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过带着一千士卒冒着清军绿营的枪林弹雨向前挺进。
在前进的道路上,有不顺军将士中弹倒下。
好在这一千顺军将士都是李过的亲兵,其装备水平在顺军中算是比较好的,可以做到人人着甲。
清军用的火铳无论是射程、破甲能力、射击精度抑或是杀伤力比起明军的火铳都稍逊一筹。
加上清军的开火距离较远,因而这些被清军火铳击中的顺军将士还是有不少人能够幸存下来。
一支军队能够扛得住多大的伤亡和这支军队的个人勇武无关。更多的是和这支军队的组织纪律水平以及主帅的能力挂钩。
望着身边的怕袍泽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要说李过麾下的这些顺军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李过的这些亲兵当然也怕死,只是有李过冲在最前面。主帅如此,这些亲兵自然没有退却的理由。都硬着头皮跟着李过一起向清军绿营的军阵挺进。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李过眼见自己距离清军绿营的军阵已经越来越近,清军绿营兵们的脸庞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魏彰见状,手里握着的腰刀也在不听使唤似的颤抖着。
他娘的,明朝的新军难缠,顺军什么时候也变得的这么难缠了?
魏彰,乃至大部分的绿营兵军官早先都是汉军八旗出身。
入关以来和李自成的顺军交过手,李自成的顺军要比明军普通的营兵(高杰所部的营兵除外)稍强,但远在明朝新军之下。
这是魏彰对顺军战斗力的认知。魏彰不明白,什么时候顺军也变的如此难缠了?
绿营兵们见状也为之骇然失色,他们都因为明朝新军是硬骨头,顺军是软柿子。没想到最后软柿子竟是他们自己。
“放!”
顺军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李过的这支亲兵队伍从未抵近到敌阵前如此近的位置。
随着他们距离清军绿营的军阵越来越近,他们的伤亡也陡然增加。
顺军的队伍也隐隐出现了一丝松动,虽然清军望着越来越近的顺军开始变得手忙脚乱,装弹也开始变的不利索。但打出去的铳弹,准头却是大大增加。
顺军将士得到了开火的命令,急忙举起早已装填好的火铳,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李过的这支亲兵装备的火铳是冯双礼刚刚从军库里调拨出来的最新式的燧发火铳,其准头和杀伤力都远胜于清军发火率只有七成左右的燧发火铳。
绿营兵的着甲率并不高,清军在短时间内搞出来二三十万绿营,自然是不能指望这些绿营的装备水平有多高。
除了军官有着甲之外,很多绿营兵的底层士卒就只套了一件号衣。
因此面对顺军近距离的火铳齐射,绿营兵伤亡惨重。只一轮排枪,就压垮了士气濒临崩溃的绿营兵。
魏彰也被顺军的流弹射中,绿营兵群龙无首,瞬间乱作一团。
甚至出现了争先逃跑,互相踩塌的时间。
李过见状随即率军向这些溃散的绿营发起冲锋,顺军的将士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窝蜂地冲向溃逃中的清军。
“就这么赢了?”
李过没料到明军教给他们的这套战术这么好用。
当初明军在教授他们这套打发死,顺军上到军官,下到普通士卒基本上都不接受明军的这套战术。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明军的这套战术简直就是啊让人去送死。甚至有不少顺军将领一致以为,明军是故意传授他们这套战术,让他们去死。
毕竟大顺和明朝是盟友的同时,也是有着血海深仇的竞争对手,难保会对对方留一手,甚至是落井下石。
李过的当初的想法和顺军的军官们大同小异,也并不认可明军的这种战术。
与其说是不认可,倒不如说是不相信。李过不相信作为常胜之军的明军使用的竟然是这么简单,甚至看起来有有些愚蠢的战术。
在亲身经历,并使用了明军这套战术之后,李过的想法发生了转变。
有时候越是简单的战术,越是能够收到奇效。
顺军的士卒绝大多数都是农名出身,越简单的战术,学起来也越快,。
至于愚蠢,战争本质上就是同类相残,世界上还有比战争更愚蠢的事情么?
