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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1 / 1)

……许多年前……公孙方也是吃过很多次败仗的,大的小的都有,但看着被齐军逼迫,只能丢下同伴尸体撤退的军士们,那种久违的不甘与沮丧才再度重临他的心头,有了真切的实感。

就在此刻,他认为自己是名将军,而不是一名政客。

可是,身为一名将军,他现在要指挥他的部曲撤退,说的难听点,就是逃跑。车载甲士,戎车之上除了驾驭战车的车右,固有十二人,公孙方居于其中,他拔剑四顾,心有戚戚然。

“将军,您有听说过华元的故事么?”

闻此声,公孙方悚然一惊。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近了,就在车厢之前。

“羊锥……”没有听错,发声之人正是为他驾车的御者羊锥。

“将军还记得我的氏名,真是感到荣幸,但不要因为记得了就不回答我的问题了。”羊锥丝毫不惧公孙方,他作为一介车夫,仅有一柄护体的短剑在身,但这时,他的双手还是紧握着四匹马的缰绳。

“这个我自然知晓。”公孙方一边答道,一边观察着戎车之中各位军士的模样,这一看,更是让他感到了吃惊。

从羊锥开腔伊始,不论是在甲首持弓主射的甲士,还是在一侧披坚执锐负责近身搏杀的几名士兵,都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只是惯常拉弓搭箭或者将近车的敌军砍杀落地。旌旗之下,还和公孙方作伴的,就只有他手边的用以号令全军进退的钲鼓。

“那名宋国大夫受国君之命率军抵御郑军,却是因为车夫怨恨,两军交战时,将战车驱向郑军大营,便是使得宋军大败。说来也好笑,那名车夫唤作羊斟,我的氏名为羊锥,也不过是一字之差罢了。”

“你已被齐人收买了?”

“收买?他们只是给了我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罢了。好名恶名,能够青史留名,哪还有什么所谓的。况且,我为将军您驾车十年有余,还是一车夫,只是这样的事实稍微让我感到有些不忿。十年以前,将军您是都尉,十年后,您是将军,可我除了为您驾车,便没有什么好去处,这是为什么呢?”羊锥叹了口气道,“因为是您的车夫,这再不想干,想必除了国君,也无人敢聘请我,而这,都是您的过错啊。”

“你在我门下,哪怕只是车夫,也应当收了不少好处吧?!”

“若有高位,钱财之事还不是自己求着上门的?既然这些年,凡事都是将军您做主,不若现在,让我来做主一回,也可说功过相抵,我自是不再会怨恨将军您了。”

“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我当调转车头,将您送到齐军面前去。”

“你怕是疯了,这可是叛国之罪。”

“想必将军您还不知吧。便是因为我一直是个车夫,我的娘子瞧不大起我,早两年便和我和离了。再者,膝下的一个儿子参军之后,也死在了燕国北寒之地,我早已是无牵无挂了。叛国之罪?家都不曾有,又是哪里来的国?”

说着,羊锥已然调转了车头,和护卫着主将戎车的四辆战车方向完全背道而驰。

“那么,你能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你么?”

“……”

公孙方如此问后,羊锥却是不再回话了。

“是那安平君田昌意?”

还是没有回音。

“那你们,你们又是为什么背叛我呢?”

再问左右,左右皆是哑然。

谈判破裂,也没有时间再周旋了,而公孙方并非是愿意束手待毙之人。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收买的,但在这时候去思索那些事显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不说被齐军抓住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这被敌军所俘,无疑是会葬送他的整个政治生涯,而这是他难以忍受的。所以,哪怕知道自己一人并不能与这十余人为敌,他也绝不会认输。

事实上,在成为国尉之后,公孙方就再也没有用自己的剑斩向任何一人了。有些生疏地执剑刺向位于车厢之前的羊锥,之后,在一名甲士进行阻击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上挑,削铁如泥的长剑轻柔地触碰到甲士的甲衣,像是拨云见月那般顺遂,将那名甲士脆弱的身体一分为二。

