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 82 章(1 / 1)

“天空城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吗?”

“你一个人杀了数十个高境鬼族。”

“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

……

“萧翊,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深夜, 萧翊又一次头痛欲裂地醒来。

睡梦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些天以来不曾变过的问话,令他头脑间一片混沌。

萧翊脸色苍白地低低喘息着,眼中露出茫然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

半个月前,他来到南岛灵族的领土寻求师兄好友,灵族祭司所大祭司的帮助。

谁知大祭司自从进入四大未知之地之一的天空城以来,却已失去音讯数月。

他接受大祭司学生冉经秋的邀请, 与对方一道进入天空城,想要寻到大祭司的踪迹。

然后……

他们发现天空城的天柱结界已摇摇欲坠, 大量鬼族涌入天空城内,大祭司为阻拦鬼族进入沧澜大陆,不惜将自身化作结界阵眼,再无法离开天空城。

二人进入天空城后便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转瞬间就被淹没在了鬼物中。

冉经秋与他境界相仿, 两人皆是守静境,距离成为大修行者只有一步之遥。

但围困他们的却是数不清的鬼物, 而在其中, 甚至还有着为数不少的高境鬼族。

两人都被逼到了山穷水尽。

后来冉经秋率先灵力枯竭,身受重伤坠下天空城,生死不知。

然后便只剩下萧翊一人。

当时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那时遮天蔽日的黑暗天幕,嚎叫着的鬼物, 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洪流。

数十个高境鬼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一双双血色的瞳孔里带着冰冷的评估, 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不自量力,妄图逃脱的猎物。

后来……

自己的眼睛很痛很痛,痛到快要裂开, 眼前全是猩红如同血一般的颜色。

他……

“唔!”

萧翊的脸色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苍白得几近透明。

只要他一回忆,便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和恐慌。

就好像……当时真的发生了一些非常、非常可怕的事。

他的本能在阻止自己想起来。

“你的血脉争锋彻底爆发了,魔族血脉占据了上风,杀死了在场的所有鬼族。”

这时有一道极为飘渺的声音响起,语气清远平静,话语中的意思却让萧翊蓦地警惕起来。

“——你是谁?”

这个出声的人隐于暗处,他先前却没有半分察觉。

更何况对方还知道自己的魔族血脉和血脉争锋。

——这个人是谁?

萧翊微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眼底逐渐泛起冰冷至极的神色。

如今沧澜大陆,人族与魔族以十万山为界,分守两侧,敌对已数千年。

两方之间的愁怨至此,几乎没有调节的可能。

若是被人发觉他体内的魔族血脉——

“你不必如此紧张。”

那道声音再度响起,随后萧翊身前有银白的烟雾蓦地出现又消散,从中走出一个银发银瞳的男人。

对方着一身纯白道服,并无多余繁复纹样,只在背后有一道浅灰莲花图纹。

萧翊的眼中划过几分诧异的神色。

他已经认出了来人。

纯白道服,浅灰莲花,那是寻机阁的标志。

而寻机阁中有着这极为罕见的银发银瞳者,唯有一人。

寻机阁阁主,九天亚圣之一,如今沧澜修真界资历最老的大修行者。

宗隐。

而这位寻机阁的宗隐阁主,是落河剑宗流云巅峰主景珩的同道好友。

“萧翊,我是宗隐,你师兄的好友。”银发银瞳的男人微微笑了笑,开口道,“你的师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法赶来,便拜托我来此一趟。”

萧翊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他知道宗隐与师兄的关系,也知道对方很清楚自己的血脉问题。

因为他被师兄带入流云巅后经历的第一次血脉争锋,就是由这位宗隐阁主出手解决的。

“宗阁主。”

萧翊微微垂首,向宗隐行礼,不再露出戒备的姿态。

就在宗隐说话的同时,有一道剑光自宗隐袖中跃出,落在他指尖,化作熟悉的剑意。

那是师兄的剑意。

“你体内的魔族血脉与寻常不同,更暴烈且难以控制。与其压制,不如将其疏导,化为己用。”

在萧翊展露出信任姿态后,宗隐才继续开口。

“这道剑意中,是你师兄与我修改后的落河心法,于你之血脉应有助益,你可依据其上所言修行。”

“多谢宗阁主。”萧翊自然也已经看到了那套落河心法,轻声点头应是。

“景珩此去鬼狱,将停留多年,你还需尽快回到流云巅闭关。”宗隐按照担忧自己师弟的好友所言,将一切都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去,“这次天空城一事无人知晓真相,我亦会为你担保,但今后务必要小心。”

“寻机阁永远中立,不偏不倚,但沧澜人族宗门与世俗王朝绝非如此。若你魔族血脉暴露,于人族将再无立足之地。”

