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晴,寒阳照射下的大地显得格外明亮。
林中马蹄声碎,皮鞭抽打马匹的声响断断续续传来。骑在马背上的身着貂裘的少年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随从不要发出声响。俊朗少年手持雕弓,拉弓如满月,对准在十多丈外四处张望的雪鹿。利箭如流星,离弦的箭射中了雪鹿的后腿,中箭受伤的雪鹿并没有丧失奔跑的能力。雪鹿受惊后带伤狂奔,骑在马背上的少年恼怒道:“追!”
随从一行人在少年的一声令下,从各处围剿受伤的雪鹿。雪鹿毕竟后腿受了伤,奔跑速度骤降,很快便被骑马追赶的人团团围困。少年的随从并没有射杀雪鹿,而是把这个射杀雪鹿的机会留给了骑马赶来的俊朗少年。少年距离雪鹿不过五十余步,手持雕弓搭箭。这一箭正中雪鹿要害,雪鹿随即倒地发出最后的哀鸣。
“少爷好箭法!……”少年的随从顿时乱糟糟地随声附和。
骑在马背上的少年得意地指着他其中的一两个随从吩咐道:“你们俩,把雪鹿带上,打道回府。”
郊外旅馆,屋顶上尽是白雪覆盖,只有露出少数的几片粗瓦裸露在冬日的寒阳里。小店左右是两间由木头茅草搭建的陋舍,屋顶已经被白雪完全覆盖。小店远离闹市,于冬日里,看起来倍显荒凉。
“二师兄,你这伪装得也太寒碜了点。”一把清脆的女声看着伪装的男子,只见男子胡子花白,背驼弯腰。&bp;普通人要这样驼着背打理这小店的营生也确实够累的,站着干活腰疼,刻意驼着背干活腰更疼。少女口中的二师兄好好的一个正常人要伪装成这样也确实难为他了,不过,男子步履沉稳有力,呼吸均匀丝毫不受影响。
“小师妹,你这需要再伪装一下才好,不然全是破绽。”二师兄看着把俏脸抹成淡淡的蜡黄色,漏出细致白皙的小手,身穿粗布衣裳却穿着蚕丝绣花鞋的少女。这样看起来确实不大像是普通老百姓家的装扮,少女的伪装确实有点不伦不类。
“哼!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叫我来干这样的事,干嘛不叫大师兄和你来嘛。放着大师兄去潇洒快活,现在大师兄又不知道醉倒在哪了。”少女嗔道,对她父亲的这样安排,心里一阵抱怨。
“小师妹,大师兄的酒量千杯不醉。师傅这样安排肯定有他老人家的用意,我们照做就是。”少女的二师兄嘴上是这么说,却留意着小道上的来人,眼神中好像等待的人一定会经过这条小道上一般。二师兄耳根轻动,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貌似有两队人马,一远一近从两个方向传来。二师兄也无从判断来人有多少,侧过头来轻声叮嘱道:“小师妹,有人来了。”
少女闻言皱了皱小巧玲珑的鼻子,秋波闪过狡黠的亮光。
“好酒好肉,都给我尽管上!”人未到声先到,来到小店门外的一行四人,方才那话不知是何人所喊。四人纷纷下了马,此一行人清一色的着装,手持佩剑。四人进到店内,粗俗不堪地坐在正中间的长凳上,姿势各异。
“客官请先喝壶酒暖暖身子,菜马上就好。小丫,招呼客人。”驼背老汉边点头哈腰,边走边喊道。
这时候,方才打猎的少年一行人正好经过小店,一行人一路骑马走了段路。此时离家还有些路要赶,人困马乏,少年也想在此歇歇脚。
“这儿居然有家店,今天本少爷高兴,大家敞开了喝。”少年看着满载而归的猎物,心情甚是不错。
随着两队人马的到来,荒凉的小店顿时热闹了起来。
华服貂裘少年见店内还有其他人,他只好领着随从坐在靠边的座位上。“店家,店家。”与少年同坐一桌的随从见坐下了也没看到有人前来招呼,连叫了两声,语气中有点不耐烦的喊道。
“公子,喝壶酒驱驱寒气。”脸色蜡黄的少女端着酒过来,双目左右扫了一眼后便端着酒往华服少年一桌轻移莲步盈盈而来。
“小丫头!我们先到的,怎么不给我们先上!”最先进来的四人见这个端酒的丫头这么不识趣,其中一人恼怒地吼道。
“客官别急,酒来了,酒管够。”驼背老汉紧随其后端着几坛子酒放在桌上,微转过头来对少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在这里添乱,他看得出少女是有意为之。
