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巳笑得波澜不惊,迈步从那些钞票上踩过去,来到服务生面前,细细地打量她身上的伤口。
“你缺钱吗?他们说给你钱。”
服务生捂着肿得像发面馒头的脸颊,低低地说:“巳爷,您给我的工资够高了。”
顾巳转身笑着对两人说:“怎么办?我们也不缺钱啊。”他熟视无睹地踩着那些钞票:“看来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啊。”
两人吓得脸色煞白,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掉。
脚步从那些钞票上踩过,发出一种沙沙的响声。这么一看,顾巳那双名贵的皮鞋更加铮亮。
他来到餐桌旁,顺手拿起桌上的餐刀,划拉着盘子边,刺耳得难受。
两人吓得更加惶恐,恨不得长翅膀立即飞出去呢。
“你们看要怎么做?”
万巴山猛地扑过去,抱住顾巳的大腿求饶:“巳爷,求求您了,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孙然也嘤嘤地哭着说:“我们错了,放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顾巳没有说话,满脸带笑的脸看着比沉下来还恐惧。
突然,万巴山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对了,我的姑姑是薄佑熙,薄家的大小姐,您就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了我们吧。”
顾巳依旧看着波澜不惊,但心里却暗暗纳罕。他的姑姑竟然是薄佑熙?怎么可能?薄佑熙只有两个侄子,一个是薄云西薄总,一个是薄凌志。
薄凌志不是在监所里待着呢,又哪儿来的侄子?
“不信,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万巴山忙忙地掏出手机。
顾巳笑得却更灿烂了,手中的刀子也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不是确认的时候,他要好好调查一番再说。
他伸手把万巴山从地上扶了起来:“我刚才呢,只是开个玩笑,客人来了就是上帝,上帝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他使了个眼色给服务生。服务生乖乖地从房间里出去了。
他又笑着对孙然说:“这位您是要点我的餐吗,我马上就给您送过来,您稍等片刻。”
说完,顾巳就躬身退了出去。
等顾巳离开,一直弥漫在房间里的高气压才算散开。两人从地上起来,各自擦了一下头上的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看这饭也别吃了,我们还是走吧。”万巴山心有余悸地说。
这好端端的变得也太快了,难道真的是姑姑的声望太大了?
“好吧。”
孙然也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收拾好东西,连刚才摔在服务生脸上的钞票都不要了,拉开门就要离开。
门开的时候,已经有人重新推着餐车走了过来。
“客人,巳爷特意交代您的餐。”
万巴山忙笑着说:“算了,我们还有事,不吃了。”说着,拉着孙然就快步离开了。
从808房间出来的时候,顾巳快步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拿出电话查找一番,然后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响了三声后,电话通了。
“喂,是陈所长吗?我问一件事,薄凌志还在你们哪里吗?什么,跑了?什么时候的事?好的,我知道了,有事回头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顾巳沉吟了一会儿,才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不用查,他打了无数遍。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薄总,我找到下毒的人了。”
薄宅
薄云西站在窗口,挺拔的后背落下一个巨大的阴影,看着格外孤独。
“谁,薄凌志?怎么可能?你确定?好,我知道了。”
如果那个进来下毒的人真的是薄凌志,那么这件事肯定就和薄佑熙有关系。薄云西的脸看起来更沉郁了。
如果只是薄佑熙在中间兴风作浪倒也罢了,只怕这件事奶奶也知道。
想着,他转身穿上外套,准备去薄家老宅看看。
刚下楼,他就碰见了薄夫人。薄夫人见他衣服工整,就知道他要外出。
看看时间,差不多都快十二点了,这会儿又去哪儿呢?
“云西,你这是要去哪里?”
薄云西脸色沉郁:“顾巳说,下毒的人可能是薄凌志。”
薄夫人也大吃一惊。不该啊,薄凌志不是在监所呢,这才多久啊,就被放出来了?
再说了,他们不是说那个人和薄凌志长得一点都不像,不会是弄错了吧?
估计是看出了母亲的疑惑,薄云西解释说:“顾巳已经问过了,薄凌志已经逃出去了。还有他今天在温泉山庄见到那个下毒的人了,他自称薄佑熙是他的姑姑。”
薄夫人总算明白了一些,可这也太离谱了吧?之前出了一个陆湘儿整容,难道薄凌志是在故技重施吗?
“那你这是要去……”
“去老宅!”