在离去前,这位寻机阁阁主想了想,留下了最后一句警告。

“你需知道,一旦真到了那时……不论是我还是景珩,都保不下你,也不会保你。”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个人立场,永远只能排在整个修真界的立场之后。

人魔不两立,从无例外。

萧翊坐在床上躬身行礼,目送宗隐离去,轻声应道:“我明白。”

他知道师兄与宗隐的意思,并非是指望自己能永远瞒下此事。

有一次天空城,就会有第二次,他的魔族血脉早晚会被发现,只不过瞒住世间越久,他的境界实力都将越高,未来处境也将更为从容。

有这套修改过的落河心法,萧翊有自信在百年之内突破至九转境。

那时他便是可于九天来去自由的大修行者,即便身负魔族血脉,也不过是离开落河剑宗,成为一个散修而已。

宗隐与师兄不会保他,但那时的萧翊,已不需要任何人相保。

他只是还需要再一个百年。

那时的萧翊还不知道,大道难,便在这世间——

从不会如他所愿。

半个月后,萧翊回到落河剑宗。

迎接他的,是落河剑宗隐峰执法堂。

由落河剑宗宗主亲自出手,将他囚入专用来关押罪人的隐峰十二重。

罪名是违反宗门规矩,与魔族有染。

“唔……”

空寂安静的隐峰十二重,忽然响起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

锁链颤动的声音“哗哗”作响,在隐峰最严酷的压制下,萧翊的四肢及身体皆被牢牢束缚,浑身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低垂着头喘息不已。

他的脸色一片惨白,瞳孔间却有血色的魔纹流转不息,时而黯淡时而鲜艳如血,仿佛正有什么与之激烈地对抗,在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这就是血脉争锋。

两种血脉彼此吞噬,互相融合,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死亡已是最好的结局。

十二重内,以萧翊为中心,可怖的魔气冲天而起,却被四周阵法牢牢封住,死死压制在这一方小天地间。

他的情况极为特殊,体内两种血脉的力量像是达成了某种平衡,在这段时间以来极其缓慢地互相融合着。

他既是魔族,也是人族。

这也是他始终都被关押在十二重的原因。

——落河剑宗找不到可以保下他的理由。

“原来这就是事与愿违……咳咳……”

萧翊轻笑着开口,话未说完却被低低的咳嗽打断,嘴角不断溢出猩红的血迹。

但他的双手却被锁链死死扣住,高高吊起在两侧,只能任由那血色于脸颊边蜿蜒而下,落入领口。

他的一身长袍前襟早就被鲜血染红。

萧翊不再开口,失神地望着脚下被夕阳染红的泥泞土地,在心底默默计算着时间。

自他被囚入十二重,已过去整整十天。

与魔族有染,关入隐峰十二重面壁思过。

落河剑宗对外宣称的这个罪名与处置,并没有让修真界满意。

因为修真界给他定下的罪名,是居心叵测,潜藏在落河剑宗,意图颠覆沧澜修真界的魔族奸细。

萧翊知道,定然是自己在大俪城时被人看到了血脉争锋时的模样。

而他此时此刻,也确实拥有与魔族一般无二的魔纹。

辩无可辩。

而他也知道,落河剑宗避重就轻的处置,以及言辞含糊的解释,毫无疑问已经激起了修真界的愤怒。

这般姿态毫无疑问只代表着一个意思。

落河剑宗亦无法担保萧翊无罪。

所以萧翊确实是魔族。

他有罪。

他虽然被关押在这里,但却自有渠道得知外界的消息。

因此萧翊知道如今落河剑宗究竟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东璜王朝在第一时间与他撇清干系,下达了绝杀令。

中洲王朝亦发下通缉,且极力要求落河剑宗当众处死自己。

南岛灵族将自己认定为破坏天空城,重伤少祭祀的凶手,亦发出通缉。

一切却如宗隐曾经所说。

他于人族,已无立足之地。

他知道宗门站在自己一边,将自己囚于此地,相比惩罚,更是一种保护。

但落河剑宗保不下他。

他也不能心安理得任由落河剑宗再这样护住自己。

萧翊此时只是庆幸,幸好师兄入了秘境,此时此刻并不在这里。

在师兄离开秘境前,他会解决好这一切。

他已经作出了决定。

被束缚在重重锁链与禁制下的白衣剑修忽而挣扎着抬首,看向虚空某一处,微微笑起来。

他说:“萧翊自请,脱离宗门。”

