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在怪物的六次爪击之后,已经危如累卵。显然,第七次爪击将是最后的致命一击。从进入天梁层后,众人一路连爬带逃,已经不知攀上几千、几万丈了,从如此高的地方摔落,光想想就让人心惊胆颤。
“坚决不能让它抓第七下!”周文轩急得大吼一声,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花清雨抓过几种药粉在掌中搓成了丹丸,丢向了离怪物左前爪距离最近的周文轩,喊道:“塞进伤口里,可以延缓它的动作!”她心中念叨着:“这毒药仅有僵化筋肉之效,虽然对怪物的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但是只要再拖延上一丁点儿的时间,真的只要一丁点儿,剧毒就能大功告成了!”花清雨可谓是将战胜怪物的筹码完押在了即将配成的毒药之上。
周文轩再次用勾索勾住了怪物的爪腕,想要跳到爪背上。可是这一次,怪物却突然翻转爪腕,一把抓住了周文轩。周文轩大惊失色,挣脱不出,但还是趁机将毒药塞进了爪甲翻裂的伤口。
怪物大怒,用力一攥,周文轩自己都能听见肋骨根根断裂的声音,鲜血如喷泉一样从口中吐了出来。接着怪物甩手将他掼到了墙上,被赶到的萧天河与何天遥接住了。实在太惨了,两人甚至都不忍心看。花清雨正在另外一侧忙着配毒,也不能过来查看周文轩的伤势。他满脸都是血,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胸膛明显的塌陷进去。何天遥对尚兴杰喊道:“归元丹,九转归元丹!”
尚兴杰两手一摊:“已经用完了!”
这时,怪物的最后一次爪击已经开始蓄势。毒药的僵化作用有效,怪物抬爪的动作慢了许多。
花清雨急得快哭出来了,毒药还是慢了一拍。越急就越心慌,心一慌手就抖,手一抖对用量的把握就不精准,更何况花清雨没有秤,本来就在靠经验和直觉估计份量。看到她慌乱的动作和焦急的神情,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容乐观,怕是要来不及了。
萧天河发现周文轩的嘴在轻轻地张合,似乎想要说什么,于是他凑近细听。
“抛、抛我……过、过去……嘴,嘴……”周文轩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会吐出一口血。
“抛你过去?”萧天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快……”
萧天河与何天遥对视一眼,一人抬手一人抬脚,用力将周文轩丢向了怪物的嘴边。
“莫非他是想以自己诱使怪物张嘴吞他?怪物精明得很,这个关头肯定不会上当的!”萧天河心道。
“他不会是打算自爆吧?这个时候自爆,不用等怪物抓那一下,塔就会被崩断的!”何天遥边想边摇了摇头。
周文轩摔落在怪物的长嘴上,吓了怪物一跳。这一摔,等于将他体内的断骨又重新“整理”了一遍,伤上加伤,周文轩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怪物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张嘴,它刚打算晃头将周文轩甩掉,冷不防周文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怪物的鼻洞发出了勾索。没被控制的勾索直接脱了手,整个儿“钻”进了怪物的鼻洞之中。
怪物身躯一颤,嘴角抖动着,上下唇终于分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叶玲珑瞪大了眼睛。
“打喷嚏!”萧天河反应过来了。
先前当金婵玉在怪物脸上时,对鼻洞内拍了一掌,正是那一掌使得怪物的嘴张开了一条缝,这一切都被周文轩看在眼里,所以他大胆地推测,怪物和人一样,鼻子里面痒痒就想打喷嚏,只要打喷嚏,就一定会张嘴!
当然,这仅是最后关头没有办法的办法,花清雨的毒已经来不及了,什么都不做的话只能是大家一起等死。周文轩情知自己活不成了,所以用最后一点力气为大家去拼一个战胜怪物的机会。
幸运的是,周文轩赌对了,也拼赢了,怪物虽然极不情愿,可是嘴巴却在不受控制地越张越大。
只不过,这是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机会,必须要在怪物打出喷嚏之前杀掉它,否则就凭那张大嘴,打出的喷嚏气浪足以将高塔彻底摧毁。
花清雨停止了配毒,反正已经来不及了。萧天河与何天遥的武器已毁,幸好对萧天河而言,刀剑是不会缺的,他从储物法宝中又拿出了一把刀、一把剑。大家屏息凝视,等待着怪物的嘴张到最大的那一刻。真的能够一击必杀吗?所有人心中都在打鼓。
金婵玉这会儿已经挪到了怪物的正前方。金凤朝阳匕在她头上飘浮着。突然,她高高地跳了起来,众人皆惊,此时并非是最佳的攻击时机!但金婵玉有她自己的打算,她已经断定,光靠两仪级的刀波、剑气、妖力波,想要一击杀死怪物简直是异想天开!
