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逸入驻客栈当天,关于文华盛会的一则消息迅速在整个南唐境内传开。
按照文华会传统规则,书院之间比试分为教习组和生员组。但这届文华会比赛规则出现巨大变化,取消教习组比试,取而代之是院长挑战赛。
挑战科目不限,诗词、经略、歌赋都可以,挑战规则如下:
参赛书院院长需要主动向其他书院院长发起三轮挑战。挑战成功者,可奖励三枚文华令;守擂成功者,可获三枚文华令。
所以,如果运气极好的话,三次挑战成功,可获九枚文华令;三次守擂成功,可获九枚文华令。这样,便可以增加一十八枚文华令,绝对可以翻盘。
规则一经公布,引起朝堂和各大书院哗然。
朝堂内部的反对声此起彼伏,但终究被皇帝压了下去。
此刻,庆阳城东郊一座庭院,温庭恺和玉环等人居住其中。
院长楚逸至今未露面,这让书院众人心中担心不已。
剑无尘坐在亭中的石桌前,在他对面正是胡费。
“你真的要走?”胡费再三问道。
剑无尘朝他翻了个白眼,暗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胡费叹了几声道:“不过,我事先声明,你的小娘子我管不着,她要是跟人跑了你可别怪我。”
剑无尘眉头一挑,道:“你说完了没有?”
胡费见他那欠揍的模样,微怒道:“你跟我一样,当个野修不是挺好,非要做什么杀手。血红刺就是一个无底深渊,你越里走,就越无法挣脱。你到底为什么?”
剑无尘无言,起身走出凉亭。
月光如水,洒落到他的身上,隐约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每个人选择道路不同,存在的意义也就不同。”剑无尘淡淡道。
胡费楞了楞神。
道路不同,遇到的人和风景不同,存在的意义也就不同。
他选择了野修这条路。
这条路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面对整个世界。
最终结果有两个:被杀和杀他。
幸运的是,他一直走到如今。破镜,跌境,再破镜。
短短几个字,却经历无数次生死考验。
剑无尘转过身,望着他可以将后背托付的生死之友。
“有些事情,就算开始的时候乱七八糟,最后却变成了无论如何也不想忘掉的回忆。”
胡费愕然,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煽情的话来,试探问道:“你不会一去不复返了吧?”
剑无尘淡淡一笑,转身,潇洒离去。
“去你大爷。”胡费破口骂出声来。
剑无尘一走,这烟凌书院的护卫众任便落地他的身上。
胡费清楚的很,这栋院落周围早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有武道高手,也有那些垃圾修士。
不过,胡费对那个远在洛川的孙玉翔太了解。
此刻越是平静,就意味着后面暴风雨越猛烈。
不过,胡费相信,这个老对手遇到了楚逸这样的狠人,算是祖坟冒黑烟,日后恐怕要死的心都会有。
想到这,胡费心中就充满了无限期待。
而这份期待,也让他更加愿意留在书院。
再加上剑无尘如此流连于此,那这个地方必定是个风水宝地。
跟着楚逸,日后吃穿不愁啊。
玉环推开轩窗,一阵冷风吹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楚逸至今消息无,让她心里着实担心,茶不思饭不想,脸上清瘦些许,却又让她美上三分。
“明日他就会归来。”耳边传来剑无尘的声音。
玉环芳心微颤,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要走了?”
“有些事还需要处理。”
“那你还会回来吗?”玉环小声问道。
“人会老去,花会衰败。但花开罢一季又一季,人却未必再归来。”剑无尘淡淡道。
玉环芳心猛然一沉,追问道:“你要去哪里?”
剑无尘负手而立,站在屋顶,月光裹着寒风,一袭白衣猎猎作响。
玉环见他不回答,脱口道:“你要活着回来!”
好一会,传来剑无尘的声音:“好!”
象山书院后堂,一间十分普通的小院落。
房间里,点着几根蜡烛。
一个老者正伏案,边翻看手中书籍,边执笔在纸上写着几行字。
“老师,您让我打听的事情打听清楚了。烟凌书院院长楚逸至今未在庆阳现身。”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神色恭敬道。
荀真楞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但没有说话。
那中年男子继续道:“越王那边曾派了不少杀手围追堵截,但都失败了。如今,烟凌书院周边都是越王的人。一旦楚逸进入庆阳,恐怕凶多吉少。”
荀真慢慢放下右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看他,问道:“你如何看?”
