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姣趴在被窝里生闷气,门被敲了两声。
她懒得应,来者就自己打开了。
回头一看,小舅舅端着草莓蛋糕。
元姣∶“……”
路司予放下东西,抬起元姣的脸∶“被打了?”
她气得圆鼓鼓的,路司予用指头碰了下∶“说话。”
“没有。”元姣闷声道:“我躲得快。”
“那心情不好什么?”路司予捡了把椅子,坐下:“怎么没打回去?”
元姣心说那不至于吧,再怎么说元朋义都是长辈啊。
“嗯?”路司予拖长了声音。
“我不会打人。”元姣小声回答,挨打的经验倒是很丰富,打人那确实没有过。
“不会打人?”路司予反问,一双长腿随意靠在她床上∶“学他的样子都不会么?”
“啪”一声,路司予的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元姣手臂上。
“……”两个人都无语了。
路司予没想到她连躲都不躲,元姣没想到她下午躲开了,结果晚上挨了一下。
虽然他打的不重就是了。
“你打我——”元姣声音都变形了。
“……”路司予收回手∶“明天给你报个散打班。”
什么破水平,这都躲不开?
“报班有什么用啊?”元姣捂着手臂直哈气∶“该挨的打已经挨了!”
“嘤嘤。”
路司予斜眼看着她嘤嘤,元姣又嘤了两下,发现没什么用,干脆不嘤了。
“我想吃蛋糕。”
挨打归挨打,饭还是要吃的。
路司予把切成块的蛋糕端过来∶“不会打人,那怎么没扬了他屋子?”
“什么?”元姣抬头,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
路司予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像小老鼠一样吃东西∶“有些仇不当场报完,以后就没机会了。”
元姣边吃边说∶“我看他有几个摆设挺贵的,砸了还得赔钱,不值得不值得。”
尤其那一桌子表,就是一千万全提出来也不够赔啊!
类似的委屈她受得多了,吃点东西就好了。
元姣把嘴巴塞得像仓鼠一样,努力地嚼嚼嚼,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小舅舅安慰我,我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路司予看着她半垂的眼睛,以及不停蠕动的嘴,问∶“今天的事,你有做错什么吗?”
元姣一愣,摇头∶“没有。”
“说谎了吗?”
“没有。”元姣又摇头∶“我从不说谎的。”
“你什么都没做错,但他冤枉你,甚至对你动手,发现有可能冤枉你之后,也没有跟你道歉。”路司予看着她的表情。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尖锐刺耳的谩骂在耳畔响起,男人的,女人的,偶尔还有小男孩的,元朋义那一巴掌根本不算啥,只是把沉寂在内心多年的委屈一股脑打了出来而已。
挨打要求饶,打疼了不能哭,嘴巴要甜要说好听的,要勤快干活,要对客人笑脸相迎,要洗所有的碗,洗全家的衣服,还要替闯祸的堂弟背黑锅,不能多要钱,不能期待不该奢望的东西……
耳畔嘈杂的骂声渐渐消失后,是一个慈祥的声音∶“今天有个客人带小孩来,那孩子带了蛋糕,吃了一半就吵着要走,奶奶一摸发现还很多,就偷偷留给饺子啦!”
“快尝尝什么味道的?”
“草莓的,是草莓蛋糕诶奶奶!”
“好好吃啊奶奶,你也尝尝,啊~”
……
“草莓的,是草莓的……”
瘦弱的肩膀颤个不停,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在绸缎被面砸出一朵朵小花,连带着叉子和盘跟着抽泣,路司予起身接住,一脸疑惑。
元姣流了一会泪,忽然嚎啕大哭。
“坏蛋!都是坏蛋!我又没做错什么!”
路司予:“……”
苏妈和小杨姐闻声赶来,他示意她们出去。
“怎么了?”
元朋义到底多狠心啊,把小孩委屈成这样?
路司予决定明天去元朋义面前走一趟,这老小子最近猖狂得很。
小姑娘边哭边抽噎,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路司予的手悬了半天,轻轻给她顺气:“下次有仇当场报完,跑回家跟我哭有什么用?”
元姣哭得更大声了:“我、不是,你……”
那也得她敢还手啊,她根本不敢的呀!
“元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爸品味不大行。”路司予继续没什么营养的安慰:“砸就砸了,我给你赔。”
“我、我又不是泼妇。”元姣抽抽搭搭的,感觉心里好受多了,小声说:“砸人、东西要被拘留十五天的……要、遵纪守法。”
路司予看了她一眼:“嗯。”
“不哭了,明天起来眼睛要肿的。”
“好。”元姣乖乖应了,擦干眼泪∶“我原谅你了。”
路司予:“?”得罪她的是元朋义,原谅他是什么操作?
元姣幽幽说:“你刚才打我了。”
路司予解释∶“那是你没躲开的。”
“这是什么道理啊,打到人了还怪被害者没躲开。”元姣气鼓鼓地控诉。
路司予∶“……”
“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对不起。”路司予只想这小祖宗赶紧停下来,苏妈已经在门口探两次头了。
元姣扁了半天嘴,大绵羊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却愿意耐着性子开解她,安慰她,给她吃给她住,还让她读书,甚至比血亲还好,再作就太不懂事了。
“好吧,我真的原谅你了。”她超好哄的。
“谢谢你原谅我。”路司予没好气地说,哄小孩可真累∶“起来,让苏妈把被套换了。”
“以后再敢在床上吃东西,你就……”
元姣又坐在了蛋糕面前,低头扒拉。
路司予好无语,看了一会她乱糟糟的头发,轻轻一推∶“有这么喜欢吗?”