曼妙的身躯在空中优雅地翻了一个筋斗,骤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怪物的头顶。
金银蚕!金婵玉在半空化出了本体!
巨蚕头冲下,口中猛然吐出一股金丝、一股银丝,迅疾如电,直插怪物的咽喉。在焚天宫外追杀恶棍韦凌明时,金婵玉曾经用过这一招,那两股金银丝可是她最后的手段,只能以本体蚕形才能吐得出来,其威力自然也比金银绦手套的金银丝要强得多。
怪物的最后一个喷嚏永远也打不出来了,两股金银丝
从口一直穿到它的腹中。巨蚕庞大的身躯就那样被两股丝支撑着,倒立在空中。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巨蚕的身上,内心震撼无比。
巨蚕的尾部弯了下来,慢慢地缩紧身躯。
忽然,怪物的口中亮起了一丝不起眼的白光。金婵玉顿时心头一沉,立即横摆蚕身,挡在了怪物和其他人中间。
“轰隆!”惊天巨响几乎要震得众人耳朵出血,但被巨蚕的身影遮挡了视线,没人看到那边的情况。巨蚕的身躯猛地飞撞向众人,随之而来的还有汹涌澎湃的气浪。不堪重负的高塔终于断裂了,所有人都被震飞至塔外的茫茫云海,和残砖碎石一起疾速地向下坠落。
云雾浓厚,恍惚间,仿佛置身于九天仙境。还来不及细想究竟发生了什么,每个人就都沉沉地睡了过去。
……
萧天河慢慢睁开了眼睛,身下的柔软以及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片碧绿如茵的草地之上。起身看看四周,那根连接天地的巨塔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而前方十几丈外,就是象征着通过这一层的石台和大门。几名同伴也都在,但旁边的一抹鲜红让萧天河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遍体鳞伤的金婵玉。
萧天河连忙跑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扶起上身,轻声呼唤:“金姑娘?金姑娘?”
金婵玉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到萧天河的面容后,脸上多了一丝温柔的微笑,血迹和伤口依旧无法掩盖她那惊心动魄的美。
“对不起,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金婵玉虚弱地说。
醒来的何天遥也来到了她身旁:“还道什么歉呐?清雨姐,快来给金姑娘治治!”
“不必了,”金婵玉轻轻摇了摇头,“我有句话……想对你们说。当大鹏王邬旬阳切割了妖灵宝珠,快要昏迷之时,曾经……叮嘱过我一句话,让我一定要……一定要带着你们到达焚天宫的最、最高处,可惜,我做不到了,你们……千万要……坚持下去……”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闭上了眼睛。
红魂升天,躯体消散,萧天河呆呆地蹲在原地没有起来,叶玲珑不停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滴,花清雨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那怪物最后竟然自爆了。”尚兴杰走了过来,带着一丝庆幸叹息道,“如果不是她替我们挡住的话,我们将军覆没。”
萧天河仰天长叹:“这一战实在是太惨烈了……”“天梁”,并不是“六煞星”之一,但在这一层里却失去了三名同伴。最令萧天河痛心的,莫过于金婵玉的离去。自打误打误撞进入皇崖界与她结识以来,她一直在萧天河身边扮演了一个前辈以及朋友的角色。她实力高强,但丝毫没有清高的架子;她和蔼可亲,待人接物都是一团和气;她睿智开明,虫部在她的领导下欣欣向荣;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始终对萧天河关照有加。有时就连萧天河自己都想不明白,金婵玉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说是儿女私情?可两人之间一直相敬有加;说是别有目的?萧天河自忖一个低手也没什么利好图。不管金婵玉将萧天河摆在何等位置,她在他的心中已然举足轻重。突然少了一个近乎成为“习惯”的同伴,心中难免会生出一股巨大的空虚与失落感。
“项兄,周兄,想不到你二人竟一起去了。我们三人一同进来,如今却只剩我一个。同为五帝五君,我真不知该道说什么才好。且以浊酒一杯,以示吾之缅怀。走好!”尚兴杰遥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庄重地洒下了杯中酒。
“尚大君,我有一事相求。”花清雨忽然道。
“你说。”尚兴杰转过身来。
“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些药材,我好为下一层做好准备。”说话时,花清雨的泪花在眼里直打转,她内心充满了愧疚,她始终觉得,是自己没有及时地配出毒药,才导致了如今这个凄惨的结局。
“可以是可以,但大量的材料储备都已经丢失在塔里了,剩下的你拿去用好了。”尚兴杰这会儿还是挺大方的。
当尚兴杰走到石台旁时,孟管家再次出现了,他那提灯里的魂火已经有八个之多。
“孟管家,我想知道两件事:第一,塔里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第二,那座该死的塔到底有没有顶?”尚兴杰开门见山地问。
孟管家笑了笑:“第一个问题,一头在现实里不可能存在的异兽,你又何必纠结它的名字呢?第二个问题,天梁塔当然有顶,只不过不在塔顶,而在你们心中。”
“嘁,故弄玄虚,说了跟没说一样。”尚兴杰决定不再理他,向石台上的东西看去,只一眼,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几张薄薄的符咒并排摆放在石台中央,每张都一样,正中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字——命。
尚兴杰马上违背了自己的决定,还是向孟管家开了口:“这、这是替、替命符?”