此事不能再拖下去。

再拖下去,流云巅,师兄,乃至落河剑宗,都将被泼上洗不净的脏水。

只有当他不再是落河剑宗流云巅的小师叔时,才能破了此局。

离开宗门后,是生是死——

皆由己定。

三日后。

千里流云间,流云巅依旧春意融融。

只是如今偌大山峰上,却只有一个年轻的身影在练剑。

起手慢上三分,旋身递出剑尖,收剑时右脚微摆弧度,手腕下沉,刚好收剑。

还是那套落河剑法。

三遍落河剑法之后,萧翊停下,然后转过身,去往那颗琼树下。

他熟门熟路地挖出一坛琼酒,学着师兄仰头喝下一大口,片刻后呛咳着放下酒坛,皱了皱眉。

他还是不习惯喝酒。

只是这最后一坛酒,却是一定要喝的。

萧翊已经换下了一身落河剑宗的道服,此时穿着他每次下山时都会穿的那件黑色长袍,宽大的袖摆迎风飘荡,是他偷偷对着师兄模仿了很久才学会的样子。

九逍剑仍在心湖内温养,不行剑却悬在他身旁颤鸣不止,像是不舍,又像是兴奋。

萧翊笑了笑,说道:“去吧,还有时间。”

于是不行剑倏尔便远去百里之外,先去那后山撩拨了一番猴子,惹来一阵嗷嗷叫喊,又去琼道两侧绕着灵犀彩蝶好一顿追逐打闹,冲那白鹿摇了摇剑柄算作离别。

最后,不行剑绕至半山腰竹楼处,在那柱子上狠狠刺上一笔。

整整齐齐的刻痕印在那柱子上,代表着萧翊在流云巅度过的每一个十年。

只是不会再有下一个十年了。

“嗡嗡!”

不行剑回到山巅琼林,在漫天琼花间来回数次,惊起一阵绯色云雨。

云雨过后,一方小巧印章出现在萧翊手中,他低头端详片刻,眼中浮现起温暖的笑意。

上一次他远游时,师兄遥遥相送,便以飞剑撷取一点山间旧意,化作一枚印章相伴自己左右。

这一回亦是远游,自然也该有一枚这样的印章。

只是师兄远在鬼狱小天地不知归期,而师弟即将远游,却再也无归期。

萧翊最后回身看了一眼那棵琼树,自袖中取出那枚装满了各地特产的方寸物,掷于身后琼林间,头也不回地远去。

“小九,不行啊,我们要走了。”

萧翊笑着招呼道,就像以往的每一次远游那样。

只不过曾经的萧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师兄,等我回来!”

而如今,即将远走的师弟却只是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地开口:“师兄,我走了。”

身后没有回应。

萧翊笑了笑,抬袖拂向流云巅九天,身前千里流云顿时尽散,露出山外数十位如临大敌的同宗师兄弟。

飞剑在侧,剑尖朝向,正是他们曾经的小师叔。

萧翊没有理会那些对准自己的飞剑,只是仰头望向东边的某座峰头,开口说道:“别在流云巅。”

那边有剑意微闪,随后那些围绕在山巅的飞剑便散开,为萧翊让出一条通道。

所有人看着这个曾经的落河骄傲,如今的宗门叛徒,俱是神情复杂。

萧翊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往前一步,踏入云海,直直坠落。

在他身后,流云巅大阵再起,千里流云汇聚,遮蔽那一方已经无人的天地。

故人远去,春意仍在,像是在等待那游子,终有一日归来。

……

……

萧翊一路御剑而行,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直到他来到落河剑宗山门处。

在那座巨大的山门下,正有七十二位至虚境剑修执剑而立,静静等候在此。

那是一道剑阵。

落河剑阵。

这是落河剑阵最富盛名的杀招,其杀力之大,可与一名抱一境剑修相当。

萧翊自请叛出宗门,则需凭借自身力量,通过落河剑阵。

只要活下来,便可自行离去,从此与落河剑宗再无瓜葛。

而若萧翊死在这剑阵下——

那这便是落河剑宗给整个修真界的交代。

黑衣仗剑的年轻剑修静立片刻,然后蓦地抬手,眼中露出几分昂扬的战意。

他仰首,面向这方天地,面向这个自小长大生活的宗门,朗声道。

“萧翊,领剑。”

落河剑宗山门下,大阵骤起,携着抱一境威势的一剑自九天而至,于地面落下声势浩大的阴影。

九天下,萧翊轻轻一笑,朝天递出一剑,一往无前而去,锐意无双——

一剑换一剑!

“轰!”

他借着剑意对撞下的冲击向山门外急退,浑身鲜血淋漓,如同断线风筝般直直坠下山崖。

落河剑宗离他越来越远。

今时今日,过往种种,皆一剑斩之,再无瓜葛。

从今往后的路,他要一个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开始改成早上六点更新吧。

凌晨更新似乎系统会有些不稳定,正在担心我的榜单字数计算的问题……希望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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