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晨光绚丽。整片峡谷似乎也在清凉的晨曦中苏醒,冬日的阳光穿透了薄雾,给峡谷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在对崖上头的枯林之间,一抹莹洁的白色十分显眼。
花清雨马上就想到了,冬日清寒,连周围的树木都已枯零,这等白色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结合以往的经验可以得之,在万物凋零之季,傲立寒冬的草株必然是品质绝佳的毒材或药材,而且颜色越是鲜艳显眼,其珍惜程度就越高。
可由于对崖离得远,那白色草株又很小,花清雨使劲睁大眼睛看过去,也依然无法辨别那是什么,甚至连那白色是花还是叶都看不清。
叶玲珑见花清雨惊呼一声之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花清雨看了看已经摘得的细藤:“差不多够了,我们先回去吧,我要到对崖上头去摘草。”
“什么草?”叶玲珑瞪大了眼睛,在对面的崖头上仔细搜索着。
“就是那个……咦?”花清雨简直不敢相信,那抹白色,居然消失了!她用力揉了揉双眼,真的不见了!“呃……难道刚才是我眼花了不成?可是,我分明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啊……”
赵湘琳道:“我刚才也看见了,一株白色的草。总不见得我们两个人同时眼花吧?”
三个人中有两个人都看见了,而且赵湘琳也准确地说出了草的颜色,可见刚才那株草的确是存在的。
“可是……它到哪儿去了?”确认不是看花眼之后,花清雨就更惊奇了。
“那我们就到对崖好好看一看了。”赵湘琳道,“这座悬崖,这条深谷,都充满了怪异,我想弄清楚……”她的话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着,她又紧贴着悬崖往回走。就和来时一样,时不时探头往渊底俯瞰。
花清雨最后看了对崖一眼,与叶玲珑一起匆匆跟了上去。
回到集合的地方,三人等了许久,萧天河与何天遥才扛着两大股粗藤走了回来。见三人已经在那等着了,又瞧了瞧他们手中的细藤,萧天河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花清雨简单地回答:“我想立即到对崖去采草!”
“清雨姐,这么着急吗?”何天遥有些疑惑。
“事有蹊跷,不过去弄清楚,我心里痒痒。”花清雨笑道,“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可以扎出一条长绳,我先过去,你们就能在这边扯紧绳索再陆续荡过去了。”的确,这方法比扎五条藤绳要简单多了。
不消片刻,一根手腕粗细的藤绳就搓成了。既然有了明确的目标,过深渊的地点也就随之确定了。众人返回之前花清雨看到白草的地方,萧天河在绳头绑了一块大石头,抡了几圈,用力甩向了对崖头上的一棵老树,石头带着藤绳顺利地绕在了树干上,萧天河扯了扯,绳子缠得很紧。
花清雨攥住绳子,又将长余的部分在腰上绑了两圈,绳尾交到萧天河手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跃下了悬崖。结实的藤绳没有让大伙失望,花清雨顺利地落在了对崖一块凸出的岩石上,又顺着绳子爬上了崖头。
屏息凝视的几人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花清雨先将绳端在树干上打了一个死结,而后萧天河将绳子拽回来一部分。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只要绳子足够长,绳尾依旧留在这边,所有的人都能依次荡到对崖上。
花清雨绑紧绳子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刚才看到白草之处寻找。可周围到处都是枯草、落叶、断枝、碎石,别说白草了,就连绿草也看不见一根。这在花清雨长久的采草经历中可是从未遇到过的怪事
遍寻不着,花清雨也只好悻悻作罢,回到了绑着绳子的大树旁,将同伴依次拽上崖头。
“怎么,还是没找到吗?”叶玲珑上崖之后第一句话就如此问道。
花清雨略显惆怅:“嗯。竟然可以消匿于无形,那必是一株奇草。唉,看来是我和它没有缘分吧!”
这时,萧天河也留意到了赵湘琳的异样:“赵姐,你总心神不宁地往深渊下面看什么呢?”
