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 陆星妄坐在床畔,因为白天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运转,他的身子还没有完全调理好, 加上围猎场射箭时太过透支心力,以往每天都可以靠着药物压制的毒素, 今天不知为何,叫嚣的更为严重,身体的血液好像都是热的, 五脏六腑都难受的厉害, 疼痛感十分强烈的袭来,他的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上次发作这样强烈的疼痛感还是在他刚得知母妃死亡消息时。
陆星妄抬起头,看向信息屏, 正巧看到了简昧回复他的消息,起先他先是一愣,接着,即便是在如此疼痛难耐的境地,正在忍耐的少年嘴角却是勾起一抹笑容来。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也许这个世界是有宽容的, 但被宽容活着的权利, 从来都不属于他。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是第一也没关系。”
幼年时他曾经幻想着,这句话可以在没有得到最优成绩担惊受怕时, 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幻想着, 这句话在明明很努力却不慎失败时,从父亲的眼里瞧见;幻想着, 可以在忙碌而严格的生活中,得到一丝丝的舒展和喘息的空间。
可是,他从来都不曾想象过,这句话会从一个素未谋面的, 一个仅仅相识不到半年的小孩嘴里说出来,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笑简昧,还是在笑自己。
……
简昧在看视频。
这个视频对陆星妄,或者斯坦星的人来说都没什么,但对于简昧来说,简直好像天都塌了的震惊,原因无他,因为…他好像在围猎场的上空看到一条飞过去的龙!!视频被暂停在一分十二秒哪里,他左看右看都觉得和龙好像啊!
简昧震惊:“大壮哥是哪个国家的人啊…”
在他想象中的比赛顶多也就是跳高跑步和打球吧,而视频里的围猎场面积之大超乎想象,不仅如此,那靶子也不是传统意义的靶子,而是那种圆形的电子屏,而且它并不是传统意义玻璃的屏幕,而是那种水波的,有时会荡漾成一团水瞬移开……
“天啊。”简昧眼睛都瞪大了:“是我太老土了吗,现在的科技好发达哦。”
压根不知道这段视频如果流传出去会引发多大的轰动,简昧正在感慨自己的见识短浅时,他又将目光落在了陆星妄的身上,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视频中拿着箭的主人公就是大壮哥了,万万没想到大壮哥好高啊,看起来得有个一米八左右,虽然没露脸,但是整个人的气场却很强。
简昧刚想钦佩一下陆星妄居然会射箭时,一个镜头滑过,他注意到了陆星妄挽起的手臂,虽然只是一个手臂而已,但是对于学医,最是讲究望闻问切的人来说,很多东西都是由小见大的。
“这个脉看起来不太对啊…”
因为画质高,所以看的还算清晰,虽然简昧的医术也算不上多好,但他还是有常识,知道健康人的脉象和经络绝对不是这样的。
联想到之前陆星妄和自己说他也生了病,简昧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也慢慢忘记了自己原本还在研究什么高科技的事情,他将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了陆星妄的手腕上,原本在吃小番茄的动作都停了,直接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去翻书柜里的医书。
虽然没有确定到底是什么问题,但是简昧却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在吗?”他给陆星妄发消息:“你现在有空吗?”
过了一会
陆星妄回复他:【怎么了】
简昧的心都是提起来的,他问出了一个自己现在最担心的事:“你生的病是不是很严重。”
陆星妄:【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他越是不正面回答,简昧就是越是心急,有的时候,他着急起来就容易冲动,见陆星妄一副总是要四两拨千斤的样子,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测,他点击了拨通电话的按钮,微信的拨出键在不停的闪烁,那边一直没有接起。
简昧死死的盯着屏幕,就像是如果这么一直盯着看就能瞧出花儿来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电话依旧没有被接听,他的面上渐渐染上了失望之色,就在最后几秒,电话即将要被挂断之际,终于——通话显示接通了。
这忽然的接通,简昧有那么一瞬间居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有些踌躇,最后干脆轻声道:“喂?”
