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快好了。”观音奴赶紧把一只手搭在篮子上,试图遮住篮子,结果发现于事无补,她转身用身体挡住了篮子。
“我自己去熬药就行了,你忙别的去吧。”
“是,郡主。”
观音奴离开后花园,独自来到了少有人用的小厨房。
她倒出篮子里的药材,清洗好后放入药罐中,往药罐里注入水,盖上盖子,生上火,然后坐在药罐前。
她的眼睛在火苗和药罐之间来回移动,她得在确保火候的同时不让汤药洒出来。
渐渐的,徐徐上升的水汽变成了她的过去,离她越来越远,冲破屋顶,最后无影无踪。
她的眼前只有明亮跳跃的火苗,它就是她的现在,那么真实,那么鲜活,带她离开阴暗,照亮了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时辰之后,药已经连着熬了三遍,观音奴细心地把三遍的药汤混合在一起,盛到碗里。
“郡主,药熬好了,奴婢端去给王爷。”荷香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观音奴身后。
“嗯,你去吧。”观音奴头也没抬,忙着收拾草药残渣,把它们倒入木桶里,又把药罐清洗好。
做完这一切,观音奴捶了捶微微酸疼的腰,她的余光瞟到了半篮的苍耳子,欣慰的笑容浮上脸庞。
半年观景过去了,晋王府好像复归了平静。
朱元璋没有对晋王府或者晋王下达任何令人闻风丧胆的旨意;燕王忙于远征,未见风吹草动;朱尚烈没有再来信催促观音奴杀掉朱;就连朱的身体也在观音奴的调理下日复一日好转起来。
观音奴越来越熟悉晋王府,越来越熟悉太原。
她常常在荷香的陪伴下走街串巷,在琳琅满目的商品里替晋王挑选礼物,在无人的巷子里翩翩起舞。
这里不是草原,但她感受到了自己向往的生活。
她不再回望过往,而是大踏步地向幸福飞奔。
“哇,这是你绣的吗?”集市上,观音奴捧起一块绢帕,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在她手中怒放。
“是的,夫人。”一个衣着朴素,容貌清秀的农家女子笑盈盈的回答。
“这朵牡丹……比真的牡丹还真!”观音奴的汉语水平很有限,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叹。
农家女子喜上眉梢,捧起另一块绢帕,道:“夫人看看这条鲤鱼,很多人喜欢。”
观音奴的眼睛直了,接过农家女子递给她的绢帕。
她像一头馋得急眼的猫,恨不得把栩栩欲活,惟妙惟肖的鲤鱼吞下肚去。
“这……你是怎么绣出来的?”观音奴看看手中的鲤鱼,又看看农家女子,再看看农家女子的手。
这是怎样一双手才能绣出这等天工之作?
蒙古女子很少刺绣,观音奴在中原待的时间长了,也学会了绣一些简单的物品。
她不是没有见过上等的绣品,出自王府的刺绣样样是精品,从皇上那里得来的赏赐更是精美绝伦。
不过和眼前的这个农家女子的刺绣相比,它们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令人为之心动的鲜活生命力。
“呵呵,”农家女子没有见过这么直白的夸赞,憨厚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娘教我的,她绣的比我还好。”
“你娘?这里有她绣的东西吗?”
观音奴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些刺绣更好的刺绣,她急不可耐的想见识一下。
“她不在了。”农家女子依旧笑盈盈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悲伤。
“啊,可惜了!不过你的刺绣在我看来已经是最好的刺绣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东西!”
观音奴继续用夸赞的方式安慰着农家女子,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夫人,您过奖了。”
“这些绢帕、香包,每一样我都要,”观音奴喘了一大口气,像是要干一件大事,“你帮我包起来!”
“每一样都要,夫人?”农家女子向观音奴确认,她对面前这个客人也产生了好奇。
“都要,都要!”
观音奴拼命点头,眼睛在绣品之间来回移动,想着把它们带回家后,依样画葫芦地绣,或许她也能绣出这些精灵。
农家女子利索的包好了观音奴所要的东西,递给观音奴,笑道:“夫人,您还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给您绣。”
“好。”观音奴接过大包袱,心满意足的捧在怀中,想象着朱看见自己绣出这等绝品时瞠目结舌的表情。
观音奴走后,农家女子立即收了摊,回到家中。
她不是什么绣女,也不是以卖刺绣为生。
她与观音奴的相遇不是偶遇,她在这里等了她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
她的名字叫王今,原名琴儿,曾经是晋王府的一个丫鬟。
她的情人土生曾经是晋王府的厨子。
若干年前,在朱与朱棣北伐比试的时候,土生随朱北伐,为军队做饭。
朱在白雪皑皑的荒漠陷入绝境,把自己的怒气发泄在了土生身上。
一顿无来由的鞭打之后,土生奄奄一息,琴儿伤心欲绝。
朱元璋得知后斥责并警告朱:“若想活命,绝不能责罚厨子。”
随即,土生被辞退。
琴儿随土生一起离开了晋王府,两人打算到异乡重新开始生活。
天不遂人愿,土生因为鞭打的伤痕受了感染,高烧不退,几日后一命呜呼。
琴儿悲痛不已,埋葬了土生后,进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下人。
日子过得乏味,但是安稳,琴儿从来没有其他念想,对于一个从小就在社会最底层生活的女子来说,活着就是上天的恩赐,直到她遇到了一个找上门来的陌生男子。
王今拉拢两扇又破又旧的木门,在插上门闩之前,她觉得不放心,又拉开门探出头去,向四周望了望。
屋外静得可以听到针掉在地下的声音,这是一个又深又僻静的小巷,即使是一只壁虎或者一头野猫也懒得光顾。
王今插好门闩,转身快步走进屋内。
“碰到她了,碰到她了!”她来不及放下包袱,兴奋地差点喊起来。
“嗯,我说了让你别急,该遇到的总是会遇到。”
一个身材高瘦,华冠美服的男子走上前来迎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