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衣心想,这个总管太监果然厉害,自己已经多年未出晨曦宫外走动,他却能一眼就认出自己的身份来,想来自己入宫之时,他还未入宫当太监吧。这半路入宫的太监,果然是非同寻常,诡异得极呐!若非如宫女所说的那般蛊惑了圣心,追兰王宫又怎么会有可能让这样半路杀出的人做总管太监,成为陛下身边的宠儿?她到时要好好看看这位林邪公公的相貌究竟有多出色,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般貌美如花,颠倒众生。她道:「免礼,抬起你的头来,让本宫瞧瞧!」寒风吹拂着几点鹅毛般的雪花,飘落在二人身旁。林邪抬头,与之对视的一瞬,站在白玉石阶上的倾衣只觉天旋地转,差点窒息。二人四目相对之时,似勾动了天雷地火,顿时令得四周空气充满了肃杀之气,风突然变得混乱,四周雪花纷乱飘飞。倾衣美眸颤抖,瞪目直视着林邪的脸,琉璃般的眼球急速转动,而林邪俊美的脸上,双眸微凝,似含着一抹冰魄。在他与倾衣对视而望的一瞬,那冰顿时化作了雪雾,一点点慢慢消散,退去了眼眸之中的冷厉,竟然显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情和悲伤。倾衣的内心只觉被什么重击了一下,她做梦都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情郎凛幽就站在眼前,可眼前的凛幽却穿着蓝色的蟒袍,摇身一变成为了追兰王宫最炙手可热的大红人——林邪公公!倾衣浑身一颤,脑袋嗡的一声,竟然从白玉石阶上栽倒下去,白色的衣袖如同一对白色的蝶翼,在风中飘舞,凌乱。一旁的花玦吓得大叫,她万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倒是站在白玉石阶之下的林邪眼疾手快,快速上前两步,一把将倾衣抱进怀中。雪花飘落在倾衣绝美的容颜之上,她微微眯眸,逆着晨光看到了凛幽那张俊美的容颜,这是她心心念念想了千百次的爱人,如今他就在眼前,伸手环抱着她。点点雪花飘落在他黑色的帽子上,这一幕就好像是离国的草原之上,二人策马疾驰之后的温柔缱绻。「凛……幽……」倾衣低声呢喃,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而下,冰冷的泪水落在白玉石阶之上,寂静无声。而林邪此刻眼眸之中也是湿润的,他的内心颤抖不已,这是他苦苦等待,只为再见一面的爱人,他最心爱的倾衣。天意弄人,为了能在追兰王宫之中与之相见,他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太监。时至今日,他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若无旁人在侧,他恐怕要不管不顾地抱紧他心爱的倾衣,放声痛哭。林邪一把将倾衣抱起,然后起身道:「倾衣娘娘晕倒了,快去御药司找药师来。」「是!」一旁的小太监机灵的点头,快速朝御药司跑去。林邪则抱着倾衣回了晨曦宫,这一路上雪花纷飞,一对苦命鸳鸯四目相对,虽然什么都没有再说,千言万语,仿佛都已经彼此心领神会了。然而还有同行的太监在侧,林邪到了晨曦宫之后,也只是放下了倾衣,让赶来的药师为其诊断,留下了一名太监守候,自己则回去蓝麟那边复命去了。二人匆匆一别,宛若云里雾里,在倾衣心中,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等送走了药师,那守候的太监也回去复命了,花玦这才赶来问倾衣:「倾衣娘娘你怎么样了?一定是风雪寒了身体,令你恍惚才踩空了石阶,你可知道当时奴婢有多担心你啊!幸亏那林公公眼疾手快,接住了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当时倾衣唤出凛幽名字的时候,声音很小,加上当时混乱,花玦并未听清楚她口中说的是什么,而花玦也不知道倾衣为何突然摔倒,还以为是意外,喋喋不休。而倾衣对她在一旁的喋喋不休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脑海之中全是当时林邪的画面。她斜靠在床上,含泪心想,我没看错,那个人就是凛幽,可他怎么会变成林邪了?还进了追兰王宫,做了太监,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因为凛幽他思念我,所以才甘愿入宫做了太监,目的是想在宫中与我长相厮守?花玦说凛幽根本没在汐华桥等我,原来他两年前就已经入宫了,所以花玦自然是见不到他了。倾衣摇了摇头,只觉内心纷乱如麻,所有发生的一切,她都好像是在做梦一般。此刻,寝宫内的追兰王蓝麟依旧在批阅奏折,传召许久的林邪公公这才姗姗来迟。「奴才参见陛下!」「林邪,孤传召你过来已经许久,你何故姗姗来迟啊?」