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敏起身开门,将陆柏峰迎进房内,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灰色衣袍。看到了满桌酒菜,陆柏峰眼睛一亮,笑道:“这里这么热闹啊,还有宴席。”
“陆师兄,今天是清雨姐的生辰,这是师娘亲自调酿的药酒,很好喝哦,你来尝尝。”朱晓敏道。
陆柏峰喜酒,坐下与众人同乐。大家欢声笑语,宴席直至亥时才结束。几名弟子都到各自房内收拾行囊去了,不一会儿,大家都整理停当,集合在竹园中。
“勿要生事,一切小心。”余瑞江叮咛众人。
卢海龙道:“走吧,我送你们出门。”
一行人走到了道德殿附近,卢海龙让大家暂且等待,他径直穿过场院走向大门,对着守门弟子说了些什么,并指了指剑器殿,守门弟子立即飞奔了进去。然后他才遥遥地对着黑影里的众人招了招手。
出了山门,卢海龙目送着几人消失在阶梯拐角处,才负手离开了。
下山途中,韩明飞问陆柏峰:“陆师兄,你说卢前辈为何要将守门弟子支开?”
陆柏峰道:“此行乃是机密。白天人多眼杂,夜里则比较清静。”
一旁的唐君荷道:“大师兄,卢前辈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还记不记得,方才在师父房内,卢前辈曾经说过,不让长老出行而派我们前去,还有一个原因,不说也罢。”
“记得,我也好生疑惑,只是不便多问,总觉得这次卢前辈有些神神秘秘的。”韩明飞道。
陆柏峰看着前面的天逍、天遥等五人的背影,说:“不必多想,我们只需完成前辈交代的任务即可。”
“陆师兄,那我们的行程该如何安排?从夜哭谷至东海边,这可是整个潜龙郡的北线啊,如果步行寻找,怕是得花个一年半载呢。”唐君荷道。
陆柏峰略一沉思,答道:“去东海边,之后沿着冰原一路向西。今晚先去山下的昊州城住一宿,明日一早径直向北行进。”
“陆师兄,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那神秘的巨石在极北之地怎么办?以我们的修为,根本接近不了那里。”韩明飞又问道。
“无需担心。北地冰原,虽然寒冷,但在南北千里的范围内降温幅度不大,但一旦跨过千里界限,就会在短短数里内变成连剑仙都忍受不了的严寒,巨石不可能在那里。”
“千余里,那岂不是要找很久?看来‘一年半载’都说少了,估计要花好几年……”
“不会的。卢前辈已经跟我说过,神秘巨石极有可能在冰面之下。踏入冰原往北数十里之后,冰面下的水近乎冻到了海底,根本就下不去。所以前辈给我定下了寻找的范围,冰原以北纵向六十里的范围,那里的寒冷我们是可以忍受的。”陆柏峰解释道。
一行人到达昊州时,已接近子时了,街上空荡荡的,家家户户都黑着灯。幸而由于朱晓敏的关系,大家在雪晴客栈舒服地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众人往北出城之后,御剑齐飞。天逍、天遥与朱晓敏不会御剑,由陆柏峰、韩明飞与唐君荷三人带着,在前头飞行。花清雨再次步入元婴境界,李原啸奖给她一柄良品仙剑“秋朔”,如今她正驾驭着秋朔剑,与萧立英一起飞在最后。
“各位师弟师妹,为了不引人注目,等到了潜龙郡北部的白州之后,我们就开始步行。”陆柏峰大声道。
“太好了,步行最好。一路飞过去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朱晓敏第一个赞成。
“师妹,切记,前辈既然让我们换上普通衣服,我们万万不可太招摇。”韩明飞不太放心,再次叮嘱朱晓敏。
朱晓敏兴奋不已,回答得似乎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没有。
一周之后,众人到了复州。复州是光兴王都,热闹非凡,进城之后,直到雪晴客栈,陆柏峰一路都皱着眉。尽管大家穿的都是普通衣物,可几个师妹的相貌都太出尘脱俗了,平凡的布衣丝毫掩盖不住她们如花似玉的容貌与高贵优雅的气质,更何况是四位美人走在一起,引来路上的行人频频回头张望,眼神都不舍得挪开。
进了雪晴客栈之后,陆柏峰长舒一口气,回身道:“几位师妹,明日起你们还是买几顶斗笠带上吧,太引人注目了。”
几人相视一笑。
天黑之后,朱晓敏闲不住了,拉着众人去逛夜市。陆柏峰与韩明飞带着天逍与天遥半路拐进了一间酒楼,点了一桌酒菜消遣起来。
“咦?这斗笠还不错。清雨姐,你看。”朱晓敏发现了路边一个卖帽子与饰品的小摊。
“姑娘,我这些斗笠都是用细竹蔑、箭竹叶还有荷叶编织而成的,又轻巧又美观。”摊主介绍道。
“有没有带面纱的?”花清雨问道。
“有,有。有黑、白两色,不知要哪一种?”