“堵巡抚,你们明朝的新军就是这么打仗的?”
趁着打扫战场的间隙,李过问堵胤锡道。
“我大明朝新军用的就是这套战术,只是我大明新军更加训练有素,开火距离更近,各哨都配有小炮而已。”堵胤锡对李过说道。
堵胤锡并不担心泄密,这些东西,新军那边也曾派教官训练过顺军。只是徒弟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至于顺军到底学了多少去,那是他们顺军自己的事情了。
尚可喜见派出去的那营山东绿营很快被明军击退,急忙派兵前去接应。
虽然他拿山东绿营当炮灰,但他还是不希望山东绿营被顺军全歼。
他和孔有德好歹也是同僚,和孔有德的私交也不错。要是到时候一个山东的绿营兵都没能够活着回去,孔有德那边,尚可喜也不好交代。
顺军使用的那套战术尚可喜刚刚也看了。
这套战术并不是什么秘密,绿营当初学的就是明朝新军。
无论是装备还是作战所使用的战术都向明朝的新军看齐。
虽然如此,但尚可喜也不得不承认,绿营和明朝新军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这个差距是方方面面的,在兵员方面绿营更喜欢从明朝原来的降卒中挑选精壮,作战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卒。
而明朝新军则更倾向于挑选憨厚淳朴的农名和工人。
军官方面双方的差距就更大了,明朝有专门的讲武堂用于培养军官。
哨一级以上的军官就算是从底层提拔上来的,也要送到讲武堂进修。因此明朝新军的很多军官,甚至是士兵都能够做到识文断字。
这还是普通步兵的情况,至于炮兵的识字率,那可要比步兵高多了。毕竟明朝新军炮兵挑选兵员更喜欢挑选有文化底子的士兵。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明朝强大的军工生产能力,后勤运输能力,以及财政能力。
这些都是大清,也是大顺所不具备,更无法学的。因此纵然孔有德、尚可喜等人对明军的战术研究的多么透彻,但临战还是对明朝新军这套简单到有些愚蠢的战术束手无策。
据尚可喜所知,明朝新军普通士兵的军饷是一个月两银元,伤残抚恤,阵亡抚恤都相当可观。甚至伤残退役的士兵,朝廷那边还会帮衬着给找个营生糊口。
士卒没有后顾之忧,自然肯用命,自然不怕死。
这些东西都是清军没办法学的,尚可喜充其量也就最多像当初明朝将领养家丁一样,训练出几个精锐的绿营,仅此而已。
多铎和阿济格得知尚可喜初战顺军不利之后,感到大为惊诧。
现在大清已经不再将大顺视为主要的竞争对手了,而是一个二流的角色。
这个节骨眼上尚可喜在顺军手里吃了败仗,这让多铎和阿济格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多铎和阿济格为保万无一失,甚至还派吴三桂去协助尚可喜作战。
“列阵出击,我就不信了,老子收拾不了明朝新军,还收拾不了顺军不成?”
