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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年的彼此放逐,二人的感情和牵绊反而愈发浓烈。在这些年因为误会与猜忌引起的纷争全部消弭过后,胤禛对我的信任与日俱增,政治上的事私下里也愈发不避忌地时常谈及。
九月初四,康熙巡视塞外返京途中,在布尔哈苏台地方,把诸王、大臣、侍卫、文武官员等召集到行宫前,流泪宣布废除允礽太子位。
十六日当晚,胤禛留宿在我屋里。
“皇阿玛把太子废了,今个回京将诸王、贝勒等副都统以上大臣召到午门内,宣谕拘禁太子允礽事情。”胤禛忧心忡忡地说起了这事。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的,我心下暗忖。脸上故意露出一抹惊讶,随后敛眸说了句:“我是内宅女子,这些事你不该与我说道。”
胤禛苦笑道:“除了那些亲信的属下,唯一能听我说说这些的也只有你而已。”
“我不懂这些,你想说就说,我听着就好。”我笑了笑,故作糊涂道。
胤禛看着我良久,浅声说了句:“我知道你心里素来通透,虽说内宅的事上你总是犯着糊涂,可是真正遇到大事却是心里明白的。”
我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轻浅笑着。
“老八他们现在私下在游说众人推举他当太子,他也找过我,希望我也支持他。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胤禛不理会我有意回避的态度,依旧执意问道。
“太子是嫡出,皇上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岂能当真,何况太子是否有罪,这罪名到底怎么出来的,怕是还不好说。不说别的,皇上素来重情,太子又一直是皇上看重和疼爱的嫡子,若太子前脚刚倒,有人后脚就要踩着他上位。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看他问到头上来,我也只好小心提醒。
胤禛含眸一笑,说了句:“今个有人建议我何不放手一争,也有人提议说应该顺应呼声,站到胤禩那边,看来你虽不在朝堂,却比他们要看得透彻的多。”
“我不是看的透彻,只是站在人之常情上去换位着想。试想便是寻常百姓家也不耻落井下石的事,何况天子。我倒是觉得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支持太子,查清太子罪证的来由,为太子说句公道话,才是对皇上忠心耿直的表现,而不是想着太子倒了,自己跑去争自己的。”
胤禛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闷酒,不知道想些什么。
九月十八日,康熙帝亲自撰写祭文,告祭天地、太庙、社稷,还把允礽转移到咸安宫幽禁。
太子被废后,胤禟利用自己特有的优势,对老八胤禩争位给予大力支持。他充分施展善于结交的才能,以增加支持者,扩充小集团的实力,很快让胤禩获得了朝中众臣的符合。世人皆知,胤禟肯替胤禩“使钱”,且是有求必应。胤禩又常喜欢召术士到家中算命,每次事毕都是由胤禟支给一二百两,以示酬谢。而胤禩亦善结交,开销颇大,故胤禟频频差人往其府中送去银两。
面对胤禟的高调行事,胤禛在分析过利弊和康熙的态度后,默默地与他们几人开始疏远,但胤禟和胤禵似乎并未看出胤禛的态度,仍将胤禛为同路,遇事还是喜欢找他商量,欲获得他的支持。
废太子胤礽幽禁咸安宫当日,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的皇长子胤禔此时蠢蠢欲动,大有舍我其谁之意,遭康熙严斥。逢此重创,胤禔自知无望承继大统,便向康熙推荐八阿哥胤禩,说看相人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并且愿意替康熙诛杀胤礽。此番言论惹得康熙勃然大怒,此时的康熙认为胤禩有希冀大统之心,对其予以防范。
入夜时,胤禛来我院里说起这事时,感叹道:“没想到老八在朝中的党羽如此之多,不过短短数日便可集结群臣一力推荐。只是皇阿玛看来并无立其之心,反而龙颜大怒,如此看来皇阿玛怕是如你所说只是一时气愤而已。”
