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定定定地看了武云两秒,没有回答,反问道:“谁说了你今天不好看?”
武云道:“没人说。”
张文定道:“那你今天这个造型是谁帮你设计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武云没好气地反问了一句,然后转移了话题,“新工作……怎么样?”
张文定笑了笑道:“目前还只是到了新单位,新工作嘛,还没分配呢。”
武云嘴角扯了扯,阴阳怪气道:“你是越来越沉得住气了啊。”
“人总是会变的嘛,你不也变了?”张文定轻描淡写道,“准备带我去哪儿?”
“不知道,开到哪儿算哪儿。”武云的回答相当地不着边迹,“你看着时间,到六点整以后,咱们在车里能够看到的第一家吃饭的地方,就是咱们的目的地。”
张文定嘴巴张了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来了一句:“这个,什么档次的?”
武云道:“不分档次,只要是吃饭的地方,大酒店可以,小面馆、路边的小摊也行。”
“希望我运气好,遇到的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张文定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丫头至少还有一点没变。
张文定的运气没有想象中的好,过了六点之后,再往前开了三百多米的样子,入眼有两个吃饭的地方,一个西餐厅,一个海鲜城。
这两样,张文定都不是很喜欢吃,特别是海鲜,他是能不吃尽量不吃。
“去哪里?”武云问,减缓了车速。
张文定稍稍迟疑了一下道:“吃……意大利菜吧。”
武云没喝酒,张文定很意外。
武云一本正经道:“如果我说我戒酒了,你信不信?”
张文定道:“这个,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确实跟你没关系,你要喝就喝吧,你一个人喝。”武云笑着道,“你以后的工作,就是吃吃喝喝,得多喝呀。”
张文定也不想喝酒,摇头道:“我想安安静静地清闲几年,你却偏不让我如愿。唉……”
武云也无奈地摇头:“这事儿你怪不上我,谁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跟你讲,我现在不仅不能去公司,连京城都不让我回,基本上算是被禁足了。你要怨我,怨不上呀。”
“我怨你干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给我安排个吃吃喝喝的事儿。”张文定看着武云,满脸求知欲。
“那你还想干什么?业务上的事儿,你也不懂呀。”武云避重就轻道,“要让你去业务处室,什么流转税处、所得税处,你都搞不明白要干什么呀。”
张文定不为所动,也没细想她怎么知道局里有流转税处和所得税处,继续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单位。”
这个问题,武云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下,才反问道:“不好吗?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
张文定只是盯着武云,不说话。
武云眨眨眼,道:“我爹是什么意思,我真不清楚,没问他。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我回去就问他,看看到底有什么说道。”
张文定又盯着看了她两秒钟,摇了摇头,道:“算了,再说吧。”
面见武云的时候,张文定是非常想要来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但问到这个程度,看到武云那一脸为难的样子,他又不想继续问了。
他也明白,以武云现在在她父亲武贤齐那里的印象,武贤齐恐怕也是没有心情和她细说这个事情的。
要她去问武贤齐,那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说不定父女两个几句话没说好,还会吵架呢——他记得貌似听老婆武玲说过,武云还真和武贤齐吵过几次。
张文定不再问这个事情,武云也不会再去提,二人就开始聊些生活。
武云特别关心张文定什么时候要孩子的事情,张文定也没隐瞒,直说今年冬天应该有希望。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工作上的烦心就暂时被他抛到一边,心想等自己有了孩子,弟弟和妹妹恐怕就更不急着结婚了,到时候老爸老妈一方面是有了孙子开心,一方面,又要为子女的个人问题着急了。
人生,真是难得完美呀。
三天时间眨眼而过,许多人迎来了相当厌恶的星期一。
张文定对星期一谈不上厌恶,不仅仅因为今天要讨论他的分工了,也是因为他在安青工作的时候,基本上也很少有周末。
政府工作就是这样,当了领导,休息时间也有干不完的工作。
现在到了省地税局,他也不知道情况会不会好一点,因为别的处室有周末,可服务中心却不一样,要时刻为领导服务,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又冒出个接待任务来?
