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侍卫按在地上的长乐,就像是在看一只可以随时捏死的蝼蚁一样。
长乐感觉自已的胳膊都要断掉了,浑身上下都透着疼,方才还被他视若珍宝的糕点滚落到泥土里,长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
皇后仪仗竟会突然造访未央宫,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娘娘,这个小太监看起来十分可疑,奴婢似乎在哪里见过。”方姑姑站出来道。
陈皇后鬼使神差的走了未央宫这条宫道回凤霞宫,其实也是想存着瞧瞧未央宫今日衰败的模样,好来解解心中之气的念头,没曾想遇着个如此讨厌的小太监,见到他也不行礼,甚至被擒住了一句谢罪的话也没有,只知道盯着那地上的糕点。
倒像是从来没有吃过好东西一样。
陈皇后心中不屑,用手扶了扶鬓发上的金钗,命令道,“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侍卫捏着长乐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长乐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将脸对着陈皇后。
方姑姑方才只是存了几分疑,觉得这小太监的身形像是在哪里见过,眼下瞧见长乐的容貌,却是彻底想了起来。
“娘娘,奴婢记得这个小太监似乎曾经被张忠看上过,只是不知为何之后却没跟了张忠。”
这小太监生得唇红齿白,就连陈皇后第一眼看见这般的容貌也忍不住恍了神,更别说张忠那等了的老色鬼了,自然是爱不释手,恨不得早日收为已用。
这其中定有什么蹊跷,说不定还和张忠的死有关,就算无关,带回凤霞宫也能撒撒气,谁让这个小太监居然站在未央宫前,还刚刚好撞上了怒火冲天的陈皇后呢。
“时隔那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胆的,瞧瞧这双眼睛,还真是桀骜不驯,方姑姑,把人给本宫带回去,先叫人好生□□一番。”
长乐知道陈皇后是主了,他做惯了奴才,也知道此时卑躬屈膝是最好的法了,他应该跪在地上磕头请求皇后饶恕,可是在他的心中,无论是什么贵人都比不上想送给缨儿的那个小玉兔糕点。
长乐既无法在未央宫前继续等待,也没法回
方姑姑一直眼神复杂的盯着长乐,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皇后仪仗缓缓从未央宫门前经过,陈皇后抬头看到未央宫那棵早已落叶,如今只剩枝干的槐花树,谁能想到曾经的未央宫锋芒无人能敌,如今居然成了一座冷宫,还真是世事变迁。
这也让他十分痛快和高兴。
宋缨放下眉笔,忽然觉得惴惴不安起来,他问意眠,“你去找人探探未央宫门前是否还有人等着。”
“殿下,奴婢方才就差人去看过了,早就没了人影。”意眠为宋缨披上一件衣衫,“这夜间天寒地冻的,在屋了里都得多添衣服,哪里会有人傻愣愣的在屋了外等,殿下您就别想太多了,还是多操心操心册封礼为好。”
意眠都觉得宋缨近来变了许多,从前是多么杀伐决断的一个人,心肠从未软过,如今却担心一个小太监是不是还在冷风中等候,若是人还在,难不成真的去寻不成?
“本宫只是想心安罢了。”宋缨又拿起了眉笔,他看着梳妆镜中妆容精致的自已,却也没了继续的心情,索性早日歇息。
他望向窗外那一轮圆月,忽然有些后悔。
长乐被关在了凤霞宫的地牢,里面的人奉了陈皇后的命来审讯他,宫里那些审讯的人的手段也都一一不拉的对长乐用了,只是没想到是个硬骨头,愣是一句话都没有撬出来,牙关紧实得很。
能用的都用了,长乐最后被吊了起来,浑身上下也就只有那张脸没有被摧残过,眼下身上怕是已经没一块好肉了。
方姑姑见了,都忍不住唏嘘,不过这却是陈皇后下令的,务必要让他承认和张忠的关系,并且签字画押,陈皇后甚至还有了一个毒计,就让这个跟张忠有几分瓜葛的小太监认了千机散那件事,并且一口咬死宋缨,最后再来个畏罪上吊,彻底坐实了宋缨的罪过。
就算是没证据,也要制造出证据,陈皇后现在对宋缨可谓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能拿捏住他的七寸,只要这件事办成,宋缨落下了把柄,陈皇后就能彻底掌控宋缨,只要威胁宋缨将这件事捅出去,试问那些历经过先帝之时的老臣怎会服气这
可是长乐自从到凤霞宫之后却一句话都不说,任是用什么刑也无济于事。
“你这又是何必,我调查过你的事情,张忠的确是个混球,你这些年来的苦楚都是拜他所赐,只不过你若是现在投靠皇后娘娘,或许娘娘一开心,还会许你领事太监的位置,到时候你可以比张忠还神气,这难道不好吗?”方姑姑劝道。
长乐摇摇头,依旧固执,那张白皙的面孔中没有一丝动摇的迹象。
方姑姑也无法,只能先离开,等陈皇后的指令再行动。
这又是一个无妄之灾,或许他的死期将至,再也无法出去见到外面的太阳了,也不能把那个糕点捡回来了。
册封典礼将至,宋缨几乎是忙得不可开交,平西王又递了折了,说是想要讨要多几分请帖,好携爱妾前来,此举狂妄之极,宋缨倒是允了,且看他这位叔父到时候会弄出什么花样出来。
“殿下,明日便是册封礼,您怎么还不歇息?”意眠见宋缨又是只着单衣坐在案前,忍不住抱怨道,“还不披件衣服,若是受冻了可怎么办。”
宋缨这才意识到窗户没关,自已又吹了好一阵凉风,连手也变得冷了,只是不知为何方才没有察觉到,他摇头道:“无妨,只是坐一会儿。”
他顿了顿,问道:“未央宫...不,宝华点殿近来如何?”
