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东流水,淘尽过往人事。
流水卷走的泥沙,冲积出无尽传奇。
身前多少事,过了,如今尽入渔樵闲话。
汹涌而下的江水,流经地势平缓的河床,褪去了雷霆之势。两岸粼粼波纹,诉说着途经故事。
时值严冬,一眼望去,天地间一片冰天雪地。
寒风凛冽,呼啸而过,拍打在脸上寒意料峭。
江边两岸披上了银装,青山裹在雪白貂裘下,愈显寂寥,深沉。
浩浩江上漂着由几根枯木和用藤条简单扎成的小木筏,晃悠悠的,随波逐流。
小木筏驮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衣物包裹得不算严密。寒冬江风,肆意侵蚀着本就衣衫单薄的幼儿。
他静静地躺着,被冻红了的稚嫩小脸,小巧精致的鼻尖时起时伏,透着微弱的鼻息。
简单粗糙的木筏和婴儿身上华丽且微带血迹的衣物形成现鲜明的对比,想必这孩子的家境极为不错。
木筏子不知从何处飘来,就这样一直慢慢的随波漂流,看样子应该漂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雪山冷脸,四周荒芜,天地间只有呼啸的寒风和江水拍打河岸的声响。
一叶孤舟漂荡于江面,放眼望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这是一个还未满月的孩子,没被冻红的小脸透着苍白。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被父母抱在怀里精心呵护的时期,一个小小的婴儿不知因何缘故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刹那间!天空中异像突起。四方云动,阴云密布,骤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状,天空突现黑洞。
紧接着,一束强光说巧不巧地正好照在婴儿的身上。
这一幕异象仅维持刹那,便默默褪去。天空中的景象仅持续片刻便如潮水退去恢复了原样,这一起一伏间实在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与神奇。
此时的婴儿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红润,呼吸也渐渐的恢复平缓有力。
目光拉近,乍看起来,这个婴儿生得面如敷粉,眉清目秀,竟是一个俊秀出奇的孩子。
这一觉似乎是从万载青空中苏醒过来,易凡用力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忽然感觉浑身不适应。
易凡感觉自己的身体从上到下都被束缚着,让人浑身不自在。脚踝处寒意袭来,易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把小脚缩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儿!为什么会这样!……心中充斥着无数疑问,双眼木然的睁着,眼神空洞而迷茫。
易凡睁开清凌凌且黑白分明的眸子再看了看,自己显然被婴儿用的衣物包裹着。心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婴儿状,难道……
易凡这时心中有了一个确切却让人难以置信的答案,没错,自己重生了!
经过一时间的天人交战,不得不接受现实,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
如今的自己正孤苦伶仃的漂泊在深深凛冬的江面上,起伏不定的江水,小木筏无序晃荡,让人忍不住头晕目眩。
哎……认清了如今的处境,易凡忍不住深深叹息。
记忆中,自己在开车前往省府党校参加培训。路上经过一段复杂、险峻的山路……不知怎的,刹车突然失灵导致驾驶的小轿车冲下山坡,最后两声巨响,车辆顷刻间燃起熊熊烈火。
当车冲下山坡的那一瞬间,多年的修养和稳重的性格并没有让自己惊慌失措。而是极平静地试图控制好车辆,然而一切却是徒劳无功,此时的车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
一声巨响后只感觉自己的灵魂就突然飘在上空,看着被炸碎的轿车和自己的躯体。猛烈火焰瞬间将这一切笼罩,无情吞噬,骤然间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而后天空忽然骤起异像,一股莫名的超自然力量卷走了自己的灵魂。自己也并没有遇上像神鬼故事中那样的魂游飘荡,也没有遇上什么鬼差,黄泉路……之类的东西。
相反,那股神奇的力量有着撕裂灵魂的威力,只得凭借着自己长时间锻炼出来的惊人毅力和意志对抗着这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
后来感觉剧痛慢慢褪去,灵魂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迷糊。
易凡凭借自己顽强的意志,奋力抵御着,无尽的煎熬,就连灵魂体这种虚无之物都扛不住那股神秘力量的绞杀。
自己的灵魂不知有什么样的经历,如今清醒过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莫名样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貌似自己并没有这一段经历,直接跳过了这一自然程序。
灵魂直接附身夺舍,注入一个婴儿的身体,契合度貌似还不错,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对于这些超自然的力量,似乎根本就没得解释,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确实让人唏嘘不已。
易凡对着天空怔怔发呆,脑子里千奇百怪的念头如潮汐袭来。
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好好想一想面临的现实才是正道。易凡努力抛开那怪力乱神的东西,抖擞精神。
一念及此,易凡用意识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这具身体。庆幸自己带着记忆重生还是个带把的,不然就该纠结了。
现在的自己估摸着应该也就一个月左右大小,躺在木筏上,任由滔滔江水裹挟着。
如今的处境,易凡心里慌忙祈祷贼老天,可千万别起浪。万一……呸……呸……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有什么冬瓜豆腐。南无阿弥陀佛!
