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中,华夏的军队终于停下了脚步,“汇总一下伤亡情况!“天弘文难掩脸上的疲意,下达命令。兽族远比戎洲那群纸老虎要强上许多,即使是风阵,依旧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才拉扯出来,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天弘文心头就感觉不太妙,人数有了明显的变化,只怕实际情况比他预计的还要糟糕。
情况很快被汇总出来,有士卒小跑着过来禀报情况:“报!此次与兽族交手,一共牺牲了四百八十四名战士,除此之外,还有约莫两百名身负重伤,不能战斗,死去的那四百八十四名战士,大多数是之前与戎洲相遇的时候负了伤,未来得及停歇,又投入了与兽族的战斗,没能抗过来。”
“四百八十四名。”天弘文眯眼:“快十分之一了。他扭过头,看着有些茫然的谷子,谷子没有受任何伤,旗手被保护在队伍中间,是最为安全的存在,不止是谷子,所有人不希望看到这面旗倒下去。汇报情况的那个士兵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轻声说道:“文哥,张二狗他们那支小队,全没了。”
天弘文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汇报情况的士兵弯了弯腰,退了下去。
贺成慢悠悠踱到天弘文旁边,他不比天弘文好到哪里去,没有霍心帮他压制蛤蟆的碧血毒,自己如今呼吸都越发急促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捂住了口鼻,心中憋闷不已,即使吃了那玉瓶中的药粒,也只是稍稍缓和一番这种感觉,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毒,只怕还要找到那蛤蟆才行。
“张二狗是什么人?天公子方便与我说说吗?”贺成蹲坐下来,如今说起话来都是有气无力的感觉,贺成就随口这么一问,天弘文却扭过头去,贺成甚至听得一两声哽咽,心中顿时察觉到不对劲。
天弘文扭头看着别处,开口应答,声音却有些沙哑,或许是为了避免听出哭音而故意压低了嗓子:“我入军营的时候,约莫四五岁,与贺公子所认知的不同,天家的儿郎,自幼便要入伍,即使只有四五岁,也要在父辈的监督下开始学习训练,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才跟着教导训练我的人,组成一个班,那个班的班长,就是方才你所听到的张二狗,他负责教我军阵方面的内容,以及母星上各已知区域的地形地势,教我要学会随机应变,教我时刻保持平静。”
贺成瘪嘴,不知如何劝慰,只是心头暗骂自己多嘴,这随口一问怎么就扯出这天弘文的伤心事了!
天弘文缓了缓,轻咳两声,声音恢复了正常:“那时候,我那亲生父亲总是不满我的训练程度,认为对我的训练太过宽松了,说天家的人应该有比常人更坚定的毅力,应该承受比常人更沉重的压力才行,但是张二狗不这么想,他总偷偷给我减训练量,说我还小,很多东西都要慢慢来,说来倒也奇怪,即使张二狗给我减轻了训练量,我依旧是天家子弟中的第一人。”
“说来你可能不信,”天弘文往后一仰,双手撑住地,就这么仰起了头,透过树叶的间隙,去看那平静的苍穹:“我十二三岁的时候,甚至怀疑,张二狗或许才是我的父亲,毕竟他对我那么好,什么都教,拥有天家那个老头所不能及的耐心,但是张二狗毕竟只是张二狗,他只是华夏军队中的一个普通老兵,很老很老的兵,可这个老兵陪了我十多年,比起任何所谓的家人,陪我的时间都长。我还记得,父亲留给他,要他给我增加训练量的纸条,被他蹲茅坑的时候抓去擦了屁股,然后继续保持训练量不变,嘿嘿,真是狗。”
贺成疑惑:“这不是违背你父亲的意愿了吗?你父亲还把他留在天家的军队之中?”
