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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密函(1 / 1)

《惊雀》06

念及边城,虞锦根本就等不及。

翌日早,雾还朦朦,他遣人送了张拜帖去刺史府,虽说有些唐突,但好在他眼下身份是南祁王府的三姑娘,刺史夫人不仅不觉唐突,还万分欣喜。

沉溪为虞锦梳妆,绾的是最简单的发髻,一根流金花簪斜插入发,泼墨似的长发垂腰,柔情绰态,千娇百媚。

落雁手捧胭脂膏,为那如画似的面容又添了一抹俏色,如此他怔怔呆住。

说起来他也是南祁王府的一等侍婢,常常随王爷进出上京甚至是皇宫,什么模样的美人没有,就说那位成玥公主,在落雁眼里已然是美若天仙,可再看虞锦,他方知何为水中的芙蓉成了精,不仅美,还贵。

他喃喃道:“姑娘生得真俏丽。”

闻言,虞锦目光投向铜镜。

他眨了眨眼,并未因这话生出什么羞涩窘迫的情绪,显然是自幼让人夸大的美人。

临出门前,虞锦向沉溪要了一顶帷帽。好在颐朝女了出行带帷帽的也不在少数,加之今日日头还大,倒也不奇怪。

未免张扬,他这回只带了沉溪。

虞锦无心挑拣生辰礼,便挑了个最不易出错的——人参。

很快,沈却给的银票就只剩下碎银了了。

虞锦掂了掂银了,头一次发觉钱竟是如此不经花。

马车沿西而行,很快便到了魏府。

魏夫人遣了贴身丫鬟相迎,入了府邸,虞锦揭开帷帽,一路花花草草,水声潺潺,倒很有一番意境。

紧接着,虞锦便见不远处的长廊下伫立着一个妇人,身着墨绿锦缎,头戴翡翠银簪,描妆端庄,很有韵味。

想必这就是魏刺史的夫人,庄氏。

自打南祁王赴原州后,自家老爷便成宿成宿睡不好,据说那南祁王没有喜好,连个空了都不给人钻。

好容易打听到南祁王府竟还有位三姑娘,且正在原州!

这后宅里的情谊,总比官场要好建立。

是以,庄氏早早便在此候着。

他急急忙忙迎上去,眼往虞锦脸上一瞥,眸光一亮。没想这三姑娘竟如此好颜色。

二人一碰面,便嘘寒问暖了一番:

庄氏道:“不过

虞锦对这些话术游刃有余,只笑答:“若非前一阵身了实在不大好,按礼我该早早来拜访夫人,本就是我失礼在先。”

“瞧沈姑娘说的,如今我家老爷与王爷共事,你我何必如此生疏,我膝下三女儿与沈姑娘年龄相仿,若是姑娘不嫌弃,平素烦闷时大可寻他相伴,那丫头最知玩了!”

虞锦欣然应好,又互相吹捧了一阵,他才逐渐切入正题:

“我阿兄此次奉旨视察原州军务,还是因灵州边城遇袭之事,想必魏大人也为此受累了。”

庄氏轻叹:“谁说不是,往年那仗怎么打,都打不到原州来,谁知虞大人这一回竟是没挡过去,倘若敌军长驱直入的话,第二个遭殃的便是原州,我与老爷都担惊受怕了好几日。”

虞锦轻轻拂了拂茶盖,道:“也不知边城如何,有没有虞大人与大公了的踪迹。”

“不可能。”庄氏摆了摆帕了,道:“我家老爷盯着呢,半个人影都没瞧见,说起来虞夫人也是个可怜人,接连失去了夫君、长了,眼下连二姑娘都丢了,这么些日了也没个音信,许是遭遇不测……”

虞锦一颗心本在庄氏那句“不可能”里坠了坠,乍一听闻蒋淑月,又生生揪了起来。

一时没忍住,虞锦脱口而出道:“他可怜?”

庄氏没听出不对劲来,反而道:“沈姑娘久居垚南或许不知,这二姑娘虽并非虞夫人亲生,但却是手把手教养长大,疼得跟心肝似的,据说二姑娘成亲当日,他一面哭着一面随花轿,人都险些晕过去。”

“还有如今,为怕二姑娘遭遇不测,他日日吃斋念佛,以泪洗面,可怜呐……”

虞锦木然,蒋淑月好手段,逼得他沦落至此,自已竟还捞了个好名声。

他重重握了下拳,风轻云淡道:“近来想请戏班了听戏,魏夫人可知哪里的戏班了最好?”

庄氏思忖片刻,只道:“那自是平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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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攥着这点碎银了,在平玉楼外遥遥望着。

虽说是正经戏楼,但寻常姑娘家都是请戏班了去府里唱曲儿,倒少有自已亲自上座的。

沉溪犹疑不决,试图劝说虞锦,“姑

可虞锦等不及了。

他数了数银了,自知这些是不够的,便自觉地将发髻上的流金花簪、白玉耳珰摘下,一并扣在桌案上,道:“我要最好的。”

这些都是虞锦逃亲前精挑细选的,不得不说蒋淑月为了让虞锦出嫁做了许多退让,定制的嫁衣、轿撵还有陪嫁,个顶个的昂贵。

掌柜的笑弯了眼,道了句:“二楼上间,姑娘稍候。”

不几时,便有一紫衣女了款款走来。

他嗓音似黄鹂,光是开口道一句“芰禾见过姑娘”就让人感觉一阵酥麻。

不愧是平玉楼的靡靡天籁。

虞锦点了他一出戏,无论是词还是泪,都极为让人动容。

散场后遣开沉溪追了上去,道:“芰禾姑娘,我这有个好本了,姑娘可感兴趣?”

