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晖,你不必假仁假义地惺惺作态了!要不是你重伤了她,她怎么会被震死?立英分明就是你害死的!”天逍咆哮道,鲜血从指缝中汩汩地流淌。
楚元晖叹了一口气:“我楚元晖生平最敬佩的就是侠肝义胆、重情重义之人,再说我身为剑仙,又怎会对几位还不到大乘境界的修仙子弟出手?我刚才那几掌,分别击在他们的任、督二脉,灌注以灵力,为他们拓宽了经脉。由于是在瞬间拓宽,强烈的灵力冲击与巨大的痛楚让他们暂时陷入假死的状态,虽然没有了呼吸,但等体内灵力运行顺畅之后就会苏醒过来。可惜,你爆发出的魔道功力却在那位姑娘最虚弱的时候震死了她。”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骗我!”天逍痛苦地摇头道。
“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骗你。”楚元晖指着另外一个方向,“那边那位姑娘是否被某位高手拓宽过经脉了?经脉宽阔,所以她经住了我度灵的冲击。她应该已经苏醒过来了。”
天逍扭头望去,朱鸿烈怀中的朱晓敏正努力地转过头来,气力虚弱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冲天逍眨了眨眼。
“是另一位剑仙拓的……”天逍低声道。楚元晖并没有骗他,他追悔莫及。
“我道是谁竟有如此高超的手法与控制力,原来是位剑仙。可是夜哭谷的那位?”楚元晖问。
天逍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的眼神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空洞无比。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萧立英,每一步都伴随着一摊鲜血洒下。
“且容我葬了我娘和立英。”天逍头也不回地说。
楚元晖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置可否。
身负重伤的天逍又如何能抱得动萧立英,他拖着萧立英的躯体向娘亲那里走去,刚走出几步,就一头栽倒在地。
“本是修仙的不世奇才,可惜却入了魔道。真是世事难料啊,谁又能想到,暴戾残忍的刀魔居然会钟情于萧若放那样一位寂灭境界的修仙者呢?今日那位姑娘的死也有我的责任,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楚元晖惆怅地望了天逍最后一眼,回过身对众人道,“往日恩怨,今日种种,均在此时此刻一并了结。除了巨阙剑之外,其余十七柄仙剑就由你们几大宗自行分配。希望你们不要再被利益蒙蔽双眼,好自为之。”
“是!”众人一起抱拳颔首应道。待得抬头时,楚元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周鸿语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正欲与另外两位长老前去搀扶昏迷的几人,却被朱鸿烈叫住了。
“各位长老,如今七大宗仅剩下我与澹台道友两位宗主了,各宗的长老也十存二三,眼下绝世仙剑却多出了许多柄,如何公平分配是个难题。我有个提议,可以避免这个棘手的问题。”朱鸿烈大声道。
正欲退去的修仙者们纷纷停住了脚步,且听朱鸿烈有何好办法。
“此次仙妖大战,各路高手前赴后继,接连壮烈牺牲,可也有孟凡涛、叶申荣这样的卑鄙小人,居然为了绝世仙剑不惜残害修仙同道,将来也难保修仙者们不会为了绝世仙剑你抢我夺,明争暗斗。”
“朱宗主,大家共同经历了这番惨烈的大战,又见到了叶申荣的下场,相信不会再有人如此卑鄙了吧。”澹台倩道。
朱鸿烈点点头:“的确,我们之中或许不会。那以后呢?各个修仙宗派还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若是后世子弟再度利欲熏心,宗派之争在所难免。因此我提议,从此以后,青龙大陆所有的修仙者都归于同一宗派,如何?”
周鸿语惊道:“朱宗主,你是说,成立一个新的宗派,江湖一统,七郡大同?”
“正是如此。修仙者根骨优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我们七大宗与散修者一方分别为新宗派的八脉,愿意拜入门下修仙的子弟可以自行挑选修习的功法,修炼至洞虚境界以上的为宗派骨干弟子,可以收徒;寂灭境界的修仙者方可担任长老一职。那十七柄绝世仙剑部都是新宗派的镇宗之宝,给大乘境界的修仙者参悟剑意使用,你们看如何?”
