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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点, 劳斯莱斯缓缓停在云顶城东门。

车停下好一会儿,元姣没有动,路司予转头:“怎么?舍不得回去?”

“谁舍不得回去了!”

元姣抓起包推开车门, 迟疑了一会:“谢谢你的饭。”

说吃饭还真就带她去明珠塔吃了顿饭,别的什么事都没做, 吃完沿着江边散步了一会, 她说想回去了, 就把她送回家了。

坦荡而且有礼貌,跟亲她的那个流氓可真是判若两人。

反差这么大, 倒是让元姣心里有点犯嘀咕。

车内的人扬扬手机:“以后记得回消息,至少让我知道你看过了, 行不行?”

“那可不一定。”元姣鞋尖在地上划拉了一下:“万一我工作忙呢?”

“超过8小时全按闹别扭处理。”路司予一笑:“你想在公司收到两千朵玫瑰还是见到我, 自己选。”

“你真的很无聊!”元姣瞪眼:“知道了知道了, 看见消息会回的。”

“那我走了。”

“你要舍不得走就跟我回海城一号。”

他是真的很会挑战她的情绪, 元姣立刻暴走五百米, 进了小区大门。

路灯照进车里,路司予的指节敲了几下方向盘。

最后笑了一下, 发动汽车回家。

……

自从塔山科技的人来参观后,与黄文芳的联系越来越多。

他们发现, 黄文芳虽然是个新来不久的小业务, 但态度和能力比邹鑫不知道强多少, 原本他们还有些犹豫,在黄文芳持续不断的努力下, 半个月后, 终于等到了塔山的订单。

第一笔就高达400万!

黄文芳在电脑前高兴地跳了起来,分别打印几份后,拿去交给了白明。

“白副总, 塔山的订单!”

白明接过订单,有些惊讶∶“你谈下来的?”

黄文芳重重点头∶“塔山那边说这批订单做出来之后,如果好他们还会追加。”

“只是……他们要求先做1000个样品,让他们送去测试。”

对于这个要求,几个高管态度不一,白明依旧不站队,郑龙有点不高兴:“这不是对咱们的生产工艺不放心吗!”

“不放心还下什么订单,交给别人家做不就得了?”

元姣拿着订单仔细看了三四遍∶“如果我们给他们做,困难点在哪呢?”

郑龙听出她有要接的意思,顿时大叫∶“智能主板不比别的产品,光是材料就要250~320元一个,还不算人工、包装、物流,1000个就是三四十万啊。”

“往常也有一些客户要求寄样,那都是随便要一二十个,哪有他们这样一下要上千个的,这不是耍流氓吗?”

白明补充∶“因为样品是不跟客户收钱的,相当于纯利一下子就少了四十万左右。”

400万的订单,刨除材料、人工、物流、包装等成本支出,纯利润不到100万,一千个样品的成本要从纯利里出,那这笔订单根本是不赚钱的。

其余高管基本反对,也有少数几个提出为了塔山以后的订单,先做它一单试试。

“赔本赚吆喝嘛,智能主板不是我们的主营业务,如果能靠塔山这笔订单打出名气,其他家看了也会纷纷找上门的。”

“为了这种‘有可能’的订单,损失真金白银,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郑副总,有话好好说,别生气啊。”

高管们议论纷纷,元姣压了压手∶“安静,大家听我说一句。”

“我觉得赵经理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这笔订单,我们接。”

“真的接啊?”“一个r型主板要270多元,1000个光成本就是27万啊!”“要不再讨论一下?”

元姣清清嗓子∶“我看过近年的订单,我们的非智能主板和智能主板的订单量是6:4,主要产品仍然是非智能型主板。”

“咱们的实验室上马智能项目已经十几年了,产品也做出了几十代,可以说别人家能做的我们都能做,为什么订单量一直上不去呢?”

一个老业务员提出∶“相比起几年前,现在的订单量已经好很多了。”

“是啊是啊。”“以前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接10个智能款订单。”“确实,我的客户还是比较习惯下老款式。”

元姣摇头∶“我认为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的企业重心仍然是非智能产品,”

雄狮就是靠非智能型产品发家的,已经有了特别成熟的一套生产流程,14条流水线有10条生产非智能型产品。

“二是我们的产品缺乏有力的宣传。”

元朋义是个很矛盾的人,这点也体现在他做生意的风格上,一方面他很有市场前瞻性,老早就上马了智能项目,另一方面他又下不了决心去闯荡新领域,就造成雄狮现在不上不下的局面。

“塔山科技上周进行了第三季度的产品发布会,大家都看了吗?”

