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连蜜吃光了,你吃的,还是蜂鹰吃的?”马二雨拿起瓦罐,凑近鼻子嗅了嗅。
“他吃的!”红石指指蜂鹰,有点指责他过河拆桥的意思。
“他吃第一口的时候,身都在拒绝,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一口一口把这一罐都吃光了。我还以为他记起了什么,没想到……”红石叹了口气,心力憔悴的把头埋在双臂之中。
“红石哥,别灰心,蜂鹰能回到你的身边不就是幸运的事了吗?再说,他愿意将这罐蜜部吃光,应该对它是有印象,有感情,只是他暂时还没有记起你。”马二雨努力维系着蜂鹰和红石之间或许已经成为过去的情感。
“他……可能只是饿了”沉重的打击之后,红石再也乐观不起来。
“红石哥,慢慢来嘛。再想想,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的回忆吗?”
“共同的回忆……”
带着消极的情绪,美好的事物往往会被隐去身影,红石的脑子像懒驴拉磨一样不情愿的转动。
在终于想起来他和蜂鹰的共同回忆时,他还是被点燃了,眼里又有了光,“对了,我们无聊的时候总会做一个游戏。”
他解下腰上缠着的神农鞭,将头和尾连接在一起,打成一个节,神农鞭成了一个圈。
他用一根手指轻轻晃动这个圈,挑逗似的看着蜂鹰:“小雏鹰,下来,看看你能不能钻过这个圈。”
蜂鹰不明白红石的意思,不过他确实被那个圈吸引了。
“我来告诉他要做什么。”马二雨向蜂鹰招了招手,又比了比红石手上的圈,“过来,我们来做一个游戏,钻过去!”
蜂鹰俯冲而下,朝红石手上的圈扑了过来。红石向左,蜂鹰也向左,红石向右,蜂鹰也向右。无论蜂鹰怎么迅速,红石总是比他先一步改变方向。
蜂鹰恼羞成怒,发出尖锐的唳声,对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圈穷追不舍。他势在必得,并且要在得手之后给红石好看。
在追逐中,这个圈像黄连蜜一样,牵着一根极细的丝线,把他带到了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惠风和畅,温馨怡人,他听到“咯咯”的笑声和“咕咕”的叫声。
“呜呜,呜呜!”清唳变成了绵言柔语,享受的快乐代替了不甘的气恼,蜂鹰一直追逐着红石手里的圈。
“红石哥,让他钻过去!”马二雨对红石耳语。
红石故意迟缓了一拍,蜂鹰抓住机会,顺势钻过圆圈。
他单脚直立,在桌子上连续转圈,庆祝自己的胜利。
“小雏鹰以前也是这样!每次钻过我手中的圈,他就会这样高兴地一直转圈!”
红石紧紧抓住那一点渺茫的希望:“他还能记起我吗?”
“不知道,可能能,可能不能。红石哥,你和小雏鹰相处的点点滴滴肯定在他的记忆里,只是不知为什么,那些记忆被尘封了。
“尘封?谁尘封了他的记忆?”
红石猛然站起身来,如临大敌。他想到了穷奇和宝通:“会不会是穷奇,或者法师?”
“如果真是穷奇,那就糟了!法师?”马二雨想起了宝通怪异的举止,“他好像不愿意让我接近穷奇。”
“你会驭兽,他担心你夺走穷奇,这也在情理之中。”
红石下意识的替宝通说话。蚩尤是宝通,这能说明什么?这终究抹杀不了宝通曾经对红石无微不至的关怀。
“二雨,他们会不会是不想让蜂鹰离开,所以才尘封了他的记忆?”
“可能吧,但这……他们不该这么做,如果蜂鹰不愿意留下,他们就不应该强迫他留下。”
“小雏鹰,你想留在他们身边,还是跟着我?”红石伸出手,蜂鹰没有躲避,依旧陶醉在得之不易的胜利中。
红石慢慢把手落在蜂鹰的头上,蜂鹰没有扑向界限的另一端。红石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把脸贴着蜂鹰的羽毛,像他一直以来最喜欢做的那样。
“小雏鹰,这十几年来我常常想起你,孤单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还有高兴的时候。我想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就好了,痛肯定没那么痛,而开心一定会更开心。除了你,没人再可以和我分享喜怒哀乐了,我的家人……”
红石的嘴唇开始颤抖,他在痛苦的悬崖边勒住了马。他不该在这个时刻提起自己的养父养母,还有生母。
他才刚刚和蜂鹰重逢,在蜂鹰分享他的痛苦之前,他想先给蜂鹰带来快乐,他的嘴角慢慢翘起。
“老天没有完抛弃我,我找到了舅舅!呵呵,就是你没怎么看上的那个人。他在隔壁,他是个好人,以后你对他好些,好吗?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有没有被欺负?”