“我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赵湘琳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从发现这座深渊开始。我以往的预感总是很灵的。”
何天遥说:“那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也不太喜欢这儿,深渊底下感觉阴森……”话音未落,赵湘琳就惊呼一声:“呀,你们瞧那儿!”
众人齐齐回头,就在十几步外的悬崖边上,一堆枯草丛中,竖立着一株绿茎白叶的草!
花清雨兴奋得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可就在她即将跑到那株草前的刹那,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株怪草倏地又不见了!与此同时,从深渊中冒出一道刺眼的亮光直射花清雨的双目,晃得她睁不开眼,脚下突然踩到一块圆石,借着冲过去的劲,她就这么滑下了悬崖!
弹指须臾之间,众人都没回过神来,当花清雨的惊叫声在峡谷间回荡时,萧天河才反应过来将树旁的绳索抛了下去,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清雨姐——!”何天遥焦急地大声呼喊,回答他的却只有轻过崖顶的风声。
“怎么回事?刚才
那、那是什么东西?”叶玲珑语无伦次,直到这会儿她都不敢相信,花清雨那么轻易就摔下了深渊。
“怪我这张破嘴……”赵湘琳眉头紧锁,似乎在为自己刚才的预感而自责,“不过,刚才似乎有道光……”她又走到了悬崖边,探头向下望去。
谁知,诡异的亮光再次出现,赵湘琳本能地抬手挡在眼前,可脚下却仿佛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随着一股拉力,她也仰倒落下了悬崖。
“不——!”萧天河扑倒在悬崖边伸手去捞,却什么都没捞到。
尚在崖上的三人彻底懵神了,之前众人历经各种危难,最后大家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不想今日两人竟莫名其妙地摔落深渊。
“你快回来点儿!”叶玲珑不安地冲萧天河喊道,“刚才的亮光我也看到了!这肯定是‘吃人’的深渊!”她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传言。
可是,萧天河却趴在崖边久久未动,呆呆地望着下面。
“嗨呀!”叶玲珑急忙去拽他,却被他拉倒在身旁。“别动,下面有人!”萧天河神色凝重。
何天遥闻言也立即趴倒在地,三人偷偷向渊底看去。果然,在蓝幽幽的极深之处,有一个黄色的小点,正在越变越大——显然,有人正向上方飞来。
既然这里是妖域,那“黄点”想必就是居于渊底的妖族了。这还是进入妖域以来,头一次遭遇妖族,萧天河感到心中一阵狂跳。
待那人越升越高,三人也逐渐看清了,那人个头很高,身穿一件金鳞甲,头带一顶花翎冠,脚踏一双祥云履,似将军模样,威风凛凛。
那人还没飞上崖头就开口道:“别藏了,我知道你们在那儿。”与他霸气的外表不相称的是,他的嗓音尖细刺耳,非常难听。
“咦?这个声音是……”萧天河觉得那人的嗓音似曾相识。
“本以为是不善来者,没想到却是故友到访。好久不见了,萧兄弟。”那金甲人一步跳上了崖头,摘下了帽子,笑眯眯地看着萧天河。
绿豆眼、吊驴脸、鹰钩鼻子两长须,头扎一只冲天辫。这怪模怪样的长相,只要看了一眼就再也不会忘记。
“夏灵将!”萧天河欣喜地起身拱手。想必之前的金光与夏灵将有关,如此说来,花清雨和赵湘琳应当安然无恙才是。
“刚才看到赵姑娘时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悬崖上头,哈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朝欢峡了?”夏灵将道。
“朝欢峡!”三个字重重地敲在萧天河心头,没想到这一路误打误撞最后竟然到了介部的总坛!