天弘文摇头:“哪有什么天家的军队,我要入军营之前,父亲就告诉我,世上只有华夏军队与其他军队这一种区别,不存在什么天家军队的说法,我们养兵练兵,都是为了有一日能在华夏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随时准备牺牲,只是没想到啊。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怎么会就这么没了呢?”天弘文看着远处,不知在问谁,许久之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心头又是一酸,伸手捏了捏眉心,那个亦师亦友亦父的存在,就这么没了。
贺成伸手拍了拍天弘文肩膀,聊表慰藉,即使只是简单的抬手动作,贺成都感觉有些吃力了,他额头冒着冷汗,却自己感觉身体炽热无比,在那碧血毒的侵蚀之下,身体的感官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可怜这刚刚恢复的肉身与道则,贺成连忙掏出玉瓶来,又取出一枚药丸吃下,瓶中尚有三十余枚,贺成合计,要是一切顺利,这么多量的药丸,应该足以支撑自己走出道境,找到白天师。
“张二狗今年已经六十七了,以前叫他老狗,他一直笑着拍我脑袋,现在他应该算是个十足的老狗了!可却不能拍我脑袋了。”天弘文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华夏军队一路撤来的方向,他又挥手,叫来之前报告情况的手下:“张二狗他们死在哪里?”
那人低着头:“约莫是在冲过兽族阵线的时候。”风阵一起,各个小队各自为营,甚至能够细分到以个人为单位行军,所以手下只知道那绰号张二狗的人应该是死在兽族的包围圈里了,想要确切知晓,根本不可能。
天弘文点点头:“死在阵前,不亏,倒也算合了这老狗的意了!”
他起身走起来,穿梭在士兵之间,询问将士们的情况,没有留意到贺成的异样,贺成颤颤巍巍,方才还炽热的躯体,如今却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他抱住膝盖,几乎要蜷缩成一团,体内的那绿色物质还在扩散,除却霍心留下来的药丸,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减缓它蔓延的速度了。
但贺成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先天之道扩散开,他方才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探查过来了,莫非是外来者?
一个人探头探脑从华夏军队聚集地边缘钻出来:“哎呦,我的同胞啊!”
那人张开手就要拥抱华夏的士兵,贺成眯眼,不是外来者?
那人死死抱着一个伤员不肯放手,还是天弘文走过去,抬起脚就差踹下去了,那人才假笑着松开,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是华夏人,现在是来帮助这群士兵的。
“华夏人?”天弘文摇摇头:“你还是走吧,华夏的名单之中,可没有你这么一号人。”
贺成感觉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到过,只是碧血毒入体,他已经无法好好静下来思考了,并不能想起来,究竟是在何处见到过的。
那人哭丧着脸:“我是通过玄洲亲戚的身负,得到了一枚信物,这才进入道境,当然不会在华夏的名单上啊,你们不要丢下我啊!这可不行啊,我与大部队走丢了,只能靠着你们才能在这里活下去了啊,你们是华夏军人,不应该庇护华夏人吗?”
天弘文又细细打量了那人一番,直接伸手,往那人肩膀上捏过去,那人瞳孔一缩,瞬间退出去几步,冷笑起来:“本来准备让你们安安心心去死的,毕竟外面的人,可比我们这一群人要凶悍得多,我怕你们这出去,难以忍受那地狱般的屠杀啊,何不让我来动手,让你们这一群人死得痛快呢!”
天弘文攥着拳头,若是平时,或许他还会犹豫,或是先安排好军队的事宜,但现在的他心里记着张二狗的事情,正处于气头上,直接一拳轰过去。
那人猖狂笑道:“我看你们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束手就擒,能够免去不少的这么。”他抬手要接天弘文这一拳,毕竟同样是横炼体,谁怕谁还不一定,可等这人以掌接拳的刹那,他面色一变,有些慌张,这可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贺成长吐一口气:“他是棒子国的!”他想起来了,这熟悉感,是来自于在春秋道境之外的时候,棒子国的几个人曾在自己身旁说过诋毁辱骂华夏的事情,其中,就有现在与天弘文对战的男子。
天弘文一拳得势,又追上去要再给一拳,那人暗骂:“这怎么越来越离谱了,怎么感觉第二拳比起之前更狠厉啊!”
天弘文第二拳砸下去,那人不敢硬接,想要侧身躲避,最终却还是被波及到,怪叫一声,倒在地上,事情的发展,走上了那人原本所设想的相反面。树林之中,他的同伴们,都躲避着,原本约定好一旦开打,由他们从外围包抄阻截的计划,已经泡汤了,别说包抄阻截华夏了,这要是现身,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
棒子国人看着正在被痛殴的同伴,明白了什么,骂道:“这群降临者,给的是假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