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昏昏沉沉中只觉得有人在推自己,费力想睁开眼睛,可头痛欲裂的感觉使得沉重的眼皮又紧紧闭上了,耳中“嗡嗡”的轰鸣不止,仅能依稀听到花清雨的喊声:“天河!天河!”“哦,对了,我被蒋太公击了一掌,原来还没死啊……”丹田处火辣辣的疼痛唤起了他昏迷前的记忆,事发突然,根本就弄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现在至少有一点能够肯定:从三位太公的实力来看,他们并不想要四人的性命。
身体的不适正在渐渐消退,睁开双目,出现在眼前的是花清雨担忧的面容。很快,萧天河就能开口说话了:“咳,清雨姐,我好些了。”
何天遥和费徒空依然未醒,看起来费徒空伤得更严重——唯独他身下还有一滩早已干涸的血迹。
“这是哪儿?”萧天河环顾四周。
“是通道的尽头,进入那间怪屋之前的地方。”
墙上的小门正紧紧闭着。看来他们四个是被三位太公那突如其来的掌击给打飞到屋外来的。
花清雨道:“我也刚清醒过来没多久。他们两个我确认过了鼻息,都还活着。”
“太公并没有想杀我们。”萧天河有气无力地说。
“那为何要偷袭我们?”花清雨气忿忿的,“亏我还之前对那个余太公彬彬有礼,他那一掌却没有手下留情,疼死我了!”
萧天河安慰她:“若真的没手下留情,你早就一命呜呼啦!你检视看看,监兵佩应该还在吧?”
“还在。我清醒过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想要杀人夺宝,但似乎并不是那样。”
“我感觉三位太公比我以往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厉害,而且厉害得不只一丁点儿。”萧天河顿了顿,“还有他们身后那七个人,虽然从始至终没有说话,也纹丝未动,但我却能感受到他们散发着不输给三位太公的强大气场。”
“不见得吧?难道比当初教你入修魔之道的那个高人还要厉害?”花清雨问。
“教我入修魔之道……”萧天河立即明白过来,花清雨指的是黑刀
祖师,但因为那是秘密,花清雨担心被门内的太公们听去,才故意拐弯抹角说的,真可谓心细如发。
黑刀祖师可谓是刀之始祖,修魔之道的创道祖师,在萧天河想来就是整个三界之中唯二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另外一个就是白剑祖师。两人已经达到分天裂地的境界,理应比太公那群人要更强才是。
“哼……”何天遥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两人连忙挪身过去,花清雨将他搂在怀里,探了探脉搏,对萧天河点了点头:“没事了。”
何天遥缓缓睁开双目,气若游丝:“天逍哥,清雨姐,我好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样……”
萧天河笑了笑,正要安慰他两句,耳边忽而响起蒋太公的声音:“你们醒了就离开吧。”
“费兄弟还在昏迷呢!他怎么流了那么多血?”花清雨道。
“是我疏忽了。”历太公的声音传来,“我没有想到,他体内居然藏着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萧天河和花清雨面面相觑。
“一种毒。不,确切地说,应是一种原本无害的东西。但在阴错阳差之下,反而成为了伤人的剧毒。”历太公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歉意。
“不可能!”花清雨放下何天遥,箭步冲到费徒空身旁,又仔仔细细地替他检查了一遍,“他分明是受了伤,怎么会是中了毒呢?太公,我是花珺脉的门人,虽不敢说通晓天下的毒与药,但是不是中毒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花珺脉……呵呵。我说了,此物原本无害,但却在我那一掌之下起了变化。此毒并非你可解的。”历太公道。
花清雨眉头紧蹙:“那敢问太公,以费兄弟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何时会醒?”