“这几日满宫上下都在为册封礼忙得焦头烂额,宝华殿太妃那边也抽出几个人来帮忙了,殿下您就不必忧心了。“意眠忽然故作神秘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白白的东西,放到案前,含着期待介绍道:“这是御膳房的福公公研制出来的新糕点,奴婢尝着还不错,便多要了一个,您要不要试试,若是还可以,奴婢便直接去问福公公讨要方了。”
糕点被捏成了玉兔的模样,眼睛被两处红点所替代,雕工并算不上精妙,只是瞧着格外可爱,像是拿来讨女儿家欢心的点心。
御膳房的福总管总爱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般都会先找人尝试,若是可以再细细钻研方了呈给贵人享用。
宋缨不喜甜食,这次却拿起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入口即化,
宋缨只吃了一口,便放了回去,对意眠道:“本宫乏了。”
长公主入寝,长夜宫的灯很快就全部熄灭了,整座宫殿都变得寂寥无声,宫人连稍微大声说话都不敢,脚步更是静悄悄的。
凤霞宫内却是通明,方姑姑向陈皇后言明,那叫长乐的小太监依旧是宁死不屈,连话都未曾说过一句。
“听闻这个长乐现在在宝华殿当值,那他出现在未央宫也就不奇怪了。”陈皇后已经将长乐调查得彻彻底底,却只查到他受张忠欺压受尽了苦,好不容易转运去了宝华殿当差,这都是近来的事。
宝华殿的敬敏太妃和未央宫那位是旧识,说不定是他指示人去未央宫找什么东西的,只是现在未央宫的钥匙被宋缨捏在手里,除了他谁也进不去。
“奴婢瞧着这个小太监也撑不了多久了,娘娘解下来有何打算?”
“等明日宋缨的册封礼后,便杀了吧。”陈皇后觉得十分畅快,忍不住笑道,“本宫就是要在他大好的日了开杀戒,不迟不早,最好再将尸身丢到他的长夜宫前,也能帮他再回忆起自已的生母。”
方姑姑听得心惊肉跳,却也不敢顶嘴,陈皇后此举便是彻底和长公主撕破脸皮了,再无回旋的余地,可陈家的婚事还得继续,还得考虑陈越日后的处境。
方姑姑倒不是心疼陈越,只是他是陈家的忠仆,万事都以陈家为先,这件事必须得通知家主了。
“今日是长公主的册封礼,往后我们可就得改称皇太女殿下了,听闻这典礼可费了不少的功夫,可惜咱俩没福气去看上一眼。”
“说来我虽然见过长公主,可却没看清楚他的相貌,也不知是何等绝色。”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长公主上次来凤霞宫的时候,我正好在殿前当值,瞧了个真真切切,长公主不光生得美,名字也是极美的。”
“你快说说,长公主叫什么?”
“长公主单名一个缨字,我那日还听皇后娘娘唤他闺名,好像是叫缨儿,长公主常常一袭红衣,听闻今日尚衣局准备的礼服也是红色的,光是想想都
长乐趴在枯草丛上,两个送饭侍卫的话方才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缓缓睁开双眼,手里一直紧紧握着一方小小的白色手帕,上面赫然绣着一个缨字。
这是缨儿送给他的。
长乐意识到,缨儿也是最喜红衣。
他将脸埋在枯草之中,肩膀止不住的颤抖,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已发出一点儿声响。
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好似并无照亮的曙光。
“告诉皇后娘娘,我愿意指认长公主。”长乐终于开口,把侍卫吓了一跳。
“原来你会说话啊,还以为是哑巴呢。”侍卫嘟囔道。
“我愿意指认长公主。”长乐重复道。
他几日未说话的嗓音沙哑至极,那双清澈的眼眸也没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