“好!我们赞成!”几位散修者当即欣喜道。
澹台倩疑惑地问:“朱宗主,贵宗珍贵的剑籍、剑器、丹药,你愿意给拜入你那一脉的弟子使用吗?不论是谁?也不管是什么资质?”
“愿意。当年七大宗的七位祖师之所以开宗立派,我想都是希望本脉的功法能够长久传承、发扬光大,我们又为何要吝啬自珍呢?剑籍都可以修习,但最终的成果如何,却要看自身的资质与勤奋了。若是有人不自量力,根骨不佳,偏偏要去修习最难修炼的功法而白白浪费了时间,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怨不得别人。至于剑器、丹药,本就数量有限,该如何分配当然要经过长老们的磋商。具体的构局细节还要慢慢完善,你们先说同不同意我这个提议吧。”朱鸿烈道。
澹台倩说:“既然朱宗主已经考虑周,我自然赞成。”
其他几宗的长老也纷纷点头。
“还请朱宗主为新宗派起名。”周鸿语道。
“方才周长老所言‘江湖一统,七郡大同’实在妙极,老夫只改两词:‘青龙一统,天下大同’。新宗派就以普天之下的这片沃土来命名,叫做‘青龙宗’,以雾凌山脉为宗门圣地,如何?”朱鸿烈兴奋得满脸红光。
“青龙宗!”众人纷纷小声默念着,将视线投降了东边雾凌山脉的方向。虽然看不见,但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那横卧在苍茫大地之上、宛若巨龙一般巍峨连绵的群山。
“咳咳……”昏迷中的几人纷纷苏醒过来,恢复得最快的朱晓敏已经能勉强站起来了。她泪眼婆娑地蹒跚着走到天逍与萧立英的尸体旁,跌坐在地,泪珠扑簌扑簌地往下淌。朱鸿烈走了过来,心疼地安慰她:“晓敏,昔人已逝,你不要太过悲伤了。你现在身体虚弱,和我上山去吧,我会让人好好葬了他们的。”
“曾外公,你就让晓敏和天逍哥、立英师姐多呆一会吧,他们由我来葬就行了。”朱晓敏从未如此悲伤过,短短的一日之内,师父、师娘、李爷爷、萧立英和天逍接连逝世,连天遥也被剑仙带走了。回想起往昔竹园中快乐的修仙生活,朱晓敏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韩明飞、唐君荷与花清雨被人搀扶时都拒绝了,他们都不想马上离开这片悲伤的地方。对于有恩于他们的剑仙楚元晖,几人实在是敬重不起来。虽然他击伤萧立英是出于一番好意,可却间接地害死了她,若不是他一心要杀死天逍,也不会是这样凄惨的结局。陆柏峰在几人之中境界最高,强行拓宽经脉对他的冲击最大,他仍然昏迷未醒,被几位长老抬上山去了。
其他人都已经散去,那十七柄绝世仙剑也被朱鸿烈带上了天道山,如今的空地上只剩下了这几位竹园的弟子。三人慢慢地爬到了天逍身边,默默无言。已经停了一阵的雪花再次开始轻轻飞舞。
朱晓敏一把搂住唐君荷,两人泪如雨下,连一向坚强的韩明飞也眼泪汪汪的。花清雨边流泪边将双手放在天逍与萧立英的胸口。数九隆冬,天逍躯体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地消散,胸膛已经渐渐发凉,而萧立英的躯体早已被冻僵了。
忽然,花清雨似乎感到左手传来一下极其微弱的跳动,她连忙拂去眼泪,对朱晓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趴在天逍胸膛上侧耳仔细听着。许久,许久,没有任何声音。花清雨的泪又流了下来,也许是自己脉搏的跳动让她误以为是天逍的心跳了吧。花清雨近乎绝望了,可就在她即将放弃之时,“嘭”,一声微弱的心跳在她耳中堪比天籁之音,“天逍还活着!”她从天逍胸膛上弹起,兴奋地喊道。
“啊!”几人一听,不知从何处又来了力气,抱起天逍的四肢揣进怀中开始摩擦起来。
“清雨姐,快给他吃大还丹啊!”朱晓敏焦急地催促。
花清雨无奈地一摊手:“要有的话早就给他吃了!丹药都用完了!韩师兄,唐师姐,你们有吗?”