“虽然不会丧命,但如果不救的话,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历太公轻描淡写地道出了一个相当严重的结果。
“什么?”萧天河和花清雨齐声惊呼。费徒空虽然有些玩世不恭,但无疑是个真挚的朋友。他的身世与花珺脉有着密切的联系,此外他对花清雨也有铸鼎之功,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恳请太公出手相救!”何天遥道。
“我等皆无能为力,这也算是他的命吧。”历太公一句话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那你们为何要击伤我们!”花清雨的话语带着些许愠怒。
“到时你们便知。”蒋太公道。这群人从头至尾似乎都在打哑谜。
“清雨姐,浑天牢外面还有你那三位同门!”萧天河提醒道。
花清雨眼睛一亮:“对,我们赶紧出去,由我向她们求助,应该能得救!”
“你的同门也救不了他。”历太公当头泼了盆冷水,把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又浇灭了。
花清雨怔了怔,又道:“那就带费兄弟去见我脉其他祖师,我就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花珺脉解不了的毒!”
“呵,你们花珺脉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毒其实在发作后就已经自行化解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身上的伤。这个伤你们治不好。”历太公的话好像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正当花清雨还要为本脉的医术辩驳时,历太公又道:“好了,我给你们指条明路。去连霞峰,找邬旬阳。”
“邬旬阳?大鹏王?”萧天河惊讶道。
“哦?你知道他?”
“有所耳闻。听说他去过焚天宫并且生还。”
“呵,不错。去找他吧。但他救不救,就要看姓费的那个小鬼的造化了。”历太公道。
“那……到时我们报上您的名讳,也不行吗?”花清雨小心翼翼地问。
“哈哈哈!”几位太公一齐笑了起来,不置可否。
此起彼伏的大笑声在通道中久久回荡,竟化为一股强烈的气浪扑面而来,将四人一起向后吹倒,顺着螺旋形的通道飞速向上升去。
……
在一阵可怕又漫长的天旋地转之后,几人上升之势终于停止,气浪也消失了。周围重陷一片漆黑,花清雨拿出仙剑照了照四周,发现正处于山体内壁螺旋的阶梯之上。
“浑天牢!”萧天河道。原来那股气浪直接将几人送回了牢底。
“不知这里是多少
层?”花清雨仰头望了望,在极高之处有一个近乎看不见的光点——那正是牢内上层的光亮。
“这里是地下二百层。”何天遥借着仙剑的光亮,指着旁边墙上的一行字迹念道,“‘十月十日,余与挚友千波深入浑天牢至地下二百层。下一层怪风号啸,火熄不明,千波探而不归,吾孤身返上。故留话于此,望后人鉴之。侯星腾’”。
三人对视一眼。
“看来太公们并不欢迎不速之客啊。”萧天河道。
“这个留话的‘侯星腾’还说什么‘望后人鉴之’。呵,鉴来鉴去也是他害怕了,丢下未归的挚友独自溜走,还不如不留这些话,免得遭人耻笑。”何天遥道。
“不,我想……他希望的不是后人来鉴定他的行为,而是以他的行为为鉴,休要再犯一样的错误。”花清雨道。
“没错,‘鉴之’实乃‘以之为鉴’也。以警示后人莫要下到更深的地方。看来,这地下二百层是可以踏足的极限位置,我想我们之前掉落到一半被托住的地方就是这里。”萧天河仰头看着上空的小亮点。“啊!”这时他恍然想起,浑天牢之行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呢!“我们得快点上去找到季先生的朋友,绝不能负人所托!天遥!”
“嗯!”
于是,两人分别抬着费徒空的头和脚,花清雨在最前方引路,三人绕着阶梯一圈圈向上攀去。
“天逍哥,季先生是谁?”何天遥好奇地问。
“就是他告诉我们你被关在这里的……”萧天河大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何天遥叹道:“原来这场骚乱果真是你们引起的。机象门么……真是个有趣的机构。”说到这儿,他似有落寞地问,“不知我这无用之人,究竟值多少钱?”
“无用之人?”萧天河不解。
花清雨插言:“天河,你忘记季先生所说的那件事了?”