“白色的吧,我们买四顶。”
花清雨正要付钱,忽然从一旁传来了一道刺耳的笑声:“嘻嘻,姑娘这么美的容貌,戴上斗笠岂不可惜?”
循声望去,是一名衣着华丽的青年,满面堆笑,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轻佻之气,明明天气凉爽,他手中还轻轻摇着一把扇子。
看到这样的人,花清雨与朱晓敏甚是反感,皱着眉头转过脸来,付了钱准备
离开。
“哎,别走呀。”那青年一步上前,将扇子压在了花清雨的手腕之上。
花清雨推开扇子:“你想做什么?”
青年“呵呵”一笑,收起扇子:“两位姑娘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复州人多地广,有许多热闹好玩的去处,不如就由我略尽地主之谊,陪着两位姑娘四处游览一番如何?”
“不劳公子费心。清雨姐,我们走。”朱晓敏拉起花清雨的手,两人转身就走。
不料,青年身后的一名小厮忽然喝道:“给我站住!我家公子盛情邀请,你们竟敢拒绝?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这句话惹得朱晓敏不高兴了,转身冷冷地看着那名小厮。
“不得对姑娘无礼!”青年装模作样地嗔怪道,而后又转成笑脸,“两位姑娘,请恕家奴粗野。我是程家的公子,家父与光兴燕王爷是莫逆之交,因此我在复州地境还算说得上话的。”说到这里,青年顿了一顿,目光落在了两人身后的剑套上:“看两位姑娘的装束,相信也是爱剑之人,家中剑阁内珍藏着许多上品好剑,不如来我家中做客,到时两位可随意挑选两柄中意之剑,以作在下的见面之礼。”
“晓敏,怎么回事?”唐君荷与萧立英走了过来。
那青年眼睛一亮,拱手道:“原来还有两位姑娘。也好,就一同来我程家做客吧,也好切磋一下剑艺。”
“不必了,我们还有事,告辞。”萧立英拒绝道。
男青年望着四人的背影久久未动,轻轻眯起了眼睛,缓缓摇着扇子。
方才喝话的小厮凑上前来,轻声问:“公子,要不要追?”