中年男子拱手作揖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明日是最后一天,倘若楚逸不出现,那么烟凌书院就无法参加这次比试。所以,明日应该会有答案。”
荀真虽不过问这些俗事,但也明白,李景佑下狠手狙杀楚逸的真正目的。
如今,他收楚逸作为关门弟子之事尚未正式对外宣布,所以外界鲜有人知。
如果有了这层身份作保护,或许可以对部分人产生震慑,减少一部分的危险。但这又是一把双刃剑,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甚至成为众矢之的。
直到此刻,荀真心里都无法确定,这样做到底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他心中顾虑,沉声道:“老师。在学生看来,人的命运总是按照既定的方向在前进。即使中途有外力改变了过程轨迹,也改不了最终的结果。”
荀真看了他几眼,轻轻叹了几声道:“年轻时,想着赤条条来无牵挂。可年老时,反而多出无妄念想。”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中年男子缓缓道来。
荀真微微一笑,淡然道:“心如着褴褛行荆棘,处处皆牵挂;又如举火逆风行,风吹焚自身。”
中年男子心神一颤,神色微变道:“多谢老师赐教。”
“你先回去吧。”荀真埋下头,继续看书。
中年男子弯腰作揖,恭敬退出房间。
走出小院,中年男子抬头望望夜幕,自言自语道:“真的很好奇啊。”
他实在很好奇,这个楚逸到底是什么样的年轻人,竟然让老师一眼相中,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而且,这个年轻人又与越王李景佑不对付,能否安然赶到庆阳参加比试,不得而知。
但至少,别这么轻易就死掉。
因为,此次文化会规则改变,作为象山书院的院长,他便有机会与楚逸在正式场合进行公开比试。
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老师的关门弟子踩在脚下,那到时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想知道,但又不想知道。
只不过,内心深处,真的特别期待。
洛川,越王府。
李景佑听着黑衣老者情报,眉头微微皱起:“确定?”
黑衣老者恭敬道:“殿下,确定。”
李景佑起身踱步,忖道:“父皇突然改变文华会规则,又让七妹回京,这两件事都有点说不通啊。”
黑衣老者拧眉道:“殿下,七公主如今也到了婚嫁年龄。皇上让她回京多半也是为此事考虑。”
李景佑点了点道:“七妹师从太乙宫,而且又深得韩宫主赏识。倘若能与七妹结成连理,那么就可以顺理成章与太乙宫牵上线,倒也是一大臂力。”
黑衣老者抱拳躬身道:“殿下说的极是。不过,七公主眼光极高,恐怕普通世家子弟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李景佑笑了笑道:“眼光再高,终究是女人,尤其是帝王家的女人,很多事情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庆阳那边有什么消息?”李景佑话锋一转,冷声问道。
黑衣老者心头一紧,如实禀告道:“启禀殿下,庆阳那么至今没有楚逸的消息。烟凌书院等人进入庆阳后,也没有其他任何动静。”
李景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从黑衣老者身上掠过。
“明天是最后一天,我就不相信他不出现。只要他一出现,不论花多大代价,务必斩尽杀绝。”李景佑杀气腾腾道。
黑衣老者沉声道:“遵命。属下告退。”
黑衣老者刚走,孙玉翔便走了进来。
“庆阳镇守使那边没有问题吧?”李景佑问道。
孙玉翔点了点头道:“王安欠我玄天宗一个人情,这次算是让他做个顺水人情。城内那边已经安排妥当。”
李景佑右拳击掌道:“好。这次有血红刺的杀手出马,楚逸必死无疑。”他见孙玉翔脸色阴沉不定,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孙玉翔沉吟片刻道:“按照他们逃离方向,他们此行目的地应该是凤凰谷。”
“凤凰谷?”
“凤凰谷以丹药立足于世。虽比不上六大宗门的丹药品次,但对其他小宗门和散修来说,凤凰谷丹药也是颇为难求。”
“你派人去过凤凰谷了?”李景佑问道。
孙玉翔眉头拧了起来,沉声道:“按照方位,凤凰谷必在那里无疑。但是,凤凰谷似乎消失了。”
“什么意思?”
孙玉翔疑惑道:“在那里,寻不到凤凰谷的任何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景佑突然问道:“那个叫凌烟的女人现在何处?”
孙玉翔摇了摇头:“暂不清楚。”
“你们玄天宗不是很牛逼的嘛,怎么连这种找人的小事都办不利索。”李景佑忍不住抱怨道。
随即,话锋一转:“这种小事不劳孙兄费心,我安排人盯住楚府和书院。庆阳那边,就劳孙兄多费心!”
孙玉翔冷冷看了他两眼,转身离开。
李景佑冷笑几声,心中暗道:“玄天宗怎么就派出你这么个废物。杀人不行,找人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