尚可喜也有些气不过,多铎和阿济格派吴三桂前来,显然是信不过他尚可喜,质疑他尚可喜的能力。
为了向两个大主子证明自己的能力,尚可喜还是下令整军出击,会一会顺军。
清顺双方展开激战,李过在正面迎击牵制尚可喜的清军,高一功和刘芳亮率部抄掠清军侧翼。清军不敌,尚可喜只得率军灰溜溜地撤退。
只是顺军兵不多也不精,多数都还是二三流的军队,能打败尚可喜的绿营已经不易。
清军随退,但是并没有崩溃,因此李过也没有下令追击,而是见好就收,也退了回来。
山东一线的战事的顺利,朱琳泽感到很高兴,收会山东,南直隶也就多了一道屏障,多了一层保障。
对于李定国未能迅速攻下济南城和聊城,朱琳泽也表示理解。
现在朱琳泽最担心的还是西线的豫南和湖广战场,只是豫南和湖广方面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这让朱琳泽有些坐立不安。
也不知道黄得功的虎贲军现在到哪里了,进入到湖广地界没有。
现在能不能保住湖广,关键就在黄得功的虎贲军能不能及时入援湖广。
倒不是说冯双礼能力不行,朱琳泽还是相信冯双礼的能力的。
冯双礼是他麾下为数不多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的将领,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冯双礼有能力,但他现在手里就三标人马,能做的事情也十分地有限。
“朝廷虽然去岁岁入有所增加,不过很多赋税的增加是来自桑田和棉田,而不是来自稻田。”
弘光二年的财政收入很好看,陆闻达在看完了弘光二年的财政收入之后脸上还是充满了忧虑。
“据臣所知,江南、浙江的稻农见种桑养蚕,种棉织布所获之利要倍于种植稻米,纷纷改种桑棉,长此以往,决非幸事。”
“陆先生何处此言?这些桑田棉田所获之利可用于购买稻米,江南的粮田虽然少了,但湖广的粮田却在增多。再者,现在本朝可不止从湖广可以收粮食,亦可花银钱走海路从南洋和日本购入。”倪元璐的意见和陆闻达向左。
江南的稻田日趋减少,桑田和棉田增加也不少弘光朝才有的事情。前几朝也没见出什么乱子。
只是在闽王该织造局为国营纺织厂,下旨允许并支持民间兴办工厂之后,对生丝和棉纱的需求陡增,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因此江浙一代桑田和棉田的种植面积这才一年比一年多。
现在这些桑田和棉田都能收上税来,国营纺织厂也是纳税大户。
丝绸和棉布更是大明朝紧俏的外贸商品。
牵一发而动全身,倪元璐不希望朝廷在这方面出什么岔子,进而影响到朝廷的税收。因此倪元璐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倪尚书可以保证每年都买到粮食吗?再者,万一南洋诸国和日本的粮食坐地起价,可怎生是好?我大明朝百姓的饭碗难道要掌握在他人手里?”陆闻达向倪元璐发问道。
“他敢?我大明朝海军之强,不下于成祖士气郑和下西洋之时,南洋诸国和日本,若敢坐地起价,让海军过去兜兜风便是。”倪元璐反驳道。
倪元璐并不认为这些蕞尔小国有胆量和大明朝叫板,陆闻达的担心不过是无稽之谈。
“要是他们与我大明交恶,不种余粮了呢?”
“陆闻达,你钻牛角尖是不是?”
朱琳泽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陆闻达和倪元璐吵架。
两个人都各执一词,各有各的道理,陆闻达担心的大明朝的粮食安全问题。
江浙地区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增长,朱琳泽也是看在眼里的。
受益于丝绵贸易的红利,放弃种植经济效益较低的稻田,改种经济效益更高的桑田和田是大势所趋。
只是粮食问题也只得关注,陆闻达的担心不无道理,弘光二年从南洋诸国采买的粮食就已经比崇祯十七年要高了足足两成,采购粮食的成本确实大大增加了。
当然,倪元璐也没错,眼下彻底改变朝廷财政入不敷出的现状也是当务之急。
双方只是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发表自己的言论罢了,朱琳泽并不反感这样的吵架。要是吵着吵着能把问题解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民以食为天,闽王,眼下趁着问题尚小,朝廷还没出现缺粮的情况,着手解决还来得及,要是到时候闹粮荒,纵然有再多的丝绵和银子又有何用?这些东西又不能填饱肚子。”
两人吵累了,陆闻达也懒得再和倪元璐继续争吵下去,对朱琳泽说道。
“孤知道了。”朱琳泽转而又问倪元璐道,“倪尚书此番来闽王府所为何事?”
“回闽王,为铜钱的事情而来。”倪元璐向朱琳泽行了一个礼说道,“银元和铜元发行之时的兑换比例是一银元兑换一千铜元,现在银贱铜贵,一银元所能兑换的铜元已经不足八百铜元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