韩明飞与唐君荷一起摇了摇头。
“晓敏,现在你的体力最好,赶紧上山去拿药啊!我们守着他。”韩明飞急切道。
“不行,来不及了,天道山无法御剑,等晓敏一去一回天逍早就撑不住了,快在现场的死人身上找一找,有没有大还丹!或者是化莹丹、络血丹,润息丹也成啊!”花清雨所说的后三种丹药分别是疗伤的高级、中级、低级丹药,情况紧急也顾不得丹药的品级了,只要有一丁点儿的疗伤效果也比什么都没有强。四人挣扎着站起身来,由近及远开始翻起一具具尸体。
可是,事关生死的大战之后,又有几人还会剩下本就不多的丹药呢?附近的几具尸体身上都没有疗伤的丹药。韩明飞急中生智:“清雨,晓敏,你们快去天逍的娘亲还有公孙剑仙的身上找一找!”
花清雨走到公孙剑仙面前,轻轻一拜,道了声:“得罪了!”而后翻开他的衣襟,可惜,空无一物。想想也是,堂堂剑仙,哪里还用得着带什么丹药?
“这里有,清雨姐快来!”那边的朱晓敏一阵欢悦,花清雨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连忙走了过去。
朱晓敏从萧夫人怀中拿出两瓶丹药,其中一瓶正是当日救了天遥的红色丹药,正巧剩下了最后一颗。“这瓶可以!”朱晓敏记得萧夫人说过,这种红色丹药虽然辛辣,但却是疗伤的极品之物。她刚想塞入天逍口中,花清雨却急忙制止:“住手!那会害死他的!”
朱晓敏吓了一跳,缩回了手掌,焦急地问:“为什么啊?”
“当时天遥服此丹时只是受伤昏迷,现在天逍却是奄奄一息。这种红色丹药的药性太烈了,天逍的丹田又已经受损,肯定经受不住的!得先用药性温和的丹药恢复一下才行!”花清雨解释道。
“那这一瓶呢?”朱晓敏连忙将另外一个小瓶递给了花清雨。花清雨打开瓶塞倒在手中一看,是几枚绿色的丹药。
“唉……”四人几乎同时一声长叹,这种丹药,正是萧夫人强迫严落亭服下的毒药。
唐君荷想到了别的方法,连忙问:“清雨,你能不能用什么办法减弱那颗烈药的药性?”
花清雨摇了摇头:“这颗丹药无论是从触感还是气味,我连任何一味药材都分辨不出,恐怕不是青龙大陆的草药练成的丹药,我没办法……”
“呜……”希望破碎,朱晓敏再次哭出了声,贴在天逍的胸膛上仔细地听着。
花清雨十分犹豫,手中紧紧攥着那最后一粒红色的丹药。
“咳。”从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有人来了!几人回头一看,居然是撑着伞的严落亭。
“严
师兄!你有没有疗伤的丹药!”朱晓敏霍然起身,颤悠悠地向严落亭小跑过去。
“有。”
几人大喜过望,朱晓敏伸出手:“严师兄,快给我丹药!”
“不。”严落亭嘴角上扬。
朱晓敏愣了一下,带着哭腔恳求道:“严师兄,求求你了,给我丹药吧!你行行好,我一定报答你!”
此时根本顾不上来者是谁了,只要他有疗伤的丹药,哪怕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也得去求他。
“哈哈哈!”严落亭忽而仰天大笑起来,用手一指天逍,“我知道你们要救他,我绝不会给你们丹药的,我要看他死!”
“你……”朱晓敏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韩明飞暗暗握紧了拳头,要是体力充沛,他哪怕杀了严落亭也要取来丹药,可眼下的自己却根本不是严落亭的对手。
“严落亭,你见死不救,就不怕长老们怪罪吗?”唐君荷怒道。
严落亭悠闲地转了转雨伞,抖掉了伞上的积雪,慢悠悠地说:“你尽管去告我好了,反正要杀死何天逍的是楚元晖楚剑仙,我区区一位空冥境界的弟子如何能忤逆他的意愿呢?那个魔道孽种根本就该死!”
