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便要关窗,被他用手格挡,“喂喂喂,你?怎么这副反应。”
桃枝不耐烦道:“你?还希望我有什么反应,我今日已经够烦闷了,你?再也别来惹我,我要睡觉!”
与沈庚角力半晌,她没能关上窗扉,反而整个人被抱起来,从窗户里拉出去。
“你?耍什么流氓,快放我下来!”她掐着沈庚的手臂。
好家伙,他手上肌肉硬邦邦的,掐疼了她的手指,她又一次认真的意识到,一年前初见时跟她差不多高?的清俊少年,已经真的长大了。
她被公主抱在他怀里,一路走着,她的头颅低下来,揪着他手臂的手也垂下来,不再言语。
“我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我带你去放烟花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桃枝被塞进一辆马车,沈庚一路用手指顺着她披散的长发,还温柔粘腻地问冷不冷,她只觉得诡异,挣脱了几下,他更用力地收紧手臂。
“我们是看你?平日总是冷静自持,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逮着个机会就想要逗一逗你?,不是真心嘲笑你?啊,桃枝姑娘就大人有大量,虽然呢,你?的画是不堪入目了些,但我们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嫌弃你?的。”
桃枝:“……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沈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忽视了她的怒气,嘴里不停哼着小曲儿,下巴在她发顶上磨蹭。
马车停下,她又被抱出来,一片波光粼粼的湖边,她不知道是哪儿的湖,应该是个私人宅院,装修精致,脚下木板铺就直达湖边,摆了软榻和瓜果,坐在榻上伸脚能拨到湖水,岸边停着小舟木筏,湖心一个垂角凉亭,薄雾垂柳点缀静夜。
一女子穿着明艳的大红妆花缎碎金襦裙,正挥着两根烟花起舞,炫彩夺目的光映在她脸上,旁的一男子看着她微笑?,手里拿着两根烟花,等她的烟花快烧完了就递给?她。
是沈庚的朋友陆含蕊和李侑。
她跟他们的交情不深,一时不知进退,沈庚牵起她的手走过去,从李侑手里夺过一根烟花,在她眼前挥着,
幼稚极了,就像在说,“看,我带你放烟花来了,快表扬我。”
火星子坠落一地,差点沾上她的裙子,桃枝险险避开,把烟花夺过来,掉火星的一侧朝向?他。
他丝毫无觉,看着她傻笑。
陆含蕊目光游移在他俩身上,对沈庚嬉笑?道:“真有你?的,这样快便把人哄好了?”
她手上的烟花烧光了,扔了两根棍子,过来搂桃枝的肩膀,“你?今日在秦楚楼生气的模样就像要把这小子剁碎,这会儿便好了,他怎么哄得你??”
沈庚把桃枝夺过来,“你?少胡说八道!”
桃枝听着,觉得他们都知道了今日秦楚楼之事,她想在想想,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这会儿想起早上在秦楚楼大闹一场便有些脸热。
她于是冷了一张脸,十分真诚地向沈庚道歉:“对不住,三?哥哥,我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往后我你?爱去哪儿便去哪儿,我绝不多说一句话。”
沈庚的笑?意也消失了,眼珠子转了几遭,欲言又?止了几回。他以为桃枝气到心灰意冷,才说些再也不管他做什么的气话,“我……我在秦楚楼什么也没做,是和他们俩喝了一夜的酒,不信……你问他们!”
陆含蕊回过味来,原来桃枝还在生气,她连忙解释:“没错,今日那纹姑娘是我……我找来的,就想看看你?会有何反应。”她拉起桃枝的手,她手上也只剩光秃秃一根棍子,“小桃枝,对不起……我跟李侑当时就躲在房中看戏,我们应该早些出来的,对不住。”
轮到沈庚暴怒了,抓起陆含蕊的后领,质问:“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什么纹姑娘?”
李侑伸手拦下沈庚,陆含蕊着急地摇着桃枝的手,几人乱作一团,桃枝趁机挣脱陆含蕊和沈庚两人的手,从一把烟花里抽出一支,往低矮的火把上点燃了,她回身,脸映在火光中,见相互拉扯的几人安静下来,都看着她。
她划了划手上烟花,平淡道:“你?们吵完啦?”
“桃枝,你?,真的没事么?你?和早上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陆含蕊从沈庚手里夺回了自己的衣领,
小跑着到桃枝面前。
“我很抱歉,以后一定会克制自己的脾气,再也不会给?三?哥哥和沈家惹麻烦。”桃枝觉得自己说得太真诚了,陆含蕊却一副见鬼似的神情,对沈庚摇了摇头。
沈庚也过来抓起一把烟花,分到几人手上,“都过去了,咱们放烟火吧。”烟花燃着,五光十色点亮夜空,几人诡