回想自己经历千辛万苦终于媳妇熬成婆,正值二十五岁大好青春,在仕途的路上得遇伯乐,终于在今年提升为第四梯队副职级。于上个星期获得进入培训班的培训机会,届时自己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从大学毕业到考公上岸这段时间和真正得到提拔任用,期间到底是怎样的一段心路历程,只有自己清楚。
多年的煎熬,总算迎来曙光,届时的自己将会以二十五岁之龄在培训结束后将会到地方担任实职领导。虽然不能进入真正的决策班子,这半级的晋升可是众多仕子的天花板,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一级别的岗位上熬了一辈子也没能越过。
自己孑然一身,以草根背景,二流的本科院校毕业的身份。参加工作五年的时间便得到这样的晋升,其中的凶险、艰辛、委屈让人不忍回想。
就在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小命没了,一切努力尽数付诸东流。
想到自己出事故当时……心中瞬间明了,自己开车向来细心,每次都会检查车辆情况。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非……想起来现在都一片后怕。刹车瞬间失灵、后来的……这分明就是那种东西的声响,这是一场专门精心设计的谋杀。
想想自己这些年内得罪的人也有,知道的秘密也不少。看来有些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自己只是为那个秘密而必须牺牲,万千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易凡摒弃杂念,深深地长呼一口气,发现吸进来的空气异常清新。还伴有一股道不清的味道,呼吸起来甭提有多舒坦。
易凡猛地一睁眼,这空气的味道明显不对。地球上的大城市和河流大部分都或多或少受到不同程度污染,根本不会有这么清新的空气。
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到底身在何处,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心中唯有祈求能赶快靠岸,被突然出现的一个好心人拾起,这是易凡此时唯一的心愿。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流逝,易凡感觉自己慢慢的被流水带向岸边。感觉又过了很久很久,江水终于把自己冲到了江堤。
长时间的漂泊,早已饥肠辘辘。呜……呜……本来自己想开口呼喊救命的。可这还是婴儿的身体,声带还没发育完好,只能发出婴儿的啼哭声。
难道自己就这么倒霉么?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就遭遇这样的破事,想想就叫人憋屈。来到这个世上了自己还没能好好再活一次,阎王就又要把自己的命收回去不成。
易凡心里的愤懑和不甘,充斥着心头。有手有脚不能落地行走,现在的自己除了哭喊呼嚎别无他法。此刻的无助,是那么的令人绝望。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啼哭”声能把人吸引过来,把自己捡走。
这个卑微渺小的小小愿望,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奢侈。
江水流经平缓河床,还算风平浪静。
寒风呼啸的声音不再刺耳,这时江风缓了下来。
“老大,真他娘的倒霉,接连输几把,今晚的晚饭都没着落了。”蓬头垢面的瘦弱汉子双手插进宽大单薄的衣袖里,满嘴埋怨与沮丧。
衣衫褴楼,身上的粗布衣裳包裹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蜡黄的面孔,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这位仁兄今天手气不佳,连仅留的饭钱都没攥住。赌徒的最后疯狂,一把押了进去,赔个精光。