元姣没有回头,声音有些含糊∶“我永远喜欢草莓蛋糕。”
路司予招手让苏妈进来,小杨姐紧随其后∶“先生,你有电话。”
路司予一看来电显示,接过手机∶“吃完早点睡,记得刷牙。”
另外示意苏妈把她被单换了,上面全是掉落的蛋糕碎屑。
“我在听,”路司予边接电话边走出房间∶“说。”
元姣边吃边问小杨姐∶“这么晚了,谁啊?”
“集团的盛总。”小杨姐拧了热毛巾给元姣擦脸∶“我去拿个冰袋给小姐敷吧,要不明天起来眼睛会肿的。”
“好。”元姣摸了摸脸,哭过的眼睛十分干涩。
苏妈边换被套边笑∶“很少见先生这么温柔呢。”
元姣也笑了一下,叉起一颗草莓,忽然想到∶“苏妈,你认识安澜吗?”
苏妈笑容一顿,不咸不淡说∶“认识吧。”
“不是什么熟人。”
“哦。”元姣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多问了。
-
第二天一早,元姣的眼睛果然肿得跟烂桃子一样。
偏她今天要回学校,只能带个超大号墨镜,稍微遮掩一下。
“哟,我说谁这么拉风,原来是我们姣姣啊!”
校道是禁止机动车开上来的,能这么无视规定的,也就只有顾从扬一个了。
他的副驾驶坐了个辣妹,正上下打量元姣。
“你来得正好。”元姣掏出手机∶“付款码,我还你钱。”
昨晚睡不着,元姣翻了原身所有社交关系,发现她欠很多人钱,数额都不太大,1-2万到8-9万,最大的一个债主是顾从扬,穿来前一晚,原身和一帮狐朋狗友在酒吧开了21万的酒,这钱是顾从扬垫的。
别的她昨晚都还清了,只差这一个。
顾从扬伸手去摸她额头∶“没发烧吧?你还我钱?”
“对啊,怎么了?”
“小爷缺那点破钱么?”顾从扬无所谓地摆摆手∶“当提前给你过生日了。”
“不要算了。”元姣收起手机∶“不过你既然不在意,就别到处宣传我欠你钱,害我回家挨打。”
“什么什么?你挨打了?”顾从扬直掏耳朵∶“看来我得买果篮去医院看元叔叔了。”
元姣∶“……”
顾从扬看着她的表情∶“真挨打了?”
元姣懒得理他,顾从扬扔下法拉利和辣妹∶“喂,把话说清楚。”
元姣摘了墨镜,顾从扬脸色一变∶“打哪了?脸上没伤啊。”
“我躲开了。”元姣重新戴上墨镜∶“你是不是把欠钱的事到处说了?你个大喇叭。”
“王八蛋才到处说,我谁都没告诉。”顾从扬跟她并肩走,车和女人彻底不管了。
“那元心蓝怎么知道的?”
“我哪知道?”顾从扬看她背着书包∶“你去上课?”
元姣白了他一眼∶“这不废话,我还能来学校旅游啊?”
顾从扬疑惑∶“你学分不是全修完了吗?”
元姣∶“?”
原身虽然不学无术,脑瓜子是真的好使,五个学期就修完了本科阶段所有课程,高分通过考试。
要不是学校规定了最少在校四个学期,她可能第一年就会申请毕业。
元姣∶“……我闲着没事干,准备去蹭隔壁专业的课。”
“你还要修双学位?”顾从扬一脸我们不一样的表情,回身∶“随你。”
“对了,中午来秘密基地,你好久没来了。”
说完,奔着他的豪车靓女去了。
元姣背上书包,秘密基地?
H大是沪上最好的大学,在全国也是首屈一指,元姣上了一早上的课,感觉如沐春风。
这就是她一直期待的大学生活啊。
元姣并不常在学校出现,有来也是一脸浓妆,许多同学都不认识她,只当班里来了个蹭课的小美女。
课间,穿着白T恤的班长被众人拱到元姣身边,红着脸问∶“同学,请问你是什么专业的呀?”
元姣指着自己∶“我?”
“是学妹吗?还是外语学院的,我们院没见过没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啊。”众人七嘴八舌。
“你叫什么呀,可以告诉我们吗?”
“同学,互留个微信吧,下次带饭占座抄笔记,我都可以啊!”
元姣背起书包∶“我叫元姣,就是这个班的。”
“元姣?”众人先是迷茫,紧接着学委大叫∶“元姣!?”
“是啊,我是元姣。”元姣朝一大堆男同学眨了个wink,一路踩着惨叫走出教学楼。
“啊啊啊居然是那个吓人的元姣!!”
“就是读书很厉害家里很有钱,但是长得很不好惹还常常不来上课那个?”
“是啊是啊,就是那个啊!”
“她原来这么漂亮么?”有人幽幽问。
“我觉得她比校花,就传媒学院那个严什么的还漂亮啊。”
有人补充∶“严美玲。”
“同意。”
“很难不赞同。”
所有人沉默了,接着惨叫声更大了∶“痛失美女!痛失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