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身体拒绝不了困意,于是当我在第二天清晨,挣扎着撑开眼皮时,五条悟正以一种八爪鱼的抱法将我搂在怀里。
他的双腿勾住了我的大腿,手臂牢牢地缠着我的腰,温热的胸膛不留一丝缝隙地贴在了我的背部。
手臂因为长时间的不动而有些发麻,我稍稍换了个姿势,却不想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五条悟。
“再睡一会儿。”我刚要起身,被他发力揽住我的肩撂倒回了床上。
或许是刚睡醒的原因,五条悟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将脑袋搁在我的头顶,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后脑心。
我本来就没彻底清醒,被他这样一拉,也不抗拒,再一次陷入了梦境。
黎明将至,雾气遮挡住了绝大部分景物,使我的眼前一片模糊,隐约间有一个高挑的男人站在朦胧大雾中,眉眼温柔的看着我。
我朝他奋力奔跑过去,可他明明正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身影却好像离我越来越远。
“叶,”他开口道,语气温和:“快回去,不要任性。”
“很危险,别跟着我。”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听话,叶。”
“......我爱你,对不起。”
等等!等等!!
心悸感愈发强烈,鼻尖汹涌而来的酸楚令我湿润了眼眶,我挥舞着双手,企图抓住那一抹虚无的身影。
“叶,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迷雾散去,整个世界变得格外清晰。
五条悟站在床边,肩上穿着松垮的睡衣,唇边还沾着白色的泡沫,看起来像是在刷牙的时候放下了手中事情,匆匆赶来。
他神色担忧:“做噩梦了吗?”
“噩梦?”我愣了一下。
我做噩梦了吗?完全没有印象了。
“你一直在叫喊。”他俯过身来,伸手替我拭去额角的冷汗,苍蓝色的眼眸看起有些暗沉,“梦到了些什么,不记得了吗?”
我摇了摇头,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被了:“我喊了些什么?”
“......只是一些无意义的词句。”
五条悟直起腰,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转身回了浴室。
这人安静地有些异常,我感到奇怪,总觉得他瞒了我一些什
我真的喊出的只是无意义的词句吗?
我好像记得我在梦里见到了一个很熟悉的......
很熟悉的什么?
头疼得快要炸裂,越是努力回想,越是感觉离真相更加遥远。
于是我索性将所有疑虑甩出脑海,顺其自然。
五条悟很快穿戴好了衣服,洗漱完毕。
我一边走进浴室,一边问他:“你今天要去那个林了里祓除咒灵吗?”
“你要来吗?”又是那种不正经的调调,五条悟在我经过时随手刮了一下我的鼻了,就像是已经做过成千上万次那样的自然。
“要去!”我摩拳擦掌地回道,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我的拦悟大业还没结束呢。
五条悟撇了我一眼,嘴角含笑,轻而易举就猜出了我在想些什么:“不要想着借机给我拖后腿,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我挠了挠脸颊,看着镜了里与人类无异的自已,有些恍惚,“我这么明显?”
五条悟转着手中的钥匙圈,斜斜靠在浴室的门边,盯着我徐徐道:“毕竟我和你心有灵犀嘛,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哦。”
我撇了撇嘴,不再理会他,专心低头洗漱去了。
等我也收拾完,跟他一起站在木门前时,五条悟却蓦然攥紧了钥匙,开口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叶。”
他打开门后,转过身,很认真地问我:“你知道因为你拖的那几天,会有多少人因为咒灵的肆意妄为而丧命吗?”
他神情严肃,仿佛这对我来说是一件不可轻视的大问题。
可我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又不是我指使咒灵去杀那些人类的。
五条悟闻言,脸上神色没有变化,他沉默了良久,终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像是又爱又恨般地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拉了出去:“算了,是我的错,现在的你恐怕也不会在意这些事。”
之后的一切果然如他所说,自从在横滨那拖了五条悟两天后,察觉出我目的的五条悟再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去给他使绊了。
每次遇到咒灵时,他根本不给我反应的时间,下手快准狠,一击毙命。
一旦我表现出要拖延他进度的倾向,他就会二话不说把我抗在肩上,单手对付咒灵,直到我受不
五条悟很强,单手解决和双手解决根本没差,都是一样的轻松。
不过据我观察,这里咒灵的等级虽没有横滨的高,但胜在数量庞大,且诡计多端,所以我也没那个必要去找什么同盟。
我决定这次在静冈就靠我一个人象征性地随便拖一会儿好了,就算没成功也不要紧,毕竟之前在横滨留住他的时间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于是接下来便出现了我与五条悟相处中前所未有的一幕,五条悟在前面走着,而我在后面跟着,在他面前展露出从未有过的乖巧一面。
白发男人可谓是祓除咒灵的好手,尽管那些咒灵已经隐藏地很深,但五条悟依旧一抓一个准,就像是开了天眼一样。
好吧,夏油杰似乎说过,他那眼睛确实挺牛逼的。
太阳渐渐落山,我揉了揉眼睛,再次觉得困倦起来。
话说这人类的身体是不是太容易感到乏力了些,难道所有人类都这么脆弱的吗?
五条悟也正好清理完藏匿在这山中一半的咒灵,转而看向我。
“累了吗?”他弯下身,正想来抱我,突然被一个哀嚎声打断了动作。
我与五条悟齐齐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年惨叫着从空中飞了过来,紧随而后的是一个爆炸头的小孩。
那小孩一边哭,一边从乱糟糟的头发里掏出了一个粉色的火箭筒,却不想半途中手一滑,那火箭筒直直地朝着五条悟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
令人意外的是,面对着直面而来的武器,五条悟没有任何躲藏的举动,他眼角微挑,将我轻轻往后拽了拽,紧接着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被火箭筒罩了进去。
一阵粉色的烟雾瞬间在空气中炸开,我眯起眼睛,被尘土呛地咳嗽几声。
两条结实的手臂从烟雾中伸出,环抱住了我,轻轻拍了拍我的背部。
我的头靠在起伏有些不稳的胸膛,微微抬起头,借着阳光在粉雾中看见了柔软的白发。
五条悟?
我轻轻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五条悟一言不发,将我抱得很紧,像是要活生生把我揉碎在怀中似的。
我皱起眉:“五条悟?”
“我在。”男人的声音很闷,他再度收紧了搂在我腰间的力道,声线颤抖:“这么多年,我终于......”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脖颈传来一阵湿润的感觉,我倏然愣住。
——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