“先不用。守城的小五今天傍晚来报,说有外地来的四个大美人进了复州,想必就是她们四个。不过,同行的还有四个男子。这样,你先去……”青年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小厮一番,小厮频频点头,小跑着离开了。青年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
……
花清雨笑道:“那人也真不自量力,还要与我们切磋剑艺呢。”
“就是,看他那副嘴脸我就讨厌,背上还装模作样地背着个剑套,天又不热还摇扇子的,装相。上次是孔心焱,这回又冒出来个姓程的,为什么我们每次下山都会碰到这样的浪荡公子哥?”朱晓敏撇撇嘴,对青年的装束很不以为然。
“在你没入太清宗时我还遇到过一次呢,那次差点连命都没了。按大师兄调侃的话说,这叫‘红颜祸水’,不祸他人,祸扰自身。现在就把斗笠都带上吧,免得再招来烦心之人。”唐君荷道。
“呵呵,烦心之人还没死心呢,派来了一个小尾巴。”萧立英边戴斗笠边道。
“要不要教训教训他?”朱晓敏问。
唐君荷丝毫不在意:“不必。装作不知好了,量他也不敢做什么,我们逛我们的。”
逛了一圈之后,四人回到了雪晴客栈,陆柏峰他们饮酒未归,四人就先进房休息去了。客栈外面探出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往里张望着。
“什么人?”掌柜喝道。
那小厮整了整衣襟,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徐掌柜,不认得我了吗?”
掌柜一笑:“原来是程富安兄弟。怎么,你要住店?”
程富安倚在柜台上,轻声问道:“徐掌柜,方才进店那几名女子是什么来路?”
徐掌柜脑筋一转就明白过来了:“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从外地来的。”
程富安不耐:“这不是废话嘛,本地的还能来你这儿住店?他们四人姓甚名谁?同行的四个男子在哪?他们是什么关系?”
徐掌柜道:“这可问住我了。富安兄弟,我这儿是客栈,客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南来的,北往的,难道我还一一盘问人家不成?”
程富安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之上:“徐掌柜,你是个聪明人。跟你说实话,我家公子看上她们了。往后几日,你可要替我家公子多多留意她们几个,我会经常来,如果你探听到什么消息,我家公子自有重赏。”
徐掌柜也不客气,收下了银子:“富安兄弟替我多谢你家公子,我一定尽力而为。”看着程富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道:“富安兄弟,我现在就提供一个重要的消息给你,这伙人好像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复州。”
“什么?这么快?不是今天才刚到吗?复州这么大,他们怎么不多留几天……”程富安小眼睛一转,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呵,竟然敢打小姐她们的主意,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徐掌柜轻蔑地摇了摇头,向朱晓敏禀报去了。
听了徐掌柜的描述,朱晓敏问:“程家的家势很大吗?”
“程家本是复州此地的富贾,后来程家家主通过关系认识了光兴王,进献了许多珍宝,因此得到了燕王爷的赏识,扶持了一下他的生意,因此程家的势力越发壮大。至于程家的公子,名叫程彦宾,乃是独子,受惯了宠溺,整日不学无术,倚仗家势欺男霸女,复州的漂亮姑娘上街都不敢打扮,生怕被他撞上强掳到家中。像小姐这样四位花容月貌的姑娘一同出现在复州,难怪会被他盯上。”徐掌柜道。
“看他那腔调就猜出八、九分了,简直跟当年那个
匡文衡一个德性……”花清雨道。
“算了,休要让这等渣滓败了咱们的兴致。反正明早就要离开了。”朱晓敏道。
徐掌柜略带歉意说:“小姐,那跟踪你们的小厮名叫程富安,不得已,我已经告诉了他你们明早就要离开,否则那程彦宾发现你们走了,必定会来找我的麻烦……”
朱晓敏摆摆手:“无妨。以我们的身份,难道还怕他不成?”
徐掌柜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午夜子时,陆柏峰等人才从酒楼回到了客栈。冥想了一夜之后,翌日卯时,众人出发了。
沿着清冷的长街行至复州北门,却不想遇到了意外。守城士兵见朱晓敏几人带着斗笠,非要让她们摘下来看看面孔不可。
“奇怪了,你管我们长什么样子做什么?”朱晓敏不满地问。
“上头有令,让我们寻人,废话少说,快摘下斗笠!”卫兵不耐烦地喝斥。
陆柏峰道:“算了,摘下让他们看看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等四人摘下斗笠,守城卫兵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就是你们,你们不能出城!”