少年与那四人一同喝了一口酒,五人却是不同的反映。
“呸!老东西,你给爷上的是什么酒!”坐在正中央的四人端碗痛饮,酒刚入口,便觉得难以下咽,纷纷扭头喷了出来。
少年热酒入口,只觉得醇香绵长,回味无穷。顿感畅快无比,连呼道:“好酒!好酒!”双方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口。
少女转身经过老汉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古怪的吐了吐小香舌。老汉顿时会意,准是小师妹这个调皮的丫头往四人的酒里添加了什么东西。
“老东西!敢捉弄你大爷我!”一人怒不可遏,揪着老汉的衣襟吼道。当他看到,款款移动莲步的少女的时候,当看到少女窈窕的身材松开了揪着老汉的衣襟的手。一脸淫笑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个驼背老东西居然有个这么标致的女儿,嘿嘿……”这时另外三人才注意到,少女虽然脸色些微蜡黄,转身的刹那间,只见少女纤腰如柳弱扶风。另外三人也加入了调戏少女的行列,纷纷围住少女,神色轻佻,不时还口吐下流粗鄙的言语。
“无耻之徒!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调戏良家妇女,无耻之至!”华服少年见四人的低劣行经,顿时拍案而起。
“小子少多管闲事,先惦记惦记自己的斤两!”那四人见居然有人敢多管闲事,为这老汉父女打抱不平。加上刚才喝酒那一幕,四人对华服貂裘少年更是火气大盛,怒火一点就着。少年的随从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提醒他不要多惹事。“看来得先活动筋骨,才能再行好事了。”只可惜那四人也是年轻气盛,见有人挑衅岂能善罢甘休。提着宝剑便走向那华服少年,见对方人多势众且都是提刀佩剑之人,知道都是练家子不敢轻视。少年见对方已经亮出宝剑,随手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少年的随从连忙拔刀抽剑,小店内顿时剑拔弩张,刹那间更是刀光剑影。
华服少年那一方虽然人多势众,几招交手下来居然节节败退。四人越打越得心应手,一番交手下来,已知对方斤两便放开手脚大打出手。没一会,华服少年一行人便被制服,躺在地上的人有死有伤。没一会便悉数败下阵来,华服少年更是被四人摁住跪倒在地,被四人轮番羞辱。华服少年武功虽然三流,自尊心却是出奇的强,远胜自身武功。养尊处优的他何曾受到过此般待遇,面对四人的羞辱倔强地把头偏向一边。
“小子!你的骨头倒是比本事更硬。”站在少年眼前的人揪着他的衣襟一把将他像提小鸡一样扔向一边,临了还不忘补上一脚。
华服少年的身体被扔出去后身体撞在靠边的桌凳上,本就狼藉的小店如今更是狼狈不堪。少年倒地后怒目圆瞪,似要冒出火来。不顾嘴角的血迹,右手无力地捡起地上散落的剑似要奋起再战。
“还不服气!今天爷爷就把你打到服为止。”一人踏步走向躺在地上的少年,旁边的驼背老汉顿时目光变得锐利。当那人越走越近的时候,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右手偷偷地弹出一枚黄豆正中那人的脚踝。这时少年也奋力挣扎起来,两人顿时莫名其妙的撞在一起。少年手中的长剑正巧刺中那人的腹部,由于剑的角度在他刚起身的时候剑尖是向上挑的,刺入那人腹部的剑顿时透背刺了个洞穿。在旁人看来是少年趁那人麻痹大意,偷袭得手。那人当中剑的时候满目的不可置信,不甘全写在了脸上。少年平日里虽然跋扈了点,杀人还是头一次,顿时六神无主。&bp;“师弟!”另外三人见自己的师弟被偷袭中剑身亡,顿时纷纷提剑便向少年刺来。
当三人持剑直取少年而来的时候,这时三个小酒瓶突然直射而来阻止了三人刺向少年的剑。三人齐齐回身,三个酒瓶被刺碎。三人同时吼道:“谁!别偷偷摸摸的,滚出来!”
