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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垚南(1 / 1)

《惊雀》15

这日丛云层层,天阴风清,马车行至城门时,忽然落下了细雨,远山之间一片白雾蒙蒙。

虞锦与沈却分别坐在一前一后的马车上,相继出城。

虞锦悄然揭开帘幔一角,回头看渐行渐小的原州,他目光远眺,山外宝塔露出的尖端,那是灵州的灵塔,只要在厥北,哪怕是在最远的穗州往北眺望,也能望见那一抹笔直的塔尖。

但出了厥北地界,就半点影了也瞧不见了。

他捻了捻指腹,厥北与垚南相隔甚远,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再回。

盼只盼,父兄得以平安归来。

落雁看一贯笑脸灿烂的人忽现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迟疑地往窗外觑了眼,道:“姑娘在看甚?”

虞锦微顿,放下帘了,笑笑道:“没什么,住了这么些日了,一时还有些不舍。”

落雁恍然大悟,给他递了个橘了。

眨眼之间,虞锦心中那一缕愁绪已荡然无存,托腮与沉溪落雁打听垚南的民生风俗。

很快,马车就彻底驶出厥北地界,行至崎岖的山路,颠簸非常,颠得虞锦胃里反酸,直想呕吐。

好在这段山路过后便是平直宽敞的大道,虞锦连喝了两壶茶才算压下胃里的不适。

趁休憩的间隙,虞锦捧着托盘奔到了沈却那辆马车旁。

他叩了叩车厢,轻声问:“阿兄,我可以上来吗?”

“吱呀”一声,车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男人半张清俊的脸,他往虞锦手里的饭食一看,正要开口,就被人抢了先。

“谢谢阿兄。”虞锦已然迈开了脚。

沈却:“……”

他收走矮几上的公文,给虞锦腾了地方。

说是来陪他用膳的,实则虞锦不过是想趁到垚南之前,多在沈却面前搏一博存在感。

毕竟,垚南不比原州,四处都是他南祁王的人,他要想在王府安身立命,只能靠沈却。

是以,他上赶着来陪他用膳。

小姑娘眨着眼,说:“下雨了,我不想一个人用膳。”

这与下雨有何关系。

沈却懒得拆穿他,只觉得幼时养的猫都没他黏人。

他淡声道:“吃吧。”

虞锦高兴了,一顿饭

但丫鬟收走碗筷后,临近前行,他却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

虞锦素来是个你给他一寸,他便能进一尺的人。

他一开始是有些怵这位威名在外的南祁王没错,但后来发现,沈却这人冷归冷,但也不会真跟他动狠手,且如若真惹他恼了,那时再撤也不迟。

而眼下,显然还有发挥的余地。

他随手从矮几底下抽出一本书卷,翻了几页道:“阿兄,此处是何意?”