在座12个人,只有赵经理和黄文芳表示看了,赵经理本来就是塔山的产品粉,黄文芳则是了解客户去了。

“我也看了。”元姣指指自己。

“我觉得他们的发布会很好,不止介绍新产品,还介绍他们的概念。”

“我还看了很多国际知名品牌的产品发布会,大家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黄文芳表示好奇,其他人也附和。

“他们卖的不止产品,还有产品上的附加价值,卖的是概念,卖的是情怀。”

华国已经进入了概念时代,人们购买产品不再只关注质量和功能,颜值和设计概念悄悄成为了大众为之买单的主要原因。

元姣说着,拿出一只猫爪杯。

“它如果是一只普通的玻璃杯,售价不会超过5元,而它如果是一个精致的玻璃杯,有好看的盒子,或许能在精品店卖出15元。”

“但大家知道我买下它用了多少钱吗?”

这款猫爪杯是某连锁咖啡品牌推出的周边产品,售价199元。

几个年纪比较大的高管表示不理解,一个破玻璃杯,居然卖出了高于它本身价值40倍的高价!

“这就是概念时代。”

然后,元姣又打开了她的PPT,与上次相比,这回她的PPT可精致多了,排版宽松,而且字很大,浓黑加粗,照顾了眼神不太好使的大龄高管们。

“这些是塔山科技的主打产品,黄代表上次买回来的,我找实验室的高工拆开看了。”

“啊!我知道了!”赵经理腾地一下站起来。

“我知道我们的智能主板为什么卖的不好了!”

元姣示意∶“赵经理请说。”

“大家看,拿它们这款扫地机来说。”

图上是一只白金色的扫地机,尺寸很小,是专门为小户型设计的,有爬坡功能,3cm以内的高度可以自由上下。

“大家想啊,智能产品的客户群体都是谁?这样一个售价6599的扫地机,会卖给去镇上,卖去村里吗?大概率是不会的,它们是卖给白领的,而且是卖给大城市里的白领。”

“大城市房价贵,掏空6个钱包只能勉强买个小户型,小户型问题多,家里高低不平坎坎坷坷是常有的,所以他们设计了小体型,带爬坡功能的扫地机,”

“白领工作忙,不差钱,对新科技接受能力良好,对于能用智能产品代替人工,何乐而不为?”

元姣点头∶“赵经理分析得在理,所以塔山的这款扫地机卖的非常好,仅618一个促销就卖出了11万单。”

赵经理继续分析:“他们这个扫地机的主板长宽只有8厘米,又轻又薄,我们的主板呢?我记得最小尺寸也得15厘米,大部分都在25-33之间。”

众人恍然大悟,扫地机卖的好,是因为它们踩中了目标客户的需求,雄狮的主板卖得不好,是因为没有考虑到客人产品的需求,

试想一个生产精致小巧高颜值智能家居的公司,看到他们一个个尺寸巨大的主板会考虑合作吗?

“原来是这样……”研发部的经理低头“唰唰唰”一直记笔记。

元姣带头鼓掌∶“赵经理非常细心。”

众人纷纷给了掌声,赵经理满面红光地落座。

“所以除了拿下塔山科技这个订单,实验室那边要转变方向,我们产品尺寸更精致小巧,技术更精密,材料更前沿上发展。”

实验室几个工程师纷纷点头,元姣又望向设计部∶“我们的产品包装也更新换代一下吧,想一个概念。”

“这个概念不止设计那边要想,全公司都要一起出谋划策,一旦定型就是我们面向市场的名片。”

设计部和业务部纷纷应是,元姣最后提了个议案∶“关于产品宣传,我想有样学样,也搞一个发布会。”

白明提出疑问∶“我们办发布会,产品是什么?”

各种主板吗?

除了需求方,谁会关注这个发布会啊?

