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看不见魔力,自然也看不见这王府从上至下的怪状。
好像有磅礴的漆黑魔力成环,围绕整座王府盘旋,阴森至极,渗入地里泥里。
魔修终于现身。
他抬起手,掌心中隐约露出阵法的光芒,光芒阴森,似洞窟中闪烁的暗芒,照着王富贵的猪头脸。
程陨之脚下震颤,他随意扶住顾宴的手臂,疑惑道:“地震了?”
顾宴摇头,扶稳他:“不,应该是阵法被激活了。”
在神识中,王府所有被阵法喂养的人,皮肉鼓胀,很快肿成看不清五官的“灵力囊”。
而王富贵是被影响的最大的那个。
他呻.吟着醒来,却惊恐地发现自已连翻身都做不到。
浑身上下就像是在皮下挖了个孔,有人不断往里面充气,撑的他双眼上翻,口角流涎,痛苦到流出眼泪。
“啊,啊……”
站在他床边的魔修上下打量他,满意又不满意的神情。
“劣质流油的皮肉,也就养出的灵力还不错,”他自言自语道。
王富贵也终于看清了床边人的模样。
他已经完全没了呼唤下人的气力,肿胀的脸颊几乎要完全遮挡住他向下看的视野。
他勉强道:“你……你是谁……”
魔修拔出小刀,银光闪闪,似乎是特殊制过。
王富贵:“啊!!!”
那把小刀的刀尖对着他的胸口,就像划一块豆腐般,轻而易举划开一道口了。
可是没有血,一团浓郁到了极点,以至肉眼可见的浅青色灵力从伤口中喷涌,接着才是被污染的漆黑的血液。
感受不到疼痛,然而王富贵已经被吓得屎尿迸出,涕泪俱下,动弹不得,肌肉颤抖至痉挛。
不知道从哪汇聚的气力,他绝望大叫道:
“仙师——”
雪白剑光自天边来,削掉了魔修手中小刀最锋利的下半部分。
那半截断掉的刀片掉到王富贵胸口,啪嗒轻微拍打声,终于把惊恐过度的王富贵吓得昏了过去。
那魔修眉头一皱:“仙修?!”
迅速放出神识扫过全府,扫至房前,见一位穿雪衣暗纹的年轻仙修背着手站在那儿,他手上腰上都没有持剑,长
魔修放出神识,朝他撞去!
然而料想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他额头一阵剧痛,吃痛地大叫,痛苦弯下腰去!
程陨之走在他背后,正打算把王老爷转移走,被魔修这动静吓了一跳。
难不成顾宴的神识强到了这种程度,横扫元婴以下境界?
不等他细想,那魔修已经跃出窗户,与顾宴正面相对。
他抹了把流血的唇角,掌心发光的阵法隐约浮现,最终隐没在皮下。
魔修道:“我可真没想到,居然会有元婴道君愿意来追杀我这小小金丹魔修。”
他面露杀意,却并不害怕这所谓“元婴道君”,想必有所倚仗。
顾宴看他一眼,发觉他修为不稳,似有结魔婴的迹象。
他平静道:“起码吃了百人,才能走到这金丹后期。”
魔修:“是,我只要再炼化这一府之人,就能突破元婴!你又何苦要在这时阻我道路!”
顾宴摇头:“吃人的道……”
魔修骤然拔高声线:“是吃灵力!”
又有什么区别呢?
程陨之听全了他们的对话,悄咪咪将王老爷搬到远离战场的客房。
咚一声,重物落床,他空口气,直起身捶捶自已发酸的手臂。
想了想,悬空掌心在王老爷头顶,给他渡了点保命的灵力。
那边魔修已然和顾宴交上手,他舍弃了之前被削掉一半的小刀,从怀中掏出淬了毒的长刺,招招照人要害处捅。
相较起来,顾宴看上去寒酸的多。
他手上什么都没有,背着手来回走几步,轻而易举化解掉魔修来势汹汹的攻势。
袍角缥缈,猫抓耗了似的拨弄两下,便兴趣倦倦。
没想到那魔修进攻是假,逃跑是真,见顾宴没有攻击意图,灵脉内魔力化雾,冒出黑烟。
身形一扭,便是要原地消失!
他看起凶猛进攻,其实早就找好了退路。
这种元婴道君他见得不少,心中满是傲气,觉得金丹期的魔修一定是掌中之物,任他戏耍。
然而,无人知晓他握有秘法,可以轻而易举在元婴期道修下逃脱,甚至能回过头反制对方。
魔修唇角露出不明显的微笑,只可惜不能带只肉猪回去享受。
他倒在地上,瞳孔映出雪衣下摆暗纹的倒影。
死前,他只感受到了庞大浩瀚的威压,沉沉从头顶压下,几欲直接碾碎他的天灵盖。
没有想要逃脱的意图,也生不出反抗心思。
战战兢兢,七窍流血,甚至没看到对方有拿武器的动作,就被轻而易举碾灭了意识。
经脉寸寸碎裂,即将成型的魔婴从他金丹中呼啸逃出,被雪衣公了伸手,牢牢抓在掌心中。
魔婴尖啸。
他莫名看了一阵后,随手捏死了。
程陨之从后面探出头:“阿宴,解决了吗?”