鲜血溅落,公孙方剑上的血富有技巧性地溅到了另一方向的甲士眼皮上,引得对方动作一顿,为他创造了良好的进攻形势。随即,再斩一人。

短短的一个呼吸间,公孙方凭借自己的先手以及良好的判断,就将可称作是敌手的人除掉了两个,不过就是这样,还剩下十个。

主将戎车都是好马,那护卫的四辆战车在羊锥突然转向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再要追过来施以援手,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公孙方明白,或许,在戎车抵达一支成形的齐军部曲面前之前,关于穿过这十人阻拦再杀掉羊锥,都只能由他一人来做到。

这对于一个并非以战斗见长的将军来说,是件颇具挑战性的事情。不过,好在在教导公子胜的这些年,公孙方的武艺不说进步,至少是没有退步的。

可能是远远比不上那名少年郎,但要被这十人轻易杀掉,那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命令是要将他送到敌军面前,没有说要杀了他,如果这些人有把他当过主将,那么,某种程度上,公孙方并不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这样防守方面的压力大大减轻,他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琢磨如何尽快一次一剑带走一条性命。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这种状况,本来就不是简单的厚不厚道能够评断的。如果他能活下来,这些人落到了他手里,除了施以极刑之外,他不会存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须知,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沉下心,缓慢地将自己的目的由剑尖递出,公孙方以侧腹受伤的代价再取一人。靠在一侧,大口呼吸了一次,公孙方左手摁压了一下伤口,对伤势有了初步的估计,便再次先手行动,打破了敌方与己的僵持。

戎车的速度愈接近战场中心便是愈加快速,原因无他,此地就是要开阔许多,马儿毋需担心跑的不尽兴。也正是因此,虽然主将的指挥车一切布置都是很好的,这路途颠簸的症状要较之别的普通战车轻一些,究竟还是让公孙方的行动受限了不少。

但难度增高,也没有让公孙方杀那羊锥的初衷有任何变化。

约是一盏茶的时间,公孙方提着延至剑柄都是血渍的长剑,视线凝固在了前方,那个仍背着他的御者羊锥。

戎车离齐军还有些远,只要杀了这人,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本该如此。

但有些破损的右手提剑,那剑尖马上要触及到羊锥的心腹位置时,变得软塌塌的手臂再也不能支撑起手掌握住剑柄,公孙方眼睁睁地看着长剑从自己的手上滑落,右手也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而剑柄与剑身分别在脚边颠簸撞击了一次,让他的两只耳朵都不能听见别的声音。

还没有见到人,那种深入骨髓的阴森寒冷的感觉已然扩散至了全身,这样的状况已是这一日来的第几次了?已然是记不清了,但是这种感觉的源头,不会有别人。

公孙方忽然明白了什么,可是,即使一开始就明白,他也绝不会想到会有华元之事在他身上上演,所以就算知道,那也没有任何用处。

胆大包天之人,不惧生死,这战场穿行视若家中后院,当真是纵情惬意。只是这样的人是为敌手,就只有可怖一词能拿来形容的了。

手上的痛觉经过了不知多长的时间后才顺着臂膀的酸痛递送到了神经之中,多年来身居高位的敏锐在这时竟然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公孙方确是不知田昌意是什么时候经由戎车尾部的敞门上得车来的。

艰难地转身,一双眼睛嵌在颅骨里,四处打量着,但失血过多加上已经算是麻木的疼痛感让公孙方的视野变得有些明灭不可见起来,周围场景也在不停地摇晃……直到他看见了一只他熟悉至极的魏军头盔,目光向下,那其中的一张脸被凝固的血液包覆着,他极力想要看清浮现自那双眼睛中蕴含的情绪……是傲慢,怜悯还是轻蔑呢?之前未能得到的答案,突然自公孙方的心头产生了一种渴望,让他想要去揭晓。

这是非同寻常的一种感受,在生死关头,会有这样不自在的感受绝对是不正常的,而公孙方也没能再细细想下去。

他的大脑只运转到这里,之后,他眼前的世界就完全堕入了黑暗之中。

田昌意只是用剑脊拍了公孙方的手臂,使其丧失战斗的能力,说到杀人,看那刺入公孙方身体的长剑的主人已然瞑目,这应是一人回光返照时最后的余晖,于那人而言,幸得这余晖不是毫无用处的。

不过对于田昌意来说,又是一种怅然:“这是说,我其实也不适合做刺客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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