“这个贼老天的真捉弄人,为什么别人可以锦衣玉食,天天搂着美娇娘。有花不完的钱,还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旁边的另一个男子也一般的打扮,一路不停的抱怨命运不公。
“老大,我的肚子可是咕咕叫了半天了,前面是江,想办法捉几条鱼垫垫肚子,晚些还要找落脚的地方。明天再去好好顺他几把,再去回本!”一双猥琐的三角眼,瞪开了比两铜钱还大。闪烁着贪婪的眼光,加上滑稽的动作,实在让人不知怎么形容。
看得出来,这两个家伙是老惯偷,烂赌徒,社会底层的渣滓。
“有婴儿的哭声……”一声声断断续续的婴儿啼哭声传入二人的耳朵,两人向着声音传出的地方靠近。
“老大你看,在那!”瘦老二连忙向婴儿靠近,伸出枯瘦的双手把婴儿提拎起来。
“老大看样子这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被遗弃了,被子上还有血!”瘦老二即便再无赖,此时看到婴儿的惨状,也是触目惊心。
“快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那叫老大的家伙,催促着,手脚并用搜索着。
易凡无力的睁开双眼,看到这两个长得污眼睛的家伙,顿时被他们身上的服饰和装扮惊呆了。
易凡首先想到的不是落入这两人的手里会怎么样,而是这两家伙的装扮与自己所熟悉的格格不入。这明显就是古装电视剧上出现过类似的衣服,质量看起来,似乎更差劲。从这两人的表情来看,绝不是什么古装电视剧剧组在拍戏,而是实实在在,真真实实的。
多年的混迹和磨炼,锻造了一双火眼金睛,一般人是不是撒谎,无论如何都难逃自己的法眼。即便是演技再好的人,自己也敢断定他是不是在演戏,很显然这对难兄难弟都是本色出演。
看到这一幕,易凡瞬间得出一个结论自己不仅重生了,还穿越到了古代!
怪事年年有,今年贼多多。
闲暇之余虽然也爱看小说,也看过不少由各类网络写手大神脑洞大开杜撰的小说桥段。
当这荒诞滑稽的事情实实在在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着实……不好形容当下的心情。
易凡心里不禁感慨,实在荒唐至极,极致荒诞!
短时间的抱怨,不得不接受现实,易凡心里默默长叹既来之,则安之。
面对两个地痞无赖,易凡可不敢指望他们有多少善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个未知数,万一这两个流氓混混取走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然后再把自己扔进江里就呜呼哀哉了。
“老大这有块玉佩!”瘦老二把玉佩从襁褓中取出来,放在手上掂量几下,又忍不住细细端详。
只见玉佩通体晶莹无暇,入手温润无比,更难得的是玉佩本身上似乎有一条血红色的龙盘着,栩栩如生。这绝不是什么雕刻上去的,而是天然形成的。再加上上好的雕工精雕细琢,必然出自名师大家之手。
即便这对二货再不识货,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我们要发财了!哈哈哈,老天待我果真是不薄。”一脸得意之色喜上眉梢。
易凡被放在雪地上,闭着眼,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也不管他们从自己身上得到了什么,活下去,弄清事情的真相是自己眼下和将来一定要做的事。
“这玉佩看起来价值连城!发大了!”瘦子的老大也不由得心花怒放。
“老大,这孩子怎么办?”瘦老二看了看自己的老大,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这孩子长得很讨人喜欢,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哈哈哈……”地痞老大一脸的得意形色。
“老大,这孩子应该出身不凡,若我们大张旗鼓的拿去卖,万一……!”瘦老二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哆嗦,长期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他知道不该得罪谁,清楚谁就可以往死里欺负。
“算了,看在玉佩的份上,找户好人家,放在门口就走吧,也算为老子积点阴德。”地痞老大难得动了恻隐之心。