我搜寻了记忆中的时间进程,缓缓开口:“你支持太子已久,又未曾经营自己的势力,加之你平日行事太过刚硬,难免得罪旁人,只是旁人之前看你与太子亲近多有顾忌。可是如今若太子被废之事一旦定论,便是不被皇上嫌忌,旁人与你不睦者也必然会趁机作梗,使皇上对你不喜。再说不论谁做新太子,以你曾经心向太子的过往,以后怕都不会真心善待。所以容我以妇人之见多一句嘴,我倒是觉得如今可以窥出几分皇上心意时,不若抓紧查实太子罪名可曾冤枉,帮太子洗清罪责重新复起。至于以后的事……”
说到这里我也起了犹豫,觉得话说的有些多,再往下恐让胤禛觉得我心计太深反生防备,于是话说一半,随即沉默了下来。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被废过的太子即便复立,怕如同落了墨迹的白纸,终究伤了根本,日后再难得人心。”胤禛许是觉得我没说出后话是因为怕犯忌讳,兀自接过来说出了心思。
我轻浅一笑,突然冷不丁冒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道:“今个有些晚了,要是再多些时间就好了。”
胤禛看了眼燃了一半的烛火,展颜轻笑,应了句:“是啊,再多些时间就好了。”
次日康熙再召众皇子至乾清宫,说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党羽相互勾结谋害废太子胤礽,将其锁拿治罪。向来与胤禩交之甚深的皇九子胤禟邀皇十四子胤禵一同带了毒药前去阻谏。胤禵于言语间冲撞了康熙,康熙帝非常生气,拔刀相向,欲诛胤禵。亏得皇五子胤祺跪抱劝止,众皇子叩首恳求,康熙方才收刀,命诸皇子将胤禵责打二十板,逐出宫去,才算是化解了一场父子间的流血冲突。
事后据胤禛说,当时胤禟与胤禵“挺身保奏”时,胤禵曾邀约他一起保奏,只是他虑及我们曾讨论过的各种利害关系后,决定不参与其中,于是也幸而避开了这一是非,没有让康熙迁怒到他的身上。
每每听到胤禟的消息,我都只能对他的鲁莽和意气用事表示无奈和忧心。我非常清楚胤禟虽然平时为人处事圆滑精明,但在政治上素来显得非常天真幼稚。
其实我原本可以像提醒胤禛一样早些派人去提醒胤禟,然而政治斗争和内宅争斗不同,往往差值分就可能谬之千里,从我选择站在胤禛这边开始,与胤禟就注定对立,也不敢因为曾经感情纠葛而冒这样大的风险。不管是为了避免引起改变历史的蝴蝶效应,还是出于自己的执念去帮助胤禛,我都只能选择对不起他。
面对纷繁复杂的政治局势,胤禛的压力显然也越来越大,而我似乎成了他发泄纾解这些压力的唯一出口。
当这些朝堂上的事从他口中毫不避忌地说给我听时,我却开始尽可能保持缄默,只是笑着听着,极少多话,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投入,尽量不要让他觉得我在有意参与或者左右这场无硝烟的储位之争。只在他问起时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有时是点到即止,有时是含沙射影,凡事都是前思后想清楚各种说辞才会开口,绝不妄断半句。
过了没多久,因胤禩之事牵扯出的张明德一案审结,康熙帝说老八胤禩听闻张明德狂言竟然不奏报,于是革去了胤禩的贝勒,降为闲散宗室。而倒霉被牵累的张明德因康熙说他情罪极为可恶被凌迟处死,行刑时还令与此事有干连的人都前去观刑。
这段时间胤禛被康熙调去与胤褆和胤禟一起看管废太子胤礽。在此期间,鸣冤说他没有加害皇阿玛的意思,请看管他的胤禔、胤禛代为陈奏。
当时胤禔以康熙前面有话不准胤礽上奏为由拒绝帮忙。倒是胤禟出人意料地找到了胤禛说:“这件事关系重大,应该替废太子上奏。”
胤禛原本就生出了暂且保下废太子为自己争取时间的心思,见胤禟也觉得应该将废太子的鸣冤告知康熙,就对胤褆说:“你不奏,我就奏。”
见胤禛态度坚决,胤禔这才被迫向康熙陈奏胤礽的陈述,康熙事后赞赏他们做得对。还赞扬胤禛说“之前拘禁胤礽时,并无一人为之陈奏,惟四阿哥性量过人,深知大义,屡在朕前为胤礽保奏,似此居心行事,洵是伟人。”
因为此事,胤禛回府后颇为高兴,对康熙心思的把握也愈发有了信心和把握。
而我却开始隐隐担心胤禛会耐不住他的急性子,因此而变得太过急功冒进。于是只得时时提醒他低调行事,万事须当戒急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