“恃强凌弱,江湖中人不耻!江湖规矩,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师傅没教过你这些?”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粗陋的青年男子双肩扛着剑踏着随意的脚步走了进来。方才那驼背老汉与脸色蜡黄的少女当看到来人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以他们二人的武功也只能勉强对战两个人,若是以一敌二还真没能在这三个青年手下讨到什么好处。华服少年见来人武功不错,一颗在生死边缘徘徊数次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江湖规矩!以多欺少,暗下黑手,偷袭杀死我师弟,这笔账该怎么算!兄台也是明白事理之人,是非不分,多管闲事可不好。”其中一个脸色阴郁青年见对方跟他讲起了江湖规矩,江湖规矩谁还扯不出几句看似都合理的话来。
粗犷青年男子当看到小店内有死有伤,很显然是人多的一方吃了亏,对着那华服少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趁机离开。青年双手将剑扶直于地上,双肩耸动,盼顾左右地说道:“当中的是非曲直,江湖中人用武功说话。”
“好一句,用武功说话。在下周山派陶仁英,这位是我二师弟陶仁豪,这是我三师弟陶仁俊,那位被他暗杀之人便是我小师弟陶仁彦。”青年见对方武功不弱,必然是师出大门派之人,当下便说明来历以免得罪不该得罪之人。
“噗!”当青年听到四人的名字后忍俊不禁,不过很快便收起了失态的模样,心中却是照笑不误。接着说道:“原来是周山派人称英豪俊彦的周山四秀,在下君山派首徒端木齐。”
陶仁英知道君山派是与他周山派不相上下的武林门派,不过君山派的底蕴更加雄厚。若非三十年前的那次门户内斗实力削弱,声威大不如前,即便如此也是能够与周山派平起平坐,甚至还要强上一些。他师傅也叮嘱过轻易不要过分得罪江湖中与周山派齐名的门派,一些更强大的门派切不可与之结怨。听到对方报上师门,陶仁英故作恭敬地拱了拱手道:“端木少侠,幸会。今日之事是本门私人恩怨,还请少侠不要插手,容我等自行处置。”
各自表明师承来历,顿时感到有些放不开,今日之事处理不好回去对各自的师傅没办法交代。华服少年一行人警惕地看着周山派那三人,华服少年知道双方都有些来头,虽然以他家的势力也足以与这两个门派平起平坐。今日之事恐怕是说不明白了,本着少给家里惹麻烦,少年一直寻思着找机会离开。
“既然如此,那我与阁下三人打个赌,若我侥幸赢了三位,诸位今日不得为难这位小兄弟。三位意下如何?”端木齐思索一会,终于找到了一个较为折中的处理方法,遂提出自己的提议。
江湖中人打赌,一般都是论武功剑法的高低,三人听出端木齐的话中显然有些轻视之意。同为两派嫡传弟子,对方居然以一敌三。输了,传到江湖中岂不有损门派威望;赢了,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陶仁英不屑地道:“同为一派首徒,我提议一对一。端木少侠若三十招内胜不了在下,今日之事便不得再过问。”陶仁英虽然不屑,提出的条件对己完全有利,进退可据。
“好!今日便让本人领教周山派的高招,陶兄,请!”端木齐见陶仁英拘泥于门派声望,提出的建议对自己何尝不是有利,倒也乐见其成。话音刚落,两人踱步绕行半周,谁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对方的破绽给予雷霆一击决出胜负。接连交手二十招谁也奈何不了谁,两人的交手顿时陷入胶着状态。陶仁英见端木齐一直都没有正面迎战,二十招已过剩下十招也很快就结束,局面与己非常有利,顿时有所得意忘形。
端木齐用了二十招的代价,为的是麻痹对手让他有所放松警惕。端木齐知道,两人武功相差不是很大。要在三十招内打败他也有些不是很现实,故而略施小计。没想到此计果然奏效,端木齐很快找到了陶仁英招式中的破绽,一举将他击退,迅速将剑架在陶仁英的脖子上。端木齐收回长剑,顺便道了句:“陶兄,三十招刚好,承让了。”
陶仁豪、陶仁俊心有不甘,两人相视一眼不顾他师兄与端木齐之前的约定提剑就刺向端木齐。陶仁豪的目标是那站立一边、局促不安的少年。而陶仁俊则分散端木齐的注意,拖延他驰援的时间。端木齐凡应极快,早看出了二人的意图。立即错开身,迅速将剑格挡住陶仁豪刺向少年的剑,对着少年高声道:“还不快走!”
华服少年哪还敢拖沓,当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陶仁英见他两个师弟已经出手,浑然忘了之前的协定,提剑就追赶那少年。端木齐恼怒地道:“英豪俊彦,周山派果然是一些言而无信之徒。”端木齐虽然不敢说可以凭借自己一人之力打退三人,但要想缠住这三人为那少年的逃跑争取一些时间问题倒不大。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端木齐对仗三人顿时感觉压力大增,见那少年已经逃远他便寻思着怎样将三人引向一边。就在他想办法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女声传来:“师兄,我来帮你。”
端木齐见他的二师弟和师妹已经赶来,瞬间喜出望外。有了二人的加入,端木齐感觉压力大减,施展起来游刃有余。周山派三人则越打越落下风,呈现出招架无力之感。师兄妹三人齐心协力,终于将周山派三人打败倒在地上。
陶仁英怨毒地看着君山派师兄妹三人,恶狠狠地吼道:“今日之事,我师兄弟三人记下了,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青山不改,报复的心不变;后会有期,日后见面刀剑相向。
“三个讨人厌的家伙,别跑啊。”少女看到三人被打得落荒而逃,佯作要乘胜追击的模样道。
此刻少女已经换回了她的衣裳并卸了妆,恢复了她秀丽的俏脸。而方才装扮成驼背老人的男子也恢复真容。少女嘟着小嘴道:“什么英豪俊彦,周山四秀,我看是魑魅魍魉,周山四鼠才对。”
师兄弟二人听到小师妹的话,乐得捧腹大笑。
“大师兄,我爹呢?”华毓灵一双灵动的眸子左顾右盼,娇声道。
“师傅临时有事,让我们事后到约定好的地方见面。”提到师傅,端木齐难得收起浪荡不羁的模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