红石忽然想起小雏鹰初出茅庐时,单枪匹马闯蜂巢留下的印记,他拨开蜂鹰脑袋上又硬又厚的羽毛:“你的疤还在吗?”
四处像针眼一样的疤痕在蜂鹰的脑袋上排成了一个菱形。
“哈哈哈!这些疤永远都会跟着你了。别嫌它们不好看,它们可以让你长长记性,告诫你不要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红石像大夫替病人检查身体一样,继续往下拨开蜂鹰身上的羽毛。
“只要你闯过祸就会在身上留下痕迹,什么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让我看看这些年你干了哪些淘气的事。”
蜂鹰没有拒绝,任凭红石摆弄,不是因为马二雨的指令,也不是因为他认出了红石。
还是在那个遥远的过去,在那片模糊的记忆中,有什么东西紧紧靠着他,一双手将他的羽毛层层拨开,他迫切的想要抓住这种熟悉的感觉,他马上就要找回丢失的东西了。
“红石哥,你对小雏鹰真好!”马二雨声音哽咽,她已经落了泪。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现在不会在这里……咦,这是什么?”
红石指着一块指甲盖大小,像烧焦了似的皮肤:“小雏鹰,你什么时候又受伤了?”
红石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硬邦邦的,这一小块地方完失去了皮和肉的弹性。
他凑近鼻子,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和腐臭味钻进他的鼻孔里,他马上就辨认出了这是一块磁石。磁石是一味药材,红石通晓药材,自然熟悉磁石的味道。
“二雨,你看,这里有一块磁石,小雏鹰的肉里怎么会长出一块磁石?而且很奇怪……磁石没有腐臭味,这腐臭味是哪儿来的?”
“红石哥,是磁石吗?有臭味?我闻闻。”马二雨也凑过去,许久,她才把鼻子挪开。
“二雨,你闻了这么久,是不是闻出什么来了?”红石盯着马二雨,他发现了马二雨眼中藏着令她惶恐的答案。
“红石哥……”马二雨欲言又止,但最后她还是开了口,“这腐臭味来自蛊虫的唾液。我们的族人善于制‘三尸蛊’。每到夏季他们就会把一堆毒虫放在一起厮杀,最后存活的三只就是蛊虫。蛊虫要变得强大,还需要极其复杂的秘制过程。”
“先要让它们吸食童子尿液九九八十一天,再吸食十六岁处女的鲜血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再用一颗千年灵芝把它的体积养大一倍。最后,它们要在刚死去的人的尸体里驻留三天,合三为一,它们才能成为剧毒无比的霸王虫。”
马二雨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蛊虫的秘密也不被允许随意向外人透露,她破坏了族人的规矩,或许会遭到最恶毒的诅咒。
“霸王虫!这块磁石在霸王虫的唾液中煅淬过!”红石的脸因愤怒始作俑者的凶残而扭曲变形,他的手因心疼蜂鹰所受到的伤害而止不住发抖。
“小雏鹰,你竟然受了这种苦,我,我一定会把它取下来!我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不行!红石哥,霸王虫的一点唾液就能致人于死地,这块磁石经霸王虫的唾液煅淬过,必然剧毒无比。你刚才碰了这块磁石,你已经中了毒,一定要马上解毒!”在红石面前,马二雨从未如此坚持自己的做法。
“我……”‘没事’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红石发抖的手指已经变得乌黑肿胀。
“红石哥,你怎么了!”马二雨捧着红石的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别急,我是个大夫,我能解毒!”红石挤出一个笑,发紫的嘴唇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马二雨:“倒进小雏鹰的嘴里,这能解他的毒。我怕……我的手抖,浪费……”
“小雏鹰没有中毒!红石哥,你赶紧把这解药服了吧!”马二雨硬着心肠,撒下弥天大谎,把小瓷瓶口对准红石的嘴巴。如果红石再拒绝,她就会抛弃对红石的敬重,使用强力。
红石趴在桌上,抿着嘴巴,除了摇头,他的活力都在离他而去:“不,这是我欠小雏鹰的,我欠他一条命……”
“小雏鹰真的没有中毒,红石哥,求求你相信我!”马二雨点了红石的穴道,托住他的下颚,撬开他的嘴巴,灌入最后几滴神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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