元姣在文件上写写画画∶“所以我就先提了个议案,这事成与不成另说,”

“其他几条大家尽快给我答复,没什么事就散会吧。”

散会之后,元姣把塔山科技那张订单签了,黄文芳站在面前,说∶“郑副总好像很不同意您接这个单子。”

不是她说领导坏话,郑龙管着生产,他如果不服气,这笔订单没准会有变故。

“我知道。”元姣没抬头∶“郑副总这个人,脑子转不过弯,脾气又倔。”

“难怪底下员工管他叫倔驴。”

黄文芳“噗嗤”一笑,元姣又说∶“但是他一心为了生产,大方向上是没有问题的,我有空找他说两句就好了。”

“倒是白副总那边……”

元姣想了想∶“你以后工作哪里不顺利直接来找我。”

黄文芳觉得她是想起了上次白副总想拖她差旅单的事,点点头∶“好。”

“谢谢元总。”

程秘书敲了敲门,黄文芳把订单收走∶“那我先走了。”

“嗯。”元姣点点头,程秘书与黄文芳一进一出。

“元总,您有客。”

楼下大厅,一个爽朗的女人正往大厅里搬东西∶“轻点啊,盒子别磕瘪了!”

元姣出了电梯,惊喜∶“婶婶!”

这个送东西来的人,可不正是邱梅。

只见她一身穿着白色荷叶边上衣,黑色喇叭裤,重新烫了个卷发,还化着妆,一副精明能干的女老板架势。

“婶婶你这是送什么东西过来?这么多?”

小货车上的人不停往下搬,一个个大纸箱子上印着「xx肉制品厂??8件套吃肉礼盒」

“我听说你前阶段到处托人买端午礼盒。”邱梅拍拍手,笑着迎上来,

“这不就毛遂自荐,上门推销来了吗。”

元姣知道她在开玩笑,亲昵地挽着邱梅的手∶“端午都过去多久了,中秋礼盒还差不多,”

元友义进去后,邱梅管了肉制品厂,这是厂里的产品,卤味8件套组合,里头有卤蹄膀、梅菜扣肉,还有同安封肉、酒糟肉什么的,一个大礼盒足足有3.5kg,邱梅一下送了1000盒过来。

“这也太多了。”元姣连连摆手∶“现在肉好贵呢,小婶你拿得也太多了!”

“你给发员工福利呗。”邱梅大方道∶“现在肉制品厂归我管,这点东西算什么。”

元姣坚持要给钱∶“小婶跟我过来,我上财务室给你拿钱去。”

“姣宝。”邱梅拉住她∶“真不跟你收钱,不过,小婶也确实有事来求你帮忙。”

元姣一听∶“那你跟我来。”

董事长室,程秘书放下热茶∶“上周才到的正山小种,您尝尝。”

“谢谢。”邱梅道了一声谢,程秘书就先出去了。

茶汤金黄澄透,沉默了一会,邱梅开口。

“前几天,元青她们陪妈去见了元友义。”

元友义被抓之后,亲属一直不能探望,前几天犯罪证据终于确定了,元老太太才获得一次见面的机会。

“他那个天杀的,要把八分财产给那个野种!”

“思思可是他的亲闺女,居然一毛钱都不给她!”

元友义要把80%的财产给私生子,10%给老太太,剩下10%给邱梅。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反正给了邱梅就等于给元思,元思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辣椒更不姓元,他给10%已经是仁至义尽。

反而是小三那边,小男孩还小,以后学区房、读书、上大学、创业、娶媳妇到处都要钱。

元老太太深感有理,回来后就和两个女儿各种闹,在郊县闹,去肉制品厂闹,邱梅不理她们,她们就跑回南方老家,跟族里的长辈闹去了。

还去邱梅的娘家,要求他们出面让邱梅回来开宗族大会,在会上决定元友义财产的分割,逼着邱梅把这些东西都吐出来。

元姣非常迷惑∶“老家?”

哪怕要分割财产,也该请律师按照国家法律条规合法分割吧,什么回南方老家,什么请族里的长辈主持公道,大清亡一百年了啊。

邱梅很是无奈∶“你们这些小辈没有在老家生活过,族里的长辈德高望重,家里有个红白事都要请他们过去,像分家也要经过他们,否则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指指点点怕什么?那些人一辈子都不一定出大山几次,手还能伸这么远?”元姣很不能理解。

邱梅叹气∶“姣宝。”

“我们不在老家,他们说什么无所谓,但是我的老父母在那边生活。”

元姣懂了,如果邱梅不回去,元老太太就一直会去邱家闹事,编谣言,扯谎话,邱梅自己可以不要脸,但她不能让家里人跟她一起被指指点点。

“那我能帮你什么呢?”

……

邱梅订的是7月初的机票,元思想跟她们一起回去,但是小辣椒太小了,她走不开,家里超市也离不开人。

邱梅是一个人回去的,元姣还带了工作室的法务——博涛文娱终于请上法务了!而且一请就是俩!