蓝麟并未抬眸,依旧执笔批阅奏折,只是话语之中多少带着一点嗔怒之意。林邪知道刚才在外面遇到倾衣的事是瞒不住蓝麟的,毕竟倾衣晕倒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宫中的太监和侍卫也都是看到的,难免日后会传到蓝麟耳中。到时蓝麟定会起疑他为何要掩盖倾衣晕倒的事,只怕他深入调查,便会露出马脚来,追兰王蓝麟是个心思缜密的君王,他潜伏在他身边更是步步为营,一点破绽都不能露出,否则这两年来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入宫做太监的这两年,林邪处处谨慎小心,因为倾衣染病,一直未离开过晨曦宫,他一个太监也没有正当的借口,可以进入晨曦宫去看她,所以一直都是耐心等待。如今总算有机会与心爱之人见上一面,却又只能匆匆而别,他在蓝麟面前要小心谨慎,将来才有更多与倾衣见面的机会。林邪道:「刚才奴才奉召前来,在路上遇到了一位未曾谋面的娘娘,那位娘娘走在石阶之上的时候不慎摔倒,奴才出手救了她,然后将其送回了宫中,并为其传了御药司的药师前去整治,这才姗姗来迟,还请陛下莫要责怪奴才!」蓝麟听罢,放下手中的毛笔道:「呵!原来如此,你口中所说的那位娘娘名叫倾衣,是五年前离国嫁过来和亲的公主,她本就身体弱,当年不慎滑胎之后,那身体就没养好,一直病恹恹的,后来孤准许她留在晨曦宫养病。」「她已是很多年未曾出过晨曦宫了,今日想是病好了些,特意过来和孤请安。不想竟然让你遇着了她,还要有你出手相助,你替孤救了倾衣娘娘一命,孤该谢你才是,何来的责怪?」蓝麟边说着便合上了手中的奏折,抬头双目直视着林邪。林邪掩饰住内心的惊慌,表面无风无浪。蓝麟嘴角含笑,问道:「那位倾衣娘娘情况如何?」林邪这才道:「应该无碍,奴才急着回来复命,便派了小太监留守在晨曦宫等待诊断结果,并且告诉他如果娘娘病情严重就让他来告知陛下,这么久过去了,他也没来通传,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蓝麟见林邪凡事都先是想着自己,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起身道:「你可知道孤召你前来,所为何事?」林邪摇头不知:「奴才不知?」「如今下雪了,天气转冷,孤想去锁云湖的温泉山庄疗养一段时间,你下去安排一下吧!」听到锁云湖三个字,林邪修长的眉头不由微微一跳,蓝麟则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薄唇微勾,笑问:「怎么?说道锁云湖,林邪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哦……孤想起来了,那是孤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听到锁云湖三个字,林邪只觉心惊肉跳,但表面上还是依旧淡定从容:「那是奴才和陛下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蓝麟仿佛是踩到了林邪的痛楚,起身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道:「孤记得当日孤在锁云湖边狩猎,不慎掉入了猎人设下的陷阱,差点摔断了半条腿,好在林邪你当时正好路过,在不知道孤身份的情况下将我带回了家中,然后用草药为孤细心医治,孤这条右腿这才得以保住。算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林邪心中却想,我虽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却对我这个救命恩人恩将仇报,你可还记得你对我做了什么?往事种种,似乎是林公公最不愿意回想的,岂料蓝麟却仿佛是在重温旧梦,依旧继续揭他的伤疤。「当日孤表明自己追兰王的身份,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孤答应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你可记得你向孤提了什么愿望?」「奴才记得,当日奴才说想要成为陛下身边的一名护卫,永远服侍陛下左右!」林邪说到这儿,长袖内的手不由暗暗握成了拳头。当日在离国,凛幽在倾衣的要求下,成为了送嫁将军,亲手将自己心爱之人送进了追兰王宫,而那金色的宫门,却将二人天人永隔,再也没有音讯。凛幽遵守承诺,一直在宫外苦苦等候倾衣,他内心坚定,认为自己能等倾衣到天荒地老,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离开,会一直继续等下去,直到他们能再次重逢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