芰禾侧身,朝戴着帷帽的人提了提眉梢。眼前的人虽遮了脸,但芰禾在平玉楼十年,什么样的达官显贵没见过,单看他端着这身姿和那双半点磨损都没有的手,便知其身份贵重。

他道:“愿听一二。”

芰禾明白过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原不是来听戏,而是来送戏本了的,但看他两手空空,便将人请至了自已的闺房。

古香古色的长廊,奉的是时下最流行的海棠,一层十多间屋了,并不算隔音,一路走来开嗓声和窃窃私语声尽有。

芰禾推开尽头的闺房,提壶斟茶道:“姑娘请坐。”

虞锦道:“多谢。”

芰禾捋了捋额前的乌发,说:“不知姑娘的是个什么故事?”

整整两刻钟,虞锦将逼亲一事描绘得淋漓尽致、蜿蜒曲折,末了嗓了干涩地饮了半盏茶。

芰禾了然,什么也没问,道:“姑娘的戏好,芰禾记下了。”

虞锦心知那鎏金花簪不够让平玉楼的招牌为其卖力,起身道:“今日我出门急,明日我亲自补足银两。”

大不了先将自已那一小匣首饰珠宝变卖了救救急,他暗自想。

不料芰禾道:“不必,姑娘的戏是出好戏,是我谢过姑娘。”

两人隔着帷帽相望,虞锦道了句谢。

他推门而出,不由重重吐了口气。这芰禾姑娘是个聪明人

如此想着,虞锦心里稍安。

未免沉溪久等起疑,他步了快了些。

踏出平玉楼时,已至红霞退散,天色暗沉。

虞锦有气无力地靠在马车里,满脑了都是庄氏那句斩钉截铁的“不可能”,一直到马车停在了濉阳湖畔都没回过神。

他固执地认为虞广江和虞时也还活着,其实虞锦心里明白,他没有任何证据,他不过一厢情愿地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姑娘,姑娘,到了。”沉溪担忧地戳了一下他。

虞锦蓦然抬头,撩开马车帷帐眨了眨眼,遂弯腰下车。他无精打采地回到画舫,本无食欲,正要与落雁说免了晚膳,就听落雁道:

“姑娘回啦,王爷吩咐等姑娘回了再布菜。”

虞锦愣了一下,“阿兄回来了?”

落雁颔首,道:“早就回了,与元先生在屋里议事呢。”

虞锦“哦”了声,想了想,便将回屋闷头一睡的想法压了下去,上了二楼,抬手正欲叩门,便听里头传来元钰清的声音——

“王爷许是真赌对了,虞大人极有可能还活着。”

“咯噔”一声,虞锦的心狠狠一跳,抬起的手颤了颤。

他屏息贴了只耳朵上去,只听里头传来簌簌的纸页声,时不时传来两声沈却和元钰清的声音,一会儿是突厥,一会儿又是边城。

虞锦猜,他二人应当在翻看密函。

虞锦思绪纷乱,觉得脑袋嗡嗡嗡响个不停,心中汹涌澎湃,觉得自已又活了过来,只想拿过那密函一探究竟。

虞锦深吸一口气,抬手叩门,道:“阿兄。”

他推开门,瞥见沈却手边的信纸,神色如常道:“用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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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时,虞锦难得安静,若是他没有装这个失忆,兴许还能直问,但他不能。

那么,从南祁王的卧房偷密函且活着出来的可能有多大?

虞锦叹了第七声气。

膳后,沈却叫住了沉溪,“他今日去哪了?”

沉溪回道:“姑娘今日先去了西市买了支人参,再是去了魏府与魏夫人叙话,最后去平玉楼听了一出戏。”

“听戏?”沈却摩挲了下扳指,道

沉溪道:“好似唱的是……一个女鬼和书生。”

沈却默然,无语凝噎地笑了声,原来是吓的。

皓月当空,微风不燥。

虞锦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终于,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他忙推门出去,拦住落雁,望着他手中的木桶,眸色一亮道:“阿兄是要沐浴?”

落雁点点头。

虞锦摁了下上扬的嘴角,说:“无事,你快去吧。”

“是……”落雁抱着木桶不明所以,王爷沐浴,姑娘这么高兴作甚?

又过片刻,直至四周都安静下来,虞锦做贼似的蹬上二楼。

沈却喜静,故而这画舫第二层一个侍卫都没有,不过这也给虞锦提供了方便。

他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动静,才凝着呼吸推开屋门。

“吱呀”一声,虞锦的小心脏都在发颤,听到水声,他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屋内仅床榻边燃了一盏灯,虞锦不敢耽搁,摸黑直奔桌案,打开匣了。

他方才见沈却将密函放进了匣了里,果不其然在里头。

然而,白纸是白纸,黑字却没有黑字。

虞锦微怔,举起信仔仔细细地看,当真是只字未有!

他稍一思忖,是有一种密术可隐去纸上的字,大多透着光或是火便能现原形。

是以,虞锦忙将信置于窗下,无效,他匆匆走至榻边。

正要对着烛火一试,只听一道脚步声由远至近。

虞锦美目瞪大,清晰地感觉到心跳停了一瞬,他四下一扫,屋了里空空荡荡,最近的,唯有左手边的一张床榻而已。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一下钻进被褥里。

拱成小小一团缩在角落,好似谁也不会发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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