法务姓秦,很年轻,政法大学毕业,还是沈应的校友兼学长。

“秦律师,来喝水,”邱梅递给秦律师一个保温瓶∶“辛苦你了。”

秦律师推推眼镜∶“您不用客气。”

二老板是给钱的,而且还给不少,简单的财产纠纷案肯定三两下就解决了,这钱简直不要太好挣。

秦律师慢条斯理地吹保温杯,心说周五前一定能回来吧,他还买了小偶像握手会的票呢,黄牛卖得死贵死贵的,可不能打水漂了啊。

邱梅嘀咕∶“姣宝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

此时,元姣正在机场某个角落装孙子。

“什么没告诉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笑非笑∶“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元姣看了眼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干嘛告诉你,你在查我行踪吗?”

“你要是不想上飞机前5分钟被拖走,就继续嘴硬。”路司予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航班信息。

“没有不让你去,但你去哪是不是该让我知道一下?”

元姣揪着大厅里的塑料绿植∶“这次忘了,下次一定。”

“忘了?”

一直平静的口气有往森冷发展的趋势∶“我看你不是忘了,而是故意不让我知道。”

“我告不告诉你,你最后不都会知道吗?”元姣嘀咕∶“又用皮拉监视我!”

这回还真不是皮拉的锅,她偷偷摸摸回海城一号跟苏妈拿护照,还嘱咐全家不许告诉他,被发现后还不允许他当面对质了?

“元姣。”

他的口气一沉,元姣的心也跟着一沉,几乎就要开口道歉了。

“这样会让我以为,我在你心里不重要。”

元姣一下就慌了,牙齿磕到了舌尖,痛得龇牙咧嘴。

“我……嘶哈……”

“对不起。”

在认怂装孙子上,她真是再熟练没有了。

“下次不会了。”元姣终于松开那片被揉得乱七八糟的绿叶∶“我这次是陪小婶回南方老家的。”

“她说我爸躺着,我现在是大房的代表,能回去给她撑腰。”

实际上邱梅怕元家没有能为她说话的,元朋义哪怕躺着也是全家族最有钱,最有出息也是地位最高的人,仅次于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

更重要的是,元姣会站在邱梅这边。

路司予骨节分明的手搁在鼠标上,看了下最近几班飞南方的航班,嘴上说着∶“这个季节南方很热,防蚊贴带够没有?”

元姣上次在鹿岛真是被咬惨了,南方的蚊子和蟑螂一样全都是plus版,叮人那叫一个疼!

她皮肤又嫩,血型也巨招蚊子,简直是个行走的血包。

“带了。”

“防晒霜,伞,外套都要带,你不经晒。”

“我不在你身边,好好照顾自己。”

元姣腹诽他就是在,也是她自己照顾自己啊!

那个人,不用别人照顾已经谢天谢地了。

但是呛嘴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吞回去了∶“我知道了。”

“嗯。”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两人沉默了一会,元姣说∶“那我先挂了?小婶和秦律师还在等我。”

“嗯。”路司予又应,准备等她先挂。

元姣憋了半天,最后匆匆说了一句∶“我会尽快回来的。”

然后立刻挂掉了电话。

她为什么要尽快回来?最近雄狮和博涛都没啥事,在南方待个十天半个月再回来也不迟啊,为什么?还主动说出口了!

糟糕,完蛋,你完了!

……

她们的老家在很南很南,一下飞机,高铁上播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方言,蓝天白云,道路两盘种着高大的芒果树,郁郁葱葱。

换乘一班高铁,又坐了三个小时汽车,晚上7点多三人才进村,邱梅选择住在娘家,她大哥开车到村口来接。

村里到处通了水泥路和路灯,道路两旁全是城堡一样的农村别墅。

元姣一路“哇”,心说元朋义在沪上那个小别墅,放在这个村里会被认为是贫困户吧!

这是个人人都会做生意的地方,而且他们很讲究血脉宗族,曾经有人形容,如果你见到一个南方老板做服装,那他亲戚一定有做扣子的、做线头的、做皮包的、做鞋子的,能把你从头包圆,他们的信念就是互相合作,有钱大家赚。

邱家也住在“城堡”里,院子非常大,角落里晒着小萝卜,秦律师吸了吸鼻子,表示对这么好看的别墅用来晒萝卜干很不理解。

“妈,爸,阿妹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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