“呃……”经如此提醒,萧天河想起来了,季先生的确说过何天遥和落霞城主的事。
“如今我连替自己心爱的人报仇的能力都没
有,岂不算无用之人?”何天遥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将来我一定会亲手解决尹立平那厮的!”
见他并未丧失斗志,萧天河和花清雨都松了口气。
“遥弟,你可知道,天河他为了救你,可是下了血本啊,用‘挥金如土’来形容都算是侮辱他了……”花清雨岔开话题,将萧天河在委托中制定的奖赏措施说了一遍。
那一串串惊人的数字,听得何天遥直咋舌:“天逍哥,你这赏金未免也……太疯狂了!”
“呵,赏金‘疯狂’,才能催得动别人‘疯狂卖命’不是?”萧天河笑道,“钱财有数,情义无价,不用太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可是……为了我耗费如此之多,还是有些舍不得……”何天遥咬了咬嘴唇,“不行!我得替你省回来一些。”
“‘省回来’?”萧天河与花清雨面面相觑,不解何意。
“先等一下。”何天遥放下费徒空,用仙剑在墙上“刷刷刷”地刻下了一行字。
两人好奇地凑上去一看,一共七个大字:“何天遥到此一游。”
“这样就行了。”何天遥满意地说,“每一层我都刻上一句,一直刻到地下三十层。那条‘最先踏足’的奖励,就由我一个人包圆了!”
萧、花二人对视一眼,捧腹大笑起来。
……
浑天牢地下二十八层,两群高手打得不可开交。
一方是三位大君,外带若干元帅;一方是隐修大士,领着一群高手。两帮人针尖对麦芒,在狭窄的通道中捉对厮杀。通道狭窄,刀剑交鸣,气波横飞。有趣的是,双方都不敢放开手脚打,生怕把浑天牢打塌了,把所有人都埋在底下。牢房中关押的人们见有人来破牢,此起彼伏地呐喊欢呼,时不时还通过牢门上的小窗偷袭几招,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贫嘴胖子郝汉达与混元大君诸葛封已经打到通道的最深处去了。诸葛封以一套《飞雪剑法》独步天下。别看剑法名字普通,可威力却不一般,那是由诸葛封的爷爷诸葛落结合诸葛家独门寒冰内功所创,又经他的父
亲诸葛平完善而成的卓绝剑法。
提起混元诸葛家的寒冰内功,江湖中可谓闻名遐迩。混元,本是人族地境极北处的一块冰原之名。诸葛家世世代代在冰窟中修炼。正如大赤界冷月宗的阴寒属性功法一样,诸葛家之所以选在天寒地冻的恶劣之境修炼,就是为了与寒冰元力相辅相成。所以待诸葛封拓疆称王之后,就以“混元”二字为君号。
郝汉达曾经见过诸葛封出手。连他的剑气中都带着寒气,若被他的剑气击中,除了受到剑气自身的攻击之外,还会遭受冻气的侵袭。轻者浑身颤抖,知觉麻痹,行动速度大为减缓;重者,着伤之处直接就因极冷而当场坏死了。除了剑气之外,诸葛封左手的寒冰拳也十分令人头疼,被拳头击中的话,虽不致死,但只要是拳头触到之处,必然会立即结出一层冰壳。可不要小看了这层冰壳在高手对决中的作用,郝汉达亲眼所见:诸葛封一拳砸在对手鼻梁骨上,对手疼痛不说,眼前立即糊上了一层冰壳,什么都看不清了。诸葛封伺机猛攻,对手只好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胡挥乱打。讨厌的是,那冰壳又厚又硬,徒手根本就砸不碎,若想去揭,一撕就连皮带肉一起掉,那个可怜的对手情急之下只好挥刀劈向自己的脸,诸葛封却还有一招——随意化冰,就在刀锋触到冰壳的瞬间,诸葛封突然把冰解了,于是,那一刀就狠狠地落在了对手自己脸上。好个诸葛封,都不用自己下杀招,敌人就“自行了断”了。
由于知道寒冰剑气以及寒冰拳的可怕之处,郝汉达并不与诸葛封贴身近战。在他想来,诸葛封想要放剑气,就随他放去,放出去误伤着自己人那才好呢。
诸葛封毫不客气,也不顾郝汉达后面有什么人,一道道剑气带着寒光袭向了他。别看郝汉达身体臃肿,可腾挪起来却和他的嘴皮子一样灵活,他一边闪躲一边喊道:“诸葛老匹夫!你不顾其他人了吗?到时伤了白琢东或穆里莎,你可就麻烦了!”