“凭什么?”朱晓敏把眼一瞪。
“嘿嘿,程公子有令,我也没办法呀,反正你们就是不能出城。”卫兵道。
“哼,我们出不出城,你说了可不算。”朱晓敏冷声道。
“且慢,不要惹事。”陆柏峰挡在了朱晓敏身前,问卫兵道,“程公子是何许人?找我们有什么事?”
卫兵轻蔑地说:“连我们复州有名的程彦宾公子都不知道?他……”
话音未落,身后忽然传来了程彦宾的声音:“诸位,请恕我不得已而出此下策。”
众人回首一望,只见程彦宾从远处摇着扇子走来。“昨晚未曾向诸位姑娘通报名讳,在下姓程,双名彦宾,诚心邀请诸位前往家中做客,还请赏脸。”他彬彬有礼。
陆柏峰立即明白了,想必是这位登徒浪子惦记起几位师妹的容貌了,不由得摇头微微一笑:“程公子,我们急于赶路,无暇去贵府做客,还请见谅。”
程彦宾笑道:“何必急于一时呢?到我家做客之后,在下会为诸位配备一辆马车,绝对不会耽误行程,如何?”
“你这人真是麻烦,我说最后一遍,听清楚了,我们不去!”朱晓敏拖长音调大声道。
程彦宾冷笑一声:“在下好话说尽,各位还是如此不给情面。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去不去我家,可由不得你们!”说完,他一收折扇,连拍三掌。
从各条小巷中立即涌出了许多士兵,将几人团团围住。
陆柏峰叹了口气,心道:“不惹别人,别人倒来惹我们,这下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了。”
正在这时,从城外来了数架马车,由于城门被堵,只得停了下来。其中一架马车的布帘掀起,一位青年探出头来看了看,然后跃下了马车,喊道:“程彦宾?这是怎么回事?”
程彦宾连忙迎上前。“原来是燕三公子。没事,我……我抓了几个毛贼。”他胡乱诌道。
“我呸!”朱晓敏忍不住啐了一口。
程彦宾吩咐士兵让路,然后谄媚地问道:“三公子,怎么这么早从外面回来?”
“前些日子陪着内子和弟妹去了趟岳丈家,这是刚从慕州回来。”燕浩霖一边说着,眼光一一扫过陆柏峰等人,随后皱起了眉头。他隐约觉得,这群人中有几个好像在哪里看见过,于是疑惑地问:“程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几人相貌端正,气度不凡,岂会是毛贼?”
“啊,三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几个年轻的都是放风的,真正动手的是他!”程彦宾一指陆柏峰。
陆柏峰惊讶地指着自己:“我?”随即他就想明白了,其他人都是俊男美女,只有自己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看面容是最不光鲜的一个。几个师弟、师妹都面露笑意,朱晓敏忍不住“哧哧”地笑出声来。
“这位兄台看上去似曾相识,可是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燕浩霖并不理会程彦宾所说,礼貌有加地问陆柏峰。
陆柏峰笑答:“的确。我们曾在游龙郡汉州城的雪晴客栈中见过面,也曾在梦香长街的无味家中见过。”
燕浩霖恍然笑道:“啊!我想起来了。去年我去汉州应选驸马的时候!兄台真是好酒量,当时燕某真是吃了一惊呢。”而后,他转向程彦宾,冷冷地说:“程公子,你肯定是弄错了,这几位是我的旧识,尽皆豁达爽朗、光明磊落之人,岂会有行窃一说?”
程彦宾大吃一惊,赶紧转口风:“我看诸位也不像是行径不轨之人,没想到竟是三公子的旧识,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燕浩霖对众人拱手道:“事隔许久,不想今日有幸再遇诸位。不知是否有空来燕府一聚?”
陆柏峰道:“实在抱歉,燕公子,我等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待日后闲暇,定登门拜访。”
“好,期待到时与兄台痛饮一番。告辞了。”燕浩霖向一行人道别之后,上了马车,向城内驶去。
燕浩霖这么一干涉,程彦宾也不敢再做什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离开了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