薄夫人明白了,如果他真的是薄凌志,老太太肯定是知情的。
“我跟你一起去。”
薄云西点点头,母亲跟着去更好一些。
薄夫人很快进去换了一套衣服,米色的西装小外套,搭配一条中长直筒裙,脚上一双米色高跟鞋,看着端庄又淑雅。
“走吧。”薄夫人挽着薄云西的胳膊走了出去。
劳斯莱斯早已停在院中,自从陆白白出事以后,薄云西已经很少出门了。
柏叔亲自开车送薄总和夫人回去。
一路上,谁也没有多说话。车里很安静,只有微风从车窗里吹了进来,带着浓浓春的气息。
路边,春花烂漫。不知何时,一个严冬已经过去了。虽说云城的冬天不是很冷,但春天依旧带着勃勃的生机,令人心情愉悦。
薄家老宅并不在闹市区,而是在东郊,是薄家几辈人的祖居地。薄家的祖坟都在这里,还有一个很大的祠堂。
车子驶入薄家寨,整个寨子的人以薄姓居多,也有一些散户,并不常见。
很快,他们就看见了薄家的大祠堂,过了祠堂,就是老宅了。
老远地,他们就在门口看见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咦,那不是薄佑熙的车吗?薄云西一眼就认出来了。
劳斯莱斯超越法拉利,在它前面缓缓停下。车门打开,薄云西牵着薄夫人走了出来。
刚进门,他们就看见薄佑熙从里面走出来,一看见他们,略略吃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挤出一张小脸,热情地招呼说:“大嫂,云西,你们来了,怎么来的时候也不说一声,我好准备一下。”
薄夫人笑着说:“我回自己的家打什么招呼啊?倒是佑熙你都出嫁这么多年了,丈夫家回的不多,天天回娘家是怎么一个意思啊?”
薄佑熙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来看看老太太。”
“佑熙是我让她回来的,你们有意见吗?”话音刚落,从里面走出老太太来。
一头银丝打理得很整齐,面色红润,看着依旧精神矍铄。
“妈!”
“奶奶!”
老太太瞥了一眼薄夫人,又看看薄云西:“你们都是大忙人,日理万机的,我一个讨人嫌的孤老太太,寂寞了把熙儿叫过来陪陪我都不行了?我可还没死呢,你们就都不把我放眼里了。”
薄夫人垂首敛眉,低低地说:“妈,您要这么说,我们做小辈的怎么承受得起?”
“你承受不起熙儿就承受得起了?”
薄夫人一个字不敢反驳。薄佑熙的脸上则现出得意之色。
“妈,您别责怪大嫂了,大嫂也没别的意思。大嫂好不容易来一次,您再把大嫂和云西赶跑了。走,这里风凉,我们进去说。”
薄佑熙馋着老太太往屋里走。
薄夫人和薄云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前面是正厅,还是以前的建筑,厅堂中央是一张红木大方桌,桌子旁边是配套的红木椅子。东西方则有两个配座。
老太太居中坐了。薄佑熙挨着老太太坐在她的东下首。薄夫人和薄云西只好在西下首坐下。
佣人上茶,却是上好的金骏眉,汤色鲜亮。
“妈,我们这次来呢,一来是看看您老人家。二来呢,想给您汇报一件事。”薄夫人开门见山。
老太太端起盖碗茶杯,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淡淡地说:“看我就不必了,我好着呢。倒是你想和我说什么事,说来我听听。”
“我们刚刚得知,凌志逃狱了。”
薄夫人抬起头,只盯着老太太的脸色。
老太太惊异地放下茶杯:“凌志逃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薄佑熙也惊慌地叫起来:“对啊,凌志怎么会逃走呢?消息可靠吗?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薄夫人笑了笑:“我也纳闷呢,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呢?按说呢,凌志也没别的地方能去,肯定第一时间会回来找最疼他的奶奶和姑姑,看来是我多虑了。”
老太太淡定地说:“这么大的事能瞒一时能瞒得了一世?我们薄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家,若凌志回来,我怎么也得劝他回去。”
“我想着也是。老太太绝不会做这种欺心昧祖的事情。”她故意瞥了一眼薄佑熙:“不过呢,别人就说不准了。”
薄佑熙呵呵一笑说:“我们薄家的人都一样,有老太太看着,谁敢乱来?我看大嫂想多了吧。”
“想多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不过今天我听云西说,温泉山庄有一个人就打着薄家的旗号闹事,还大肆宣扬是薄家的孙子,真不知说什么好了。”
薄佑熙心中一动,嘴上却狡辩说:“俗话说,树大招风,这天下冒名顶替的也大有人在。大嫂打发了也就是了,不值得什么。”
薄夫人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
顾巳没想到刚挂了薄总的电话,又一通电话就打进来了。他看了一眼竟然是有二打来的。他让有二调查青儿的消息,难道这会儿查到了?