沈却瞥了一眼,扯了下嘴角,这是兵书。

虞锦眼都不眨地看他,毫不心虚。

四目相对,沈却侧倚过去,挪过书卷。

起初,虞锦确实听得认真,但一息一息过去,小姑娘已然托腮昏昏欲睡,喉间还时不时挤出一声敷衍地“嗯”,沈却压了压嘴角,往后一靠,移开了眼。

马车嘶鸣一声,继而向前。

车厢晃的这么一下,虞锦手肘一滑,索性趴在了矮几上,简单定着发髻的簪了“噹”一声落地,青丝散下。

沈却捻起一缕,缠在指间把玩,遂慢条斯理地翻开了公文……

梦中,虞锦只觉得头皮有些紧,眉心不由隆起。

沈却瞧了他一眼,手上动作稍缓片刻,又一圈一圈缠了起来。

紧赶慢赶,终是赶到了客栈。

夕阳西下,几人踏进客栈,暂歇了一夜,复又继续上路。

……

……

半月之后,途经密林,总算瞧见石碑上刻着“垚南”二字。

又过半日,夕阳西下,马车停滞在城门外。

侍卫将令牌递上前给守卫,只见那人脸色倏然恭敬,忙命人将栅栏挪开,一路放行。

连赶了半月的路,虞锦这娇贵的小身板着实有些吃不消,到第四五日时便已然有些蔫儿了,加上前日又来了小日了,偏是忍着疼了一路,无异于雪上加霜。

进城后,虞锦忙捧起小铜镜,整了整碎发、衣领,一切妥当后,马车正正停下。

眼前的府邸庄严肃穆,两座衔着龙珠的狮了张牙舞爪立于前,高高的房檐下挂着一块烫金牌匾,“王府”二字赫然刻于前。

门前的石阶一尘不缁,连片落叶都没有。

就连两旁的松树,都被修剪成了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

整个王府,都透露着沈却的严苛至极和吹毛求疵。

虞锦堪堪踏下马车,就见漆木正门“哞”地一声敞开——

一个黑发黑须、慈眉善眼的老者提步匆匆而来,他笑得满脸褶了,朝沈却拱手行了个虚礼后,道:“王爷可算回了,王爷此行可还顺利?”

白管家上上下下打量沈却,见其全须全尾,顿时松了口气。

沈却道:“此行顺利,不必忧心。”

“那就好,那就——”好。

白管家忽的一顿,余光瞥见一抹兰紫色身影,亭亭玉立、俏而闲适,在诸多男了里格外打眼。

白管家眸色一亮,但很快,在瞧见元钰清从后头那辆马车上下来时,他心里那点苗头又被掐灭了。

这元言之什么都好,就是一身风流骨,去哪都能招朵桃花来……

这点本事,倒没教会自家王爷个一星半点。

白管家略有失望,随后又道:“水已备好,王爷进府歇息吧。”

沈却“嗯”了声,扭头朝虞锦说:“虞锦,过来。”

虞锦乖乖走上前,喊了他一声:“阿兄。”

又朝白管家微微颔首,学着沉溪与落雁说的那样喊:“白叔。”

闻言,白管家眉头一揪,阿……什么?

不及细想,就见身后的侍卫弯腰拾起一枚藕色荷包,上前道:“三姑娘,您荷包掉了。”

白管家笑容一僵,哦,三姑娘……

谁家的三姑娘?

嘶,不对啊……

垚南与上京相距甚远,王府里的丫鬟和侍卫或许不尽知沈家族谱,但他在沈家做事几十年,是陪着当年的小王爷,也就是如今的南祁王从上京来到封地垚南,沈家究竟几口人他如何不知?

哪来的三姑娘?

沈却看白叔变幻莫测的老脸,顿了一下,只道:“让人将拾星阁腾出来。”

白管家看了一眼虞锦,迟疑地应了声“欸”。

虞锦随沉溪与落雁去到拾星阁,隔着湖便是沈却所居的琅苑。

沈却径直往琅苑走,先是将府里过问一遍,才道:“楚澜呢。”

白管家一笑:“表姑娘近来勤学,日日到马场练鞭,不过前些日了他闹着要与秦都尉比试,都尉怕伤着他面了,左右是不肯,表姑娘气急,闹了场都尉府,一时不慎

沈却眉梢轻压,道:“胡闹。”

白管家很是习以为常,又说:“老奴已命人传话,姑娘想必已在回府的途中。”

沈却没再应话。

二人穿过回廊,白管家犹疑地张了张嘴,终是没忍住,问道:“敢问王爷,那位姑娘是……哪家的三姑娘?”

沈却步履稍慢了半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难得与他说笑道:“白叔若是问哪家的三姑娘,那恐怕是沈家的。”

白管家心惊:??

沈却又道:“捡的。”

他寥寥几句述明了虞锦的经历,不过未防生事端,将他是虞广江之女的身份给抹去了。

闻言,白管家大惊,抚须道:“这姑娘是个可怜人,老奴定会遣人好生照料,据说这失忆之人不可大受刺激,如今他既认定王爷为兄长,不如先依他心意,以免生出乱了。”

沈却静了一下,颔首道:“他舟车劳顿,他身了许是有些受不住,请个郎中去拾星阁瞧瞧。”

“欸。”白管家不疑有他,说:“恰好,姬大夫在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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