“没错!这峡谷就是我们介部的大本营。老爷子和其他几位灵将都在渊底呢,知道是你来了,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夏灵将热情地搂过萧天河的肩膀。
何天遥和叶玲珑都看愣了,朝欢峡可是介部的总坛,放眼整个妖域也只有五个如此重要的地方,这夏灵将虽然长相滑稽,可光从称呼上看就绝非一般的妖族。萧天河竟然与他混得这么熟,如何不叫人吃惊。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萧天河笑道,“遥弟,你还记不记得许州城刘叔叔给我们打造的那副‘天外陨铁护心甲’?”
“记得啊。当初我们在颍州地境遇险,靠护心甲救了命呢。虽然现在派不上用场了,但我也一直没舍得丢。”何天遥敲了敲自己的心窝。他同样也不知道天外陨铁在禹馀界可是极其稀罕的东西。
“吕老爷子是介部之主,曾经救过我和赵姐的性命,我的那块护心甲就送给他老人家炼制法宝了。”
夏灵将却感激地说:“萧兄弟谦虚了,正是因为你将天外陨铁慷慨相赠,我们几个,不,应该说我们介部才有了出头之日啊!好了,谢老弟也上来了,我们这就带你们下去。”
胖呼呼的谢灵将见到萧天河之后亦是十分热情,打过招呼之后,两位灵将带着三人向渊底飞落而去。
“夏灵将,这朝欢峡并不宽,两边悬崖又这么高,为何会选定这里当作介部总坛呢?”萧天河好奇地问。的确,按照风水玄学来说,这种峡谷深渊称得上“险恶”二字,属于“大地断裂、江河深藏”之地。大地浑厚,断则无福;江河连绵,藏则失瑞,更何况介部总坛还在峡谷渊底,别说开门地阔了,就连找到“门”都很难。
“这就要从我介部崛起之时说起了。其实最早,我们介部也归属于鳞部水族,可与他们相比,我们这些虾、蟹、螺、蚌之类的不仅没有‘鳞’,修炼的速度也很慢,所以在鳞部之中一直不太受人待见。”夏灵将叹了口气,“直到后来,老爷子长久苦修终得硕果,带领一干介壳类水族脱离了鳞部,自立门户,取名为‘介’。我们介部妖族的本体大多喜静不喜动,所以波流和缓的涧河比较适合我们居住。再说,鳞部也不可能将广阔的水域让给当初那批‘叛出鳞部的异类’,于是,老爷子就找到这座朝欢峡,当作大家的栖居之处了。后来,经过老爷子的悉心发展,我们介部的势力日趋壮大,虽然人不多,但实力却很强,其他四部之人丝毫不敢小觑,最终,介部成为了妖族五大部之一。这座朝欢峡是我们介部的起势之处,总坛
也就理所当然地设在了这里。
萧天河感叹:“原来介部是在吕老前辈的一手栽培之下才发展壮大的,吕老前辈果真是一代豪杰。”
夏灵将骄傲地说:“是的。另外四部都更换过妖王统领,唯有我们老爷子万年长青。可以这么说,他就是我们介部的灵魂!”
萧天河笑了笑。有句俏皮话是这么说的:“千年王八万年龟。”而吕尚文的本体正是碧灵玄龟,可不“万年长青”么。
朝欢峡果然极深,飞了许久,看看下方依然还是深不见底。想起从崖顶摔落的花清雨与赵湘琳,何天遥不禁担心起来。他问带着自己飞行的谢灵将:“谢灵将,我们那两位同伴从高空掉落下来,没有受伤吧?”
“你、放、放一……一百、个、个、心,她、她……”谢灵将口吃的毛病依旧如从前。
“还是我来说吧。”夏灵将道,“她们俩尚在半空时我就已经发现其中有一人是赵姑娘了,所以立即接住了她们,她们此时正安然无恙地在大殿中做客呢!”
“天遥,几位灵将实力高强,不会有闪失的,放心吧。”萧天河安慰道,“不过夏灵将,你们介部还真是缺人手啊,连探查几个闯入者都需要你亲自出马?”