那头顿了顿
“嗯。”陆星妄的声音有些暗哑:“怎么了。”
简昧仔细的听他的呼吸声,好像比上一次通话的时候要重一点,于是连忙:“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星妄说:“没事。”
电话和文字不同,语气和语调都能更直观的感受的到,简昧的声音总是柔软的,但这次但着些掩不住的担忧:“你之前和我说你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对吗?”
陆星妄靠在床沿,毒发的疼痛并未完全减退,他只是轻轻的皱了皱:“忽然说这个做什么。”
简昧猜对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着急了,于是说:“那你能告诉我你得的是什么病吗,我爷爷很厉害的,我爸爸也是很有名的医生,很多病都有法子治的,你……”
当他在滔滔不绝的时候,陆星妄的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半响
他开口:“简昧。”
简昧说着说着声音都不自觉带着哭腔了,这会被喊停,他疑惑的应着一声:“嗯?”
“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身边有最好的医生。”陆星妄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星际海盗们的毒之极端与复杂,不是简昧可以想象的到的,而他不愿意简昧被搅合进这趟浑水来。
电话那边的简昧安静听着,就在陆星妄觉得以他的脾气肯定会哭的时候,令他意外的,原本带着哭腔的小孩,这次却难得的乖顺,就好像是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太好一样,所以更加的懂事。
莫名的,陆星妄心软了许多,补充了一句:“你应该能感觉的到,我们离的很远,就算是你的家人应该也达不到的距离,所以很多事情不是想你想的那么简单,明白吗?”
简昧低着脑袋,轻声的应着:“嗯。”
陆星妄稍微满意,他想自己说的这么明白了,正常人应该都会懂的见好就收,简昧应该也就会放弃盘问此事吧。
谁知
电话那头传来简昧的声音:“我知道以为现在的能力是不能去太远的地方的。”
“但是,但是我会努力的,我已经决定好要好好学医了,将来要做一个大夫,能治好很多人的那一种。”有些笨拙的小孩说话总是特别的认真,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格外的清晰,却又异常的温柔:“你等我以后去找你,好吗?”
未来总是一个很朦胧,很虚的词语。
尤其是对于陆星妄来说,在不久之前,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他就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了,毒发的疼痛有时会让人感觉到生不如死,治愈的希望几乎是零,换做以前听到这样幼稚的话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但是这一刻,听着简昧带着点颤音,近在耳畔温软的话语,莫名的,他就不想去泼这盆冷水。
陆星妄的喉结微动,身体的反应似乎比大脑还要更诚实快速,在明知道错误的情况,他听见自己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
第二天
一大清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国庆回村子的人多了,院子里来了不少人,有来串门的,也有来看病的,不少人在城里工作也忙,有什么小毛病又觉得懒得请假,这国庆回家一趟,都知道简老爷子的医术高超,所以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过来看诊来了。
简昧在药房里面帮忙配药,前面的老爷子诊脉,简昌佳就在旁边来回打下手,中途休息的时候,可能会有些人在家里的凉腾坐着闲聊,配完药的简昧就会拿些瓜果和零食过去给她们用。
“哟,这不是昧昧吗,回来啦?”
“这段时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这孩子长的可真俊啊。”
村子里的不少人都喜欢八卦,尤其是看到个好不容易回来的孩子,关注度也就更高了,简昧模样长的俊俏,老爷子在村子里面更是德高望重,家里的家风又好,就会受到很多人留意。
那婶子说:“昧昧今天上初中吗?”
简昧点点头回答说:“对的婶婶,上初二。”
“真不错。”一边瞌着瓜子一边八卦的婶子说:“那你哥呢,是不是快要高三了?”
简昧应着:“好像是哦。”
她说:“日子过的还真快哦,不知不觉,你哥哥都能娶媳妇了。”
不远处正在帮忙抬药架子的简昌佳听到了手一抖,差点没把药架子都扔出去,他没想到自己离的那么远都能成为被议论的对象。
简昧则是笑眯眯的说:“哥哥还早呢。”
简昌佳也走过来,把亭子里的一个凳子拿走时,顺带说:“婶子你可别瞎□□那个心了,等我娶媳妇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不在呢。”
婶子脸上的笑容一僵。
听听这话,多笋啊,简直笋到家了。
但是这位婶子是个明白人,知道简家的大儿子脾气差劲,干脆不跟他计较,而是调侃他说:“你娶媳妇晚,那可不一定昧昧也娶媳妇晚,说不定他比你还早成家呢。”
简昌佳闻言瞪了一眼在旁边的简昧,嗤笑说:“他?”