顾巳心中激动,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喂,快说,是不是有青儿小姐的消息了?”
听完有二的汇报,顾巳手里的手机咚的一声真的掉在了地上。他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勉强扶着桌子在椅子上坐下,他的脸色竟然煞白煞白的。
刘樱死了!刘樱死了!刘樱死了!
他的脑子里一直徘徊着这四个字,久久不能停下!
事情怎么会这样???
沈之行,这个叫畜生都给他脸的人,怎么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青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她只觉得脑子空了,身子空了,似乎连灵魂都没有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虚无缥缈,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一大片的空无中。
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那一年,母亲离开了她。
这一年,樱樱离开了她。
她的世界还有什么?
门铃摁响了,刺耳,但她却像没听见似的,就是炸弹在她耳边炸响,她也听不见了。
“青儿,你在里面吗?你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必须见到你。”
是谁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青儿,青儿,开门,开门!”
声音更大了,她听出来了,是顾巳,是顾巳的声音。
她拖着绵软的身子强自走过去,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门。在见到顾巳的那一眼,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一歪就倒进顾巳的怀里。
“巳哥!”她只吐出两个字早已泪流满面。
顾巳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温柔似水:“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我在这里。”
青儿扬起脸,泪水弥漫了她的脸,仿佛雨中的海棠。
“吻我!”她看着他的眼睛迷蒙地说。
顾巳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了,她说什么?
“吻我。”她再次坚决地要求。
她要他的爱,想要真实的感觉到他的喜欢。
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顾巳看着她那张出现在他梦里很多次的脸,多少次,他期待把她拥入怀里,多少次,他想吻她,让她成为自己的。
而今,愿望实现了!
他再也忍不住俯下去,一点一点爱惜的亲吻着他的女孩。
随后尝到一种咸咸的味道,那是她的泪水。
“不用留情的……”她低低地哼了一声。
瞬时间,顾巳再也控制不住来自灵魂深处的冲动。
他揽腰将她抱起,疾步走到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顾巳才放开她,将她轻轻抱进怀里,让她的脑袋抵在自己的胸口。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顾巳抬起她的脑袋,定定地看着她,深情地说:“青儿,我爱你。”
但他并没有等来同样的深情,青儿的脸冷峻严酷,仿佛蒙了一层霜:“我要你杀了沈之行!”
顾巳怔了!这是她和自己做的交易吗?
她不爱他,她只是用自己和他做了一场交易,而这个交易就是杀了沈之行!
“青儿?”他无力地喊了一句。
她的目光中满带着杀气:“你做不到吗?”
“我要的不是这个!”
他要她真真切切地爱他!没有任何附带条件!
可惜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丝温情,唯有报复和仇恨。之前的青儿已经随着刘樱一起消失不见了。
林佳佳被人解救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那时沈之琳和黑龙都已不知所终。
在旁边的灌木丛里,他们找到了刘樱的尸体,一招毙命,毫不拖泥带水。
程羽一见,感觉天崩地陷,扑到刘樱的身上,哀痛不止。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男人的泪不像女人,女人伤心到会大哭,声泪俱下。男人却是无声,只有泪水簌簌而下,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把她带下去吧。”师傅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
难过,大家都难过,可事情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师傅见过太多的生死永别了!
“对,你也别伤心了,再哭也哭不回来她。要我说,我们就去找那个黑什么龙,把他的头拧下来,替刘樱报仇。”彪哥也恨恨地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他们要替刘樱报仇!
程羽擦干泪水,抿着嘴,似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对,我们要让他血债血还!”
彪哥背起刘樱,程羽在后面扶着,四人结伴下山。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沈之琳在山下拦了一辆车回到云城。
刘樱的死对她来说,就像路上的一场车祸,每天都在发生,每天都有人去世,所以无所谓悲喜!
车子在沈家别墅停下,沈之琳下了车,正要进去的时候,却被一双手生生拽到了一边。
她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却扭头看到了薄云西那张冷峻的脸。
“你是不是刚从莲花乡回来?”
沈之琳不置可否,神色清冷。
“刘樱死了,你最好小心点!”
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件事和沈之琳没有太大关系,但她见死不救肯定会得罪青儿他们几个,若把这笔账算到沈之琳头上也不为过。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沈之琳冷冷地说。
她早晚要按照沈之行的吩咐杀死薄云西,只是现在她还不是他的对手。
等有一天,她的功夫精进了,她一定要亲手杀死他!完了姑姑生前的遗愿!
哥哥说,姑姑临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杀死薄云西,让哥哥沈之行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入薄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