“哈哈,萧兄弟,我们介部还没有落魄到那种程度!”夏灵将大笑不止,“其实自几天前我就已经接到属下来报,说有人闯入总坛地域了。不过总坛地处隐蔽、偏僻,只要闯入者不是冲着介部来的,我们一般都是在暗中监视,待他离开总坛地境也就完事了。可是,今日你们接近了我们朝欢峡的天下奇珍,所以我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我们接近了天下奇珍?有吗?”叶玲珑十分诧异,“天下奇珍又是什么?”
“啊!”萧天河恍然大悟,“莫不是休戚莯?”
“正是!”夏灵将道。
“难怪清雨姐那么着急过崖采草,还说什么‘消匿于无形’,最后看到那株白草之后又那么激动……”萧天河自嘲自己不开窍,这下之前的疑惑都串在一起并且解开了。
“没错,并非‘消匿于无形’,而是幻化成一段枯枝或者一颗山石而已。”
不明所以的叶玲珑与何天遥面面相觑。
萧天河提醒:“天遥,我和你说过的,赵姐的本体!”
“哦!”何天遥也明白过来了,随即和叶玲珑如此这般地解释了一遍,叶玲珑听得啧啧称奇。
“到了!”夏灵将落在了渊底长河一侧的鹅卵石滩上。
这条大河另一侧就是万丈高崖。河水水质清澈,呈深蓝色,可见河床极深。通过水面,可以看到河底隐约有巨大的黑色阴影,就像是岩石一样。石滩水边竖着一块方碑,上刻“朝欢峡”三个大字,下面还赋有一首小诗,诗曰:
“八百里余山峦架,
四千丈许高崖压。
两壁通河深无底,
一线映天朝欢峡。”
萧天河读后赞叹:“好个八、四、两、一,有趣,有趣。”
夏灵将站在河里,劈手入波,张臂横分,竟将河水左右阻断,拨开了一条通路,露出了向下的坡道,直通水底巍峨的宫殿。
常言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夏灵将竟然能以手分河,看得几人震惊不已。“诸位,请!”两位灵将分立坡道左右,笑脸相迎。
坡道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湿滑稀软,只是稍微陡峭了一点。待三人都踏上坡道,两位灵将紧随而来。在两位灵将身后,河水重新合为一体。下到坡底,雄伟的河底宫殿矗立在几人眼前。这里与皇崖界太安湖底的太安宫还不太一样,太安宫就像是笼罩在湖底的一个硕大的气泡之中,而这里则是处处被水包围,能感觉到水的清凉,却没有丝毫阻涩压抑之感。仰头望天,河水就如同天空一样透澈,只有时而泛起的水流波浪在提醒着众人:他们依旧处在河水之中。
“玄衣宫”,宫殿的门墙上横镶着三个字。大门的表面棱立凸起,上面还有道道绿纹,有点像龟甲。推开大门后,夏灵将将众人引了进去。门口立着的守卫们好奇地看着几人。河水为大门所阻隔,到了殿内就能畅快地呼吸了。在门内广场的正中,有一座宽阔的四方台。台中央摆着一尊方鼎,鼎中插着胳膊粗细的祭天香。
“这鼎名为‘五方鼎’,此香乃是‘妖魂香’,其烟特殊,上升入水而不散。”夏灵将介绍道。
“明明是个四方大鼎,为何要取名‘五方’?”何天遥好奇地问。
“这鼎可是我们妖族五部之间重要的联络工具。你且细看此鼎的四壁,分别雕刻着鸟翼、兽爪、鱼鳞、虫须,代表着妖族除介部以外的四部。同理,其余四部的五方鼎四面所刻的也都是除己部之外的花纹。所以,五方鼎是五尊一套的,这座鼎的名应该是‘五方介鼎’,而象征着我们介部的“龟甲”图案则刻在另外四座鼎上。此鼎有玄机,只要将某一面的花纹按下,对应的那座五方鼎的介部图纹就会冒烟。如此一来,即可知道哪一部有急难了。”
“果然奇妙!”几人赞叹着,围着大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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