千灵听了“呵呵”直乐。
费徒空哭笑不得:“大娘,您不答应有什么用啊?人家知道你是谁?又有谁会像我们一样如此尊重您?还是得千灵自己小心为好。”
“你呀,还是好好操心你自己的事吧。你得参加铸技比试是吧?到时我会在踏蓝道上盯着你们两个的,要是你不使出力,我可不答应啊!”老太太认真地告诫道。
又是一个“不答应”,费徒空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位固执的老太太了,只得应道:“行,大娘您放心,我一定竭我所能!”
竺远来忽然说:“我在想,凌波门将要派出的那位高手,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能在剩下的八项比试中获胜?”
柳千灵说:“只要他胜了四项,其他帮派就很难超越了。”
“别说四项,就算是三项,其他帮派恐也难胜之,总胜项数持平倒是很有可能。”竺远来对身法比试的剩下两项还是十分胸有成竹的。
“确实。可是这又如何呢?”费徒空不解竺远来想要表达何意。
竺远来倏地坐起身来:“今日没人问过,如果最后出现得分相同的情况,该怎么办?”
“唔……其他各帮参加比试的应该都是不同的人,而凌波门却只有一人参赛,所以严格来说,平分的情况下,应当是算他们赢……”柳千灵道。
竺远来一捶掌心:“这就对了!我猜凌波门要派出的那个高手应该不是什么九项‘才’,而是一个精通某一部三项比试的人!比如像我这样的,一人就可以拿下身法三项的所有分数!最后即便得分相同,因为凌波门仅靠一人参赛之故,就能以此为由宣布得胜!”
“哦!有道理!”费徒空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那么大的口气,原来在比试中还是有所取舍的!”
柳千灵顺着这条思路继续推断:“身法的速度一项凌波门已经认输了,所以那人擅长的应该不是身法,那就是功力或是铸技咯?”
“没错!”竺远来点了点头,“按照黄应阁原本的计划,此人在某一部比试可以取三分,然后她再凭借《踏蓝行》在身法比试中拿个一、两分,如此便可稳操胜券了!她却没有料想到身法比试中突然‘杀’出来一个我,搅了她的如意算盘,可是,她依旧按原计划让此人独自参加剩余比试,可见她对此人的能力极其信任!柳姑娘,你的确要小心了,万一那家伙打算在功法比试中拿到三分,那绝对是个顶尖高手!”
“那……就得指望费公子了。竺兄在身法比试中拿到剩下的两分,费公子在铸技比试中再拿个一、两分,我们累计到四、五分之后,别的帮同样也很难超越我们。”柳千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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