孟管家点了点头。
“哇!”尚兴杰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他从左到右数了好几遍,一共是五张。也就是说,每个人都能得到一张。尚兴杰确定自己没有数错之后,欣喜地拿起一张,小心翼翼地捧在双掌之中,生怕一不小心将符纸给弄破。同时,他的目光还恋恋不舍地留在旁边几张符咒
上。
“那是什么?”听到尚兴杰那声惊呼的何天遥走了过来。
“符咒中最珍贵的‘替命符’。紧要关头,可以代人一死。”孟管家解释道。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萧天河冲了过来,懊悔不已,早知道刚才就先来拿一张贴在金婵玉身上了。
“傻小子,替命符又不是起死回生的仙丹,它是一种防御极强的符咒,可以替人挡住致死的一击,像金部主那样受了重伤之后再丧命的,贴上也没有用。要贴的话,得赶在怪物自爆之前贴才行。”尚兴杰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萧天河失望之余,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有犯下“错失救人良机”的过错。
“下一层,大家都不会死了!”尚兴杰欢天喜地。
孟管家插言道:“我得再提醒你们一遍。凡是从焚天宫内获得的宝贝,在出宫之前,是不起作用的。不仅是法宝,其他东西也是。”
“啊?又是镜中花、水底月,别看宝贝好,先得有命拿。谁知道最后能不能活着出去呢?”尚兴杰话虽如此,但还是将替命符小心翼翼地收好。
萧天河回忆了一下,从已通过的五层里,最终的宝贝分别是法宝、宝甲、武器、丹药、符咒,“三道六术”的成品几乎凑齐了。“孟管家,所有的宝贝难道都是由焚天宫之主铸炼和制造的吗?”萧天河问道。
“当然不是。除了地劫层的法宝是出自主人之手,其他东西都是主人从前的好友相赠的。”
“这也够让人吃惊了。不论是天猊甲,还是替命符,都是一等一的极品呐!”尚兴杰慨叹,“就拿这替命符来说,我以前只听说过,却从来没亲眼看到过。据书上记载,诸多制符高手穷尽一生都不一定制得成一张,想要制替命符,必须得准备不计其数的极品符纸,还要求制符之人有超高的技术,差不多得是制符宗师的级别。即便条件都具备,替命符的制成几率还是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竟然一下子以五张替命符相赠……不对,这五张应该是根据我们存活的人数而定的,想必不只有五张吧!你主人的好友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也是因为焚天宫的主人有足够的实力和面子。能构建出焚天宫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好友,又怎会是等闲之徒?”何天遥道。
尚兴杰冷笑:“焚天宫之主无疑是个传奇般的人物,但并非是个善类。”
“在尚未了解一个人之前,还是不要妄加判断为好。”孟管家为主人打抱不平。
“还用得着想吗?瞧他设下的这一系列难关,层层要人性命,不牺牲几个人就得军覆没,足可见他是个心胸狭隘又心狠手辣之辈。”尚兴杰振振有词。
“宝贝如果唾手可得,那也就失去了它的珍贵,不是吗?”孟管家的话总是那么深奥。
“对了,”尚兴杰又想起来一件事,拿出来一个小瓶,“之前忘记问了,在太阴层得到的这瓶丹药,究竟有什么用?”
“等你出去了,可以吃下试试。”孟管家道。
尚兴杰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万一是可以救命的丹药,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非也。主人朋友相赠的丹药,其神奇之效绝非一般的丹药可比。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不希望得到这种丹药,你吃下去也绝对不会后悔。”孟管家就是不明说。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尚兴杰悻悻地收起了丹药瓶。
“好了,天梁层已过。我来引领你们进入下一层。不过,在进入陀罗层之前……”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是吧?”尚兴杰抢先说道,“你的记性可不太好,都说过了,不必再问那个冒傻气的问题,我们踏着同伴的尸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哪能轻言放弃?”
“孟管家,可以暂且留在这一层吗?我需要时间来准备一些毒和药。”花清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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