“哼,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诸葛封冷笑着停止了释放剑气。
“嘁,我郝汉达…
…”郝汉达说到这儿就戛然而止,吃惊地向脚下看去,地面上竟结起了一层冰,将他的脚面都给冻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刚才分明没触到我啊!”郝汉达心中连呼奇怪,看向了诸葛封的左手,只见一团淡淡的浅蓝色光芒在他左拳上缭绕,显然,他刚刚使出过寒冰拳。
郝汉达大吃一惊:“老匹夫!你竟然能寒气离体了?”
诸葛封捋须一笑,轻蔑的神情溢于言表:“寒气离体有什么稀奇?我的寒冰剑气不是早就可以离体了吗?这是我前些日子新创的‘飞霜拳’,正好拿你练练手!”
郝汉达试着抬了抬脚,可是双脚却像是被粘在地面上一样,一步也不能动。“以剑气掩人耳目,暗中以飞霜拳下黑手,真是好手段。不过你招法的名字怎么不是‘飞雪’就是‘飞霜’,能不能不要那么土气?”郝汉达此时依然没忘记挖苦别人。
“‘大祸临头’了还耍嘴皮子?‘雪’和‘霜’土气是吗,今天就让你尝尝‘雪上加霜’的滋味儿!”诸葛封潇洒地抬手挥剑,剑随手腕转过了半圈,剑锋斜向下,这是《飞雪三十三剑》的起手式。《飞雪三十三剑》,是诸葛封从《飞雪剑法》中悟出的精髓套路,是威力与流畅兼备的一套招式。据说从未有人见过全部三十三剑,就连早年间诸葛封与隐侯大帝项中洋那场对决,诸葛封也是三十二剑之后,与项中洋同时收了手。
寒冰元力,其菁华就在于一个“封”字。当初诸葛平给儿子起名为“封”,就是希望将来他能够将寒冰元力修炼至化境。如今他能做到拳带寒气离体,将郝汉达的双脚冻住,等于封住了对手的移动,也封住了对手的身法,看来诸葛封的确没有辜负当初父亲的殷切期望。
“《飞雪三十三剑》,啧啧,混元大君还真是瞧得起在下。第一式好像叫做‘沉云蔽日’?”此时此刻,郝汉达竟然还能从容不迫地开口,单是这分气魄,绝非一般高手可有。
剑锋就要触到郝汉达的左胸了,他却突然身形一晃,侧身避开,诸葛封一步冲过了头,惊讶地低头一看,冰竟已
化为白汽升腾起来。
不用问,郝汉达必然是以蒙力催化了封脚之冰。诸葛封吃惊的不是他化冰的方法,而是他的蒙力之雄厚。
那可是堂堂混元大君以寒冰元力凝结出来的冰,与凡冰岂可同日而语?就算使用功力去化冰,也只落个事倍功半的效果,毕竟寻常的功力所凝聚的热度还不足以对抗诸葛封长年修炼的寒冰元力。在即将踏入九宫级的门槛上,诸葛封自忖天下能在须臾间化解自己凝出之冰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要知道,天下之大,绝不乏九宫级高手。与他们相比,八卦级的郝汉达真不算多厉害。但他却做到了,不过说话的几息功夫,竟然化了冰,而且还不是成水的融化,而是升腾的汽化。换言之,郝汉达在刚才,曾于双脚上凝聚出一股不亚于寒冰元力的炽热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