“你这个狗杂种……等我恢复了,一定不会放过你!”韩明飞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严落亭收起笑容,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绿色丹药,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你敢在宗内杀害同门弟子。我倒要告你们跟刀魔勾结,串通一气,还逼我服下毒药呢!”他瞥了一眼萧夫人的尸体,又狂笑了一声,向那里边走边道:“这个丑老太婆居然敢害我!哼哼,现在终于死了!呸!”他朝着尸体啐了一口,一脚踏在萧夫人的胸口,还使劲碾了两下。
“你这个败类!”花清雨大怒,抽出仙剑跌跌撞撞冲向了严落亭,朱晓敏也一剑砍去。
严落亭后撤躲开了,不屑地冷笑:“哟?竟敢对我出手?晓敏师妹,我们分属同门,我就不为难你了,量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至于清雨妹子嘛,呵,你不是宗里的人,还对我挑衅出手,我生起气来可不会对你手下留……”
正催动体内灵力运行的严落亭感觉腹部一阵突如其来袭来的剧痛,还愈演愈烈,他猖狂的话语还未说完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连声哀嚎起来。
腹部仿佛万虫啃噬般的剧烈疼痛让严落亭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狼狈急了,他也不再狂妄,连连向花清雨求饶道:“清雨……师妹,哎哟哟,我刚才是……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你快,快帮我看看……肚子……疼、疼……”
花清雨瞬间就明白了一切,谨慎的萧夫人如何会放过严落亭这种人?其实那颗毒丹只要他一运行灵力就会立即发作,换句话说,身为修仙者的严落亭终究只有死路一条。
花清雨道:“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对萧夫人不敬,她的毒药开始惩罚你了。真是可悲,如果你一开始就给我们丹药救活天逍的话,他是萧夫人的儿子,说不定有方法化解你体内的剧毒。可惜,现在不需要你了,我们自己就能取走丹药。晓敏,帮我按住他!”
朱晓敏走过来,奋力一脚踩在严落亭右肩上,将胳膊踩脱了臼,严落亭再次哀嚎连连,扭动着身体。朱晓敏又一脚踏在他腹部,厉声喝道:“给我老实点儿!要不是怕你这种人弄污了我的仙剑,我早就一剑割破你的喉咙!”
花清雨已经从严落亭胸口翻出了三个药瓶,可连续打开两个都是空的。当打开第三个药瓶时,花清雨心头一喜,里面有丹药!她连忙将丹药倒在掌心,那丹药呈白色,圆溜溜的,表面十分光洁。
花清雨一看,顿时怒从心起,将三个药瓶狠狠砸在了严落亭的脸上,骂道:“你这不要脸的贼!疗伤丹药呢?”
严落亭已经肝肠寸断,奄奄一息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清雨,你手里那颗那是什么丹药?”韩明飞心急如焚,从花清雨的口气来看,那颗并不是疗伤的丹药。
“这是天妖丹!”花清雨快哭出来了,“师父说过有一颗天妖丹被偷了,原来是严落亭干的!”她又仔细地搜寻严落亭的衣襟内,可惜,并未找到其他丹药瓶,只在里襟内侧翻到一个掩藏隐蔽的布包。
“这是什么?”花清雨心急火燎地打开裹布,发现里面是一封信函,上书:“叶宗主亲启”。拆开匆匆一扫,信中写了天妖丹的秘密以及太清宗的讯息,由于仙妖大战的混乱,严落亭一直没机会将此信送到叶申荣手中。花清雨不禁气怒至极,大骂道:“原来这个狗贼早已背叛宗派,成了叶申荣的爪牙!”
“死有余辜!”韩明飞啐了一口。严落亭的脸色泛青,皮肤已经溃烂,蠕动了几下之后就一命呜呼了。
“那天逍哥怎么办?”朱晓敏又哭了起来,花清雨也哭了,唐君荷也哭了。任谁也无法经受这等从希望到绝望、反复由巅峰跌至深渊的折磨。
“清雨!死马当成活马医,将天妖丹和那颗红色丹药一起给天逍服下!”韩明飞大睁着通红的眼睛,“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花清雨别无他法,谁也不知道天妖丹究竟有何功效,但此时此刻,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希望也要试试看。她用颤抖的双手拨开天逍冰凉的嘴唇,将两颗丹药塞了进去,再一捋脖颈,让丹药进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