看来这几个家伙还没有泯灭人性,易凡心里悬了半天的石头终于落地一半。
天气越变越坏,天空中彤云密布,寒风呼啸。天上飘起了雪花,雪花随风飘荡,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挂在树上。
四处寂静,千山鸟飞绝,不闻人语声。人身后的脚印也慢慢被雪花覆盖,越发朦胧。
这时一个头戴斗篷,身穿黑衣,手提一把青铜剑的侠客,缓缓走在村庄的小路上。
侠客面容冷峻,想起临行时主人交代自己的任务,半天过去了还是没有着落。这个任务毫无难度,不是他不能完成,而是心有不忍,难以下手。
原来黑衣人乃天阳城城主的心腹,奉命暗中物色新生婴儿。
天阳城主,李隆云作恶多端,方圆百里的百姓怨声载道。无奈其武功高强,手下能人众多,更是让人敢怒不敢言。
可能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惑之年,一代枭雄却膝下无子。眼看家业将后继无人,倍感焦虑。
五年前,他凭借一身武艺和过人的胆识。带领一干人等占领了天阳城,秉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宗旨,大开杀戒,无恶不作。
五年前他强占的一年轻女子,为他怀胎十月诞下一个大胖小子,孩子却离奇夭折。而后他纳妾数人,却未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他的暴行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让他绝后。无奈之下只有指使亲信寻找新生婴儿,收养为子嗣,以续香火。
这一件事,他对自己的亲信三令五申,务必做得天衣无缝。至于怎样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全凭手下自行决断。
黑衣人不断穿街过巷,走村串户。当看到婴儿嗷嗷待哺,一家团圆的温馨场面。纵使他杀人如麻,当看到婴儿无辜,天真的脸孔时,心都软了半截。
黑衣人无奈地叹了叹气,缓缓走进破烂的茅草屋,准备避一避风雪。
吱……开门的声音惊住了屋内避风取暖的另外两人,只见那二人双手放在火上取暖,地上的干草堆上却躺着一个婴儿。
开门声惊呆了屋内二人,黑衣人瞪了二人一眼,身上的气息把这两个地痞流氓吓得直打颤。
那二人看着居高临下的佩剑汉子,心里颤抖不已,胆战心惊,害怕极了。
黑衣人扫了二人一眼,板着冷峻的面容说道“这婴儿哪里弄来的,如实说来,否则……”
黑衣汉子把剑提起,那二人不料胆小如鼠,竟被一个小动作吓破了胆。一个劲的求饶,如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黑衣汉子见二人的模样不像撒谎便威吓道“婴儿留下,三声内给我消失,否则我的剑可不认人!”
只听剑出鞘的声音,碗口大的木头应声而断。黑衣汉子展露的武功、剑法,让此二人双腿麻木,竟软了下去。
两个地痞流氓不敢逗留,千恩万谢地求大侠饶命、感恩之类的话。便夹着尾巴,狼狈乱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逃命用的长腿。
黑衣人弯下腰来抱起婴儿,细看之下,这婴儿俊秀异常,内心欢喜不已。看来自己不用强迫他人骨肉分离,也能顺利完成任务。当即抱起婴儿便迅速起身离开,身影消失于茫茫雪地间。
易凡只觉得自己被黑衣汉子抱在怀里,发现身边的树木房屋快速后移,内心震惊不已,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神妙的武功。
以前都只能从电视电影中看到,那不过都是人工做出来的效果,如今亲眼目睹,如何能不让人吃惊。
如今看来,自己不但重生了而且还穿越到了神奇的武侠世界。
之前的担忧大部分落地,接下来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最起码不用担心会稀里糊涂的饿死,事情都在向着较好的方向发展,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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