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桥南的南军和桥北的燕军都想到了渡河绕到桥对面发起偷袭的点子。
由于桥南的主帅平安有伤在身,总兵何福不敢轻举妄动。
何福认为平安的复原程度与偷袭的成功几率成正比,时机尚未成熟。
同时他还认为,偷袭这个点子只能产生于他充满智慧的脑袋,敌人已经像野猪一样被放在烤架之上,点火只是举手之劳。
桥对岸的燕军主帅朱棣同样有伤在身,军师道衍认为这正好可以作为他们偷袭的掩护,而且越快越好,速战速决。
他清醒地意识到偷袭这个点子并非奇思妙想,他们想得到,南军也想得到,谁动手快,谁就能抢占先机。
于是,同时想到了偷袭这个点子的南军和燕军一个在桥南,一个在桥北,一个按兵不动,一个捷足先登。
在张武的率领下,一万燕军在第六天的夜里往东行进三十里后渡河,再绕过树林,来到了对手的后面。
行动再敏捷,警觉性再高的猎物也逃脱不了从背后捕杀它的猎人。
一直忧心忡忡的平安发现他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一直对自己存有侥幸,对敌人存有轻视的何福后悔莫及,痛心疾首。
平安身残,何福心碎,还没有从上一次溃逃中恢复元气的士兵成为了惊弓之鸟。
以十六名铳手,五十名刀手,五十名枪手,两百名弓箭手为首的燕军方阵在破晓时刻向南军发起进攻,南军疯狂向北逃散。
然而,在离河岸五里的地方,燕军没有想到南军的救兵从天而降。
魏国公徐辉祖得到了朱允炆的绝对信任,被派来与平安军会合,共同歼灭燕军。
自从朱允炆削藩以来,徐家一直处在捉襟见肘的窘迫境地。
徐达已经过世,继承了爵位的长子徐辉祖、次子徐膺绪和四子徐增寿都在朝中为官,可三女徐妙云却是作为削藩靶心的燕王朱棣之妻。
徐膺绪和徐增寿担任闲置,不足为虑。但是,徐辉祖却手握兵权,执掌中军都督府。
起初朱允炆对此提心吊胆,再顾命大臣的无知怂恿下常常借机削弱徐辉祖的兵权。
徐辉祖对朝廷的忠心耿耿在他进言不可释放朱棣的三个儿子回北平得到了证实之后一览无余。
朱允炆责备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谦恭诚恳地拜徐辉祖为太子太傅,并决定开始重用徐辉祖。
首先,朱允炆把徐辉祖派往白沟河,准备给正在和朱棣激战的李景隆一颗定心丸。
没想到一阵妖风把李景隆的能耐碾得粉碎,把朝廷的期望刮进深渊,导致徐辉祖率领的大军没有机会与朱棣的主力军正面拼杀,只是做了李景隆撤军的掩护部队,与一些零星的追击兵大战了三百回合。
不过,正是因为徐辉祖的出现,朱棣才没有力追击李景隆,否则李景隆与他那帮吓得魂飞魄散的手下恐怕很难身而退。
徐辉祖因此更加得到了朱允炆的信任。
朱棣转战宿州的消息一传到朝中,朱允炆一方面派真定的平安南下狙击朱棣,另一方面力排众议,再次派出徐辉祖征战宿州。
朱棣知道徐辉祖的厉害,无论单打独斗,还是领兵打仗,他都未必胜得了徐辉祖。
徐辉祖从十二三岁开始就随着徐达东征西讨,得到了徐达的真传。
他遇事沉着冷静,临阵善于分析形势,从不大意轻敌,也不妄自菲薄。
若说朱棣对平安忌惮七分,那么他对徐辉祖便是忌惮十分。
朱棣三番五次写信给徐辉祖,想要把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来。
有时他痛哭流涕,诉说自己的艰难处境;有时他制造精美的糖衣炮弹,言之凿凿,信誓旦旦;还有些时候他甚至动用骨肉相连的亲属关系。
然而,徐辉祖犹如木人石心,漠然置之。朱棣则以他对待人才一贯的做派,没有气馁,争取到底。
这一次,朱棣和道衍都没有料到徐辉祖会来救援,否则朱棣就是断了胳膊也要前来应战。
当然,他不是要与徐辉祖短兵相接,而是要喉焦唇干地极力劝说,以理服人加上以情动人。
道衍分析当下形式对燕军极其不利。
首先,他们的目的是偷袭,因此在人数上就比南军少了好几倍。
再则,虽然平安的军队受到突然袭击的侵扰惊慌失措,丧魂落魄,可是徐辉祖的部队却从容指顾,士饱马腾。
从任何角度来说,燕军最明智的选择都是撤退而不是进攻。
在徐辉祖的士兵还没有热身起来的时候,张武就在道衍发出的军令下率军果断离开了战场。
徐妙锦在离战场不远的营帐外,听着近在耳旁的鼓声和呐喊声,看着被沙尘和硝烟染成灰黑色的天空,仿佛置身于枪林弹雨之中。
战场通常是男人的天下,男人通常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而战。在十五世纪,女人遵循三从四德的行为准则和道德规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可能见识铁马金戈,刀光剑影。
不过,徐妙锦这个奇女子偏偏要与一切绑缚在女子身上的绳索作斗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私其利,舍生忘死。
在劝告平安失败之后,徐妙锦急匆匆回到了应天,因为红石交给她另一个或许比劝告平安更加重要的任务——让徐辉祖上战场阻击燕军。
她在家中耐心地等待了两个月,这其间她好好吃饭睡觉,像过去一样与孙夫人闲聊,观察大哥徐辉祖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询问有关朝中的事务。
徐辉祖不明就里,只当妹妹关心自己,愿意说的事便多说几句,不便透露的事便一语带过。
那些日子里,徐辉祖都是心不在焉,眉头紧锁,不言不语。孙夫人不敢多问,徐妙锦知道她等的机会已经到来。
“大哥,是不是朝**了事?”徐妙锦一边不经意的询问,一边往徐辉祖的碗里夹了几块肉,放在高高耸起的米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