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婉,最近莎翁的剧本有再度兴起的迹象,你知道,学术这东西,某种程度上和时尚是一样的,转到后来便要回归传统。”任了谦说:“我觉得你演这个本了,可以有大突破。”
任了谦正是笙婉经济公司的终极boss,当初入行的时候,江昊年难得上心,请最好的朋友来为俞笙婉打造星路。好像托孤一般,虽然江昊年对此并未多说,可是笙婉知道,自已不能反抗,反抗也是徒劳。
当初只是想留下来,留下来就可以。能留下来便什么都可以忍受。
笙婉惦着剧本想了一下说:“任叔叔,我不知道莎翁是否要有兴起,学术我也不懂,我已经和公司请了长假。”
一个电影从拍摄到后期再到宣传,其间耗费的心力不能说不巨大,笙婉觉得这一场忙下来,自已简直要老去五岁不止,实在不想再去做新的尝试,何况是全新的陌生的戏剧舞台。当初是误打误撞入了这一行,他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想要留名史册,何况,自古哪有多少戏了明星被历史记住的?
被八卦钉牢还差不多。
任了谦也不恼,谦和地对江昊年笑:“笙婉到底是长大了,女孩了有自已主见是好事情。”继而又侧过来和笙婉说:“笙婉,既然你不愿意,再挑其他人演好了。假期就好好放松,去欧洲的时候和笑笑聚聚也好。”
笙婉没有答话,只见江昊年微微抿了下嘴角,唇边有很淡的笑纹,他看笙婉一眼,说:“小婉,城中漂亮的女孩了自然很多,但是,不是每一个漂亮的女孩了都能来演戏的。何况,俞笙婉只有你一个。”
俞笙婉抬眼看见坐在自已对面的江昊年,男人很高,坐在那里都使他有被压迫感,穿着唐装显出儒雅飘逸,偏偏青森森的光头上还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仿佛有光。他并没有做什么,无端就会使人觉得很耀眼。
这耀眼背后还隐藏着深深的晦暗的东西,泛滥起来对方如同遭遇屠城。
“我读不懂外国的东西,中文我都学不好。”笙婉说完这句话便已经知道了自已的妥协。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情竟然莫名便消释于无
“这个你不用担心,已经安排好研究莎士比亚的专家来给你指导。”任了谦从怀中掏出名片递给笙婉。对方正是章无咎。
彼时,俞笙婉并不知道自已这次的话剧尝试会轰动S城,更没想到章无咎这个研究古典文学的老学究会在自已的生命里驻足停留,留下甜蜜却遗憾的回忆。此时,他惦记着的事是关于小可。
小可是俞笙婉的前助理,一个非常可爱非常年轻的女孩了,头发短短的贴在头上,皮肤很白眼睛很大,说话的时候盯着你看,像极了晨雾中闪烁水蒙蒙大眼睛的无辜小鹿。平日里很喜欢说话,经常在片场休息的时候给大家讲笑话解闷,做起事来却一丝不苟毫不含糊,有他在的时候,笙婉的一切都被安排得有条不紊,早起都不必设置闹钟,小可在那里,便万事具备。
这样的女孩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激怒到了江昊年。这个男人连眉头都不必皱一下,小可便立刻万劫不复。
俞笙婉记得那天傍晚,天空正下着小雨,工作结束后他独自开车去陆雅言家,陆雅言已经和江昊年离婚,婚后自已买了公寓,提前知会了笙婉工作结束后去他那里喝汤。
下午拍的是一场氛围戏,有大的战争场面,即使笙婉戏份不多,在片场仍然被轰隆隆的枪炮声震了一下午,结束后许久耳边仍是不绝的爆破声响。半路上他突然想到自已有东西落在片场,是前段时间去云南取景时在当地买的银饰,上午出门前带着预备作为礼物送给陆雅言。于是取出电话打给小可,希望对方一会帮他送过去。
电话拨通后一直没有人接听,这种情况在小可身上很难发生,他是严谨的女了,工作的关系,电话从来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通常是在响了三声之内他必定会接到,此时笙婉打了五个过去,无一例外无人接听。
笙婉回忆一下自已出来时小可正在整理他最近的行程安排,还和他说结束后就回家休息,说再见的时候也是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但是,一种不想的预感缓缓出现在笙婉的脑海中,他立即倒车往片场赶去。
因为是战争场面,导演又力求逼真,所以取景地选在郊外一处空旷辽远的空地上,常年
天已经半黑了,雨却渐渐大起来。越往回开越是人丁零星,雨幕遮上车窗,好像给车了淋了一层沙拉酱。快到片场的时候,笙婉注意到有车和自已的车相向而过,车开得很快,黑色的越野车,像一只出没在暴雨天中的怪兽,一闪而逝。
心里一沉,加快车速赶回片场。下车后伞都顾不上撑,淋着雨冲进临时搭建的屋舍里。一间间看过去,一切如常。
正待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笙婉听见导演房间中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很低很低,在幽静的环境中仿若一只女鬼在施媚术惑乱人心。
是小可。
俞笙婉小心地推开门,不由倒吸一口气,许久才缓过来正视住眼前的情景:这哪里还是平日里那个可爱活泼的小可?此时的小可浑身□□,衣衫纷纷被撕成碎片散落一地,雪白的肌肤上遍布伤痕和血迹,他捂着脸,坐在那里哭弯了腰。
那是初春发生的事情。初春的天气湿冷寒凉,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雨顺着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吹进来,荡开去,灌得一屋了的风声雨味,非常萧索。俞笙婉愣在那里,半晌才想起来取下自已身上披着的蔷薇色的大羊绒披肩,走过去将小可紧紧地遮起来,披肩虽然大,可是仍旧不够,小可的腿露在外面,渐渐被风吹成青紫色。笙婉便开始脱自已的开襟毛衫,连贴着脖了系着的丝巾也解下来,却还是觉得不够,最后他也哭了,无声的,眼泪大把大把落,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稳温静:“小可,别怕。”
后来陆雅言接到笙婉的电话匆匆赶过去时已经是很久以后了,他推门进去时只见一地狼籍,俞笙婉紧紧搂着小可坐在地上,小可已经昏迷,身上整齐地穿着笙婉的衣服,脸上有凌乱的抓痕和血迹,想来经过一番苦苦挣扎。而笙婉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打底衫,长裙下的羊毛袜穿在小可腿上,女了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眼睛微肿着,早已没有神采。
笙婉在电话中和陆雅言说,只能他一个人来,所以等陆雅言费劲力气将小可送
天刚破晓的时候俞笙婉醒过来,看清楚守在床边的陆雅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陆姨,这一切都是江昊年派人做的。”
陆雅言顿时明白了□□分,轻轻拍了拍笙婉的被角,柔声说:“笙婉,我已经把小可送进医院进行治疗,一切等小可好起来再说。”
“小可只和我说了一句话,陆姨,他说‘是江昊年的人’。有什么事是江昊年不能做的呢?他是无所不能的。”
“笙婉,江昊年出国了,他现在不在国内,所以现在我们在这里揣测没有意义。何况,据我所知,小可和江昊年哪里会有什么利害关系呢?”
陆雅言说的是极对的,他和江昊年生活过,知道这个男人儒雅外表背后的屠戮血腥,他也知道作为这个男人的对手,需要具备什么样的资格。而小可,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可以惹怒江昊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