“他才没那个本事呢,他别说是成家立业了,笨成这样,就连早恋都不可能。”简昌佳损自己弟弟也是丝毫不手软:“别以后被人给骗的□□都不剩就行。”
简昧气呼呼:“我才不会!”
简昌佳“啧”了一声,挑了挑眉。
不远处老爷子忙活的差不多了,就喊简昧过去核对药材,中午这会比较忙,临近下午后渐渐就没人过来了,就算来了也是婉拒在门外让明天再来,这几年老爷子的岁数渐涨,没有办法承受那么高强度的问诊了,午后一般就是去午睡。
简昧找了过来,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小声喊:“爷爷…”
老爷子有些疑惑的转身:“哦,是昧昧啊,怎么了?”
“爷爷我想问您个事情。”简昧小步走过来,他把自己在手机上截屏的图放出来,正是陆星妄的手腕:“您看一下,觉得怎么样?”
虽然他自己在医学方面没有什么建树,只能大概的看出来应该不太健康,但是老爷子学医多年,什么怪病没见过,应该会比自己懂很多。
简昧把照片递给老爷子,接过来的老人家原本是随意的瞥一眼,但再仔细看的时候,面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甚至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跟前拿起了自己的老花镜戴上了,这是简昧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当年诊断出自己可能有白血病时,老爷子才这般凝重过。
简昧的心沉了下去,有些试探性的说:“很严重吗爷爷?”
老爷子沉思片刻,终于缓缓得出结论来:“这应该不是普通的病,目前光看着脉还不好说,但我估计,这可能是毒。”
毒?
简昧惊讶了,在当今社会,很多人都是身体器官的问题,很好有人会中毒的,更何况陆星妄的年纪与他相仿,怎么会中毒
简昧问:“是什么毒,食物中毒吗?”
“……”
老爷子沉默半响,还是开口道:“还不好说,这人是谁,是你认识的人吗,有更详细的信息吗?”
简昧被问到了,他只好乖巧摇头:“没有,他不肯多说。”
“的确。”老爷子又看了一眼照片:“这种毒也不是一般人会受到的……”
他的声音太小了,简昧有点听不清,就问:“爷爷您说什么?”
老爷子摇摇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但这个照片他却非常感兴趣:“昧昧,你想办法找村口的王叔叔把这个图打印下来,爷爷想再研究研究。”
简昧立刻点头:“好哦。”
他应了之后便离开书房让老爷子好好休息,顺带去村口找王叔叔准备打印打印照片。
路上的时候,顺便给陆星妄发消息,大概的说了说早上有人来家里问诊的事情,还顺带提到了婶子们打趣哥哥娶媳妇的事情。
过了一会,陆星妄回复他:【你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吗】
简昧连忙澄清:“没有!”
“我才初中根本不着急的。”简昧打字,很认真的说:“而且以后就算到了年龄,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结婚的,我也会有择偶标准的。”
原本陆星妄也就是随口问问,但是当看到简昧的回复里居然有择偶标准这四个字时,他挑了挑眉,莫名的有些在意,只是稍作犹豫,便询问出来:【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简昧没想到会被问到。
根本就没有这方面意识,也从来都没想过这些的小孩一下子就愣住了。
陆星妄:【?】
简昧想起今天哥哥嘲讽,看不起自己的模样,决定不能让大壮哥看不起,也不能让大壮哥觉得自己是个没追求的人!不就是择偶标准吧,肯定要按照高的来!
“我将来的对象肯定很优秀啦,样样都很优秀,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那种。”
“然后很受欢迎,很受人喜欢,是旁人梦中情郎的那种。”
“还会很聪明。”
“能力也超级强,社会地位很高,很有威望的那种。”
简昧发出去后洋洋得意:“怎么样,这种是不是很难找,万里挑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