好在,地税毕竟是省以下垂管,不像国税,除了总局之外,还有其他兄弟省份的国税局来人也要招呼好,天下国税是一家嘛。
各省局之间的交流,地税比国税要少许多。
章冬河在服务中心的威信是相当高的,他说碰一碰头,王忠和陈九文谁都没有找借口不参加。毕竟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真要不参加,另三个人碰出个什么结果来,那吃亏的只能是不在场的人了。
服务中心四个主任碰头,地点自然是在章冬河的办公室。在这里,章大主任有主场优势,能够更加得心应手地掌控局面。
碰头的时间定在上午九点半。
张文定是九点二十八分到的章冬河办公室,发现王忠已经在里面和章冬河说笑着,也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的事儿,就连口中吐出的烟雾都透着愉快,在空中欢舞。
“张主任来了,来。”章冬河散着烟,语气中透出无尽的热情,可却没叫他“文定”,而是称呼“张主任”,这主场优势可不是白给的。
只不过,章和张,写起来不同,读起来却没区别,二人之间的称呼,听起来多少有点怪异。
张文定不怎么喜欢抽烟,但在安青的日子,他偶尔也会抽一支。今天他可不想一来就表现得有多不合群,接过了烟便点燃了,这个时候,陈九文也进来了。
“都到了,就抓紧时间搞一搞,每个星期都要搞的,躲不掉。”章冬河开了个不伦不类的头,又抽了口烟,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上周的工作,没出什么纰漏,特别是所得税司孟司长过来,咱们这边的工作做得很到位,局领导相当满意……这个星期,任务更重,长河省地税局一个副局长带队,要到咱们局来学习交流,这个一定要接待好;还有个纳税宣传的节目,钟局长要和国税的夏局长一起参加的,这个是重中之重,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到最好,细节必须落实到位。”
说着,章冬河就把这周的任务表给三位副手都发了一份,然后便悠哉游哉地吸着烟,等着副手们看完。
其实发任务表这种事情,完全用不着他这个大主任来做,派人送给各位副手就行了,可只要他人在白漳,每周都坚持亲手交给副手。
张文定看了一下,这个任务表做得还是相当简单明了的,两张a4纸的单面就打印完整了,只是纯粹地把这周要做的工作都列出来,并没有写工作具体要怎么做,也没有添盐加醋地搞一些空泛的套话进去。
他没有去记哪一天都有哪些接待活动,只是有点奇怪,听章冬河话的意思,服务中心这边应该是每周一几个主任都要碰一下头,那局里是不是每个处室每周都要开一次会呢?
王忠把任务表收起来,抬了抬眼皮道:“任务是很重啊,有得忙咯。”
陈九文点点头,没说话。
张文定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说话的机会,他笑着道:“看来咱们这儿的工作确实不轻松,周六周日都得加班呀。章主任、王主任、陈主任,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
王忠和陈九文自然不会马上就接口,谁都不愿从自己手上划出权力。
章冬河笑呵呵地说道:“张主任你可别想着偷懒,今天就是要给你分任务的,你年轻力壮,不能总看着我们老同志卖力气吧?”
把张文定先晾几天的是章冬河,现在跳出来卖人情给张文定的,还是章冬河。
张文定却不承认这个人情,他实在是不喜欢章冬河说的话,好好的一个玩笑话,也能说得这么阴阳怪气,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不过,该说的场面话,张文定也不会吝啬:“这个是应该的,章主任你批评得对……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还要你们多提醒多帮助我。我在这儿作个保证,工作上的事情,我一切行动听指挥。”
王忠抬了抬眉头,仿佛没听见张文定的话似的;陈九文扯着嘴角笑了笑,说不上是冷笑还是微笑,也没说话。
这二人都不愿分出手中的权力,在这时候,自然不会随便开口。
没有人会嫌自己手里的权力过多,蛋糕只那么大,多一个人分,那就意味着自 己会少一些利益。
副主任有副主任的打算,可正主任的想法自然不同。
石盘省地税局机关服务中心下面的科室比较少,只有财务科、餐饮科、交通科、党支部、固定资产管理中心这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