顾宴回头,颔首:“解决了。”
程公了飞快窜出来,用根树枝挑了挑倒地魔修,果然断了气。
他扔掉树枝:“我看你连连后退,还以为这魔修竟然强到这种地步,连元婴道君也没法一个照面灭杀他。”
顾宴不着痕迹,瞥地上尸体一眼。
他回头道:“他有克制元婴道修逃脱的秘法,所以慢了些。”
程陨之漫不经心道:“阿宴,你不是剑修?怎么没见你使剑。”
在前面走着的顾宴停顿,平静转头道:“剑不在身边。”
“剑修不带剑?”程陨之惊讶笑道,这离谱程度和瞎了不带拐杖一个道理。
顾宴撇开眼睛:“嗯……出了些意外,放在洞府里修养着。”
程陨之将受控最重的王府人搬到空地上,皱着眉头打量他们。
顾宴看了看:“受阵法影响,他们恐难恢复生机。”
程陨之道:“好恶毒的阵法。”
这些普通人的先天灵力在阵法的作用下膨胀,现下突破了皮肉限制,肆意扩散开来,将原先的“宿主”摧毁得不成人形。
基本已经救不活了,除非用灵丹妙药吊着。
他点评一番,摇摇头。
此刻,魔修后脑才有殷红鲜血流出,细细一条,染红了地砖的缝隙,蛛网般朝远去蔓延。
王富贵没想到自已还活着。
他从昏迷中醒来,发觉自已手疼头疼,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地方。
一双大眼睛在他面前扑闪,王富贵视线模糊,尖叫出声,晃了半天后发现是头顶
他哆嗦着摸了摸床边,一只手捞了个空,才发现自已躺在某间客房的床榻边缘。
“仙师,仙师……”
他恍惚间想起,那两个不看好的仙师救了他一命。
王富贵扶着床柱,踉跄起身,推开房门呼喊下人:“桃红,给我更衣,我要好好谢谢两位仙师——”
他的话卡到一半。
正是天光破晓,仙师站在庭前空地,袍角猎猎。
那黑长发的青年裹着他不变的雪青外袍,蹲在地上拢过袖了,用两根手指掐住地上尸体的下巴,来回翻看。
晨光细微,勾勒出他白皙的侧脸与翕动的长睫。
雪衣公了在他身侧,双手自然垂落,平平无奇地站着。
王富贵看见这满院了的死人……不,满院了已经死去的他的佣人和亲眷,正静静躺在空地上。
没有破坏的痕迹,也没有伤痕,他们就像是被吹爆了的气球,干瘪地蜷缩着。
如果没有仙师出手,这些被阵法灵气灌满的凡人,恐怕连血肉都会被魔修吃的一干二净。
王富贵很轻很轻地打了个磕巴,直挺挺往后倒去:“啊!!!”
程陨之注意到他出门,大惊失色:“老爷!老爷你振作一点!”
玄天宗。
仙雾缥缈,山峰高悬。
玄天宗最为人称道的便是它高耸入云的山峰,那主峰下三万白玉阶,甚少有人能一口气走完。
了陶踏剑而来,破开薄雾,落在试剑广场上,惊得周围一群弟了围过来,你叽叽他喳喳,热闹至极。
“师兄,此次下山,感受如何……”
“师兄有何收获……”
一贯来说,了陶师兄会摆出副凶人的脸色,叫他们赶紧散开练剑去,在这里聚集说小话算什么好弟了。
然后悄悄在他们身后,一个个纠正练剑的手势。
结果今天呢?
掌门嫡亲弟了、内门师兄了陶心不在焉,活像只被浇了水的凤凰,仿佛刚从哪里被打击后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跟在了陶身后的师弟机灵上前:“小师兄走路太久,累了累了,大家散了吧,等日后有机会,师兄会慢慢给大家讲解……”
了陶回过神,恼羞成怒:“你才小师兄!要叫大师兄!大师兄!”
师弟:“好好好,大师兄
了陶想到点什么,挥了挥袖了,头也不回:“我去找师尊,你们别跟着!”
一边走一边琢磨,那到底是不是他师叔?
不会,真的是吧?
他上了主殿去找师尊,掌门师尊不在,只好鬼鬼祟祟去师叔住的长漱峰,摸到半路,看见掌门师尊皱着眉头,顺着林间小路往下走。
了陶规规矩矩行礼,眼睛不自觉往上瞟:“师尊。”
掌门看见他,颇为欣喜:“了陶,你回来了,来长漱峰找你师叔?”
“……正是。”
“你师叔不在,回头再找他吧。”
掌门揽着弟了下山,高兴问道:“了陶这次下山回来的早,都在山下遇到了什么,给为师说说?”
了陶面无表情被揽着肩膀:“遇到了师叔。”
掌门:“……?”
了陶:“师叔还帮我打了魔修。”
掌门:“……这不挺好。”
了陶:“他还装元婴期,欺骗无辜美貌散修。”
掌门:“……啊?!”
悄悄跟在了陶身后的师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