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进入县大衙的消息很快传到包头营游骑将军张明泰和昭武校尉刘罗根二人耳中。
包头营,中账。
四十多岁的张明泰虎背熊腰,精神烁烁,双眼炯炯有神。坐在他下方的罗飞皮肤白净,书生气稍显浓。
罗飞犹豫片刻,问道:“大人,这个楚逸什么来头?”
张明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知道这届文华榜榜首书院是哪家?”
罗飞想了想,道:“好像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书院,叫烟凌书院。”
张明泰点头道:“这个楚逸,就是烟凌书院的院长。”
“他是院长!”罗飞不可置信道。
张明泰继续道:“本届春闱,他高中探花。”
“探花!”罗飞瞪大眼睛。
张明泰本想告诉他,楚逸就是原朔方军统帅,现任兵部尚书楚剑锋之子。但想了想,认为这些内幕没必要让他知晓。
“大人,按理说,这前三甲的人只会进翰林院,怎么跑到这里接任县令,有点说不通啊?”罗飞不解道。
“这是上面的安排,你我没必要过多猜想。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每时每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不管做什么,都要一一呈报上来。”张明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罗飞满脸疑惑道:“大人,这是为何?”
“没有原因,你照做就好。另外,你安排一下,明天晚上在西风楼给咱们知县大人接风洗尘。”张明泰吩咐道。
“是,大人!”罗飞领命走出中账大营。
他刚走,便有一道身影出现,站在张明泰面前。
张明泰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抱拳躬身道:“仙师!”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穿灰色长衫,手执一柄蒲扇,冷冷看了他两眼,道:“楚逸既然来了,你亲自跑一趟,给西胡那边传个信,就说京都那边来了条大鱼。如果想吃鱼,就自己来抓。”
“是,仙师!”张明泰不敢抬头。
等他抬头时,才发现那人已经离开。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心里清楚,这个人是以楚怀名义来的。楚怀身后站着的是越王,越王身后站的是山上的某个大宗门。
而这个仙师,就是来自那个不知名的大宗门。
如今的他,官拜游骑将军,掌控包头营,都是楚怀在后面替他运作。楚怀图什么,他心里还是有点数。但既然选择站队,那就别无选择,只能听命行事。
县衙大门前,张贴着一张告示:明日午时前,不到衙门者,立即革职,贬为庶人。
孟月半贴好告示,然后笑着对围观群众喊道:“老乡们,咱们青天大老爷已经前来赴任。今后有什么事,新老爷会替你们做主的。”
众人闻言,低头窃语,然后各自散开,似乎对这个新来的老爷没多大兴趣。
县丞府中。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搂着貌美的小妾在喝酒寻欢,正是九原城县丞赵大宝。
此时,一个家丁匆匆前来禀报:“老爷,衙门口那么张贴告示了,说是明日午时之前不去衙门值班,立即革职,贬为庶人。”
“什么?”赵大宝推开小妾震惊道。“还真赶来啊!”
“老爷,您可是堂堂县丞,他有什么权力革职您呀?”一旁小妾不解道。
“你懂个屁!现在城里乱成一锅粥,天高皇帝远的,就是杀人也没问题。这家伙,来头不小呀!”赵大宝摸了摸自己的滚圆的肚子。
“老爷,那您是要去了?可咱们不是收到那份信嘛,这要是去的话,老爷不是有危险。”小妾落泪道。
“你们女人呀,头发长见识短。他敢来这里赴任,怎么会不做好万全准备。我听说,来的是京都城的大人物,咱们得罪不起。”赵大宝还是有点政治觉悟。
如今九原城的情况,他心里清楚的很。这里是西胡与南唐交界重镇,历来是必将必争之地。
前两日他与张明泰喝花酒,想着酒后能从张明泰口中套点内幕,没想到口风很紧,几乎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但赵大宝也是个心细之人,越套不到消息,就越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备马,去县衙!”赵大宝把心一横,决定前往县衙。
县尉府。
“老爷,赵大宝去县衙了。”家丁匆匆来报。
“没看出来,赵大宝贪生怕死,这个时候竟然敢去。有问题,有问题。”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搁下手中毛笔,神色狐疑道。
此人正是九原城现任县尉袁钦明。
袁钦明凝思片刻,道:“快备车,去县衙。”
赵大宝骑着他最心爱的大白马,摇头晃脑朝衙门方向走去,在他身后跟着两个身穿青衣的汉字,腰间佩刀,神色凛然。
马车里,袁钦明眉头紧皱,听说这新来的县令来头很大,但怎么个大法目前还不清楚。
九原城如今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这个时候上面突然派人过来,必然有此深意。
“哎呦!这不是袁大人的马车嘛!听说袁大人身体欠佳,不想在这里遇到。袁大人,这是要去哪呀?”赵大宝幸灾乐祸道。
“赵大人去哪,我就去哪。”袁钦明隔着车窗冷笑道
“那敢情好,咱们一同前去。”
约莫一盏茶功夫,赵大宝和袁钦明来到衙门口。大门空开着,没人守卫。再看大门口贴的告示,两个人眉头同时皱了起来。
“赵大人,楞着做什么,进去吧。”袁钦明不咸不淡道。
“袁大人,你可是管三班衙役的。现在大人来了,这衙门口还没个人影,这可是失职呀。”赵大宝笑着提醒道。
“哼。这点不劳赵大人费心。”话音方落,就有四名衙役急匆匆赶了过来,“见过袁大人、赵大人。”
“你两个在大门口守着,你两个去公堂门口守着。”袁钦明冷声道。
“是,大人。”
“哎呦!袁大人考虑周到嘛。”
此时,楚逸坐在公堂案前,正在看之前的结案记录,就见两个衙役走了进来,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朝楚逸躬身道:“小的见过大人。”
楚逸笑问道:“就你们两个?”
“回大人的话,县丞赵大宝赵大人,县尉袁钦明袁大人马上就到。除了我们俩,大门口也有两个兄弟在值守。”
“三班衙役,上任县令在位时,有多少人,如今还留下多少人?”楚逸漫不经心问道。
“回大人。原来皂班、捕班、壮班三班约莫一百人,除此三班外,还有看管门户的门子,管米谷出入的斗级,管监狱的禁卒,协助验尸的仵作,传信的铺兵,看管银钱的库子,以及茶夫、灯夫、伙夫、轿夫、膳夫、更夫、吹手等,差不多四百来号人,加起来的话有五百多号人。”
楚逸顿时愣住,他没想到县衙下面竟然有五百多人,这机构都臃肿到这种地步了。
如果一个西部边境的小城都有如此多的衙役、杂役,那其他较为富饶的地方,不是更多啊。
直到此刻,楚逸突然才明白,百姓疾苦,就在于苛捐杂税多如牛毛。
这帮人都不从事生产劳动,不创造价值,都是吃老百姓的血脂血膏,说白了,就是一堆寄生虫。
“现在的话,小的也不清楚,不过,据我说知,现在估摸不到百人。”
“都去哪了?”楚逸好奇问道。
“没了俸银,大伙都自谋出路去了。”
楚逸沉吟片刻,问道:“那你们为何还留下?”
“大人,这个问题我来说。”袁钦明大步跨了进来,抱拳朗声道。“下官袁钦明,见过大人。”
赵大宝也抱拳道:“下官赵大宝,见过大人。”
楚逸微微一笑道:“两位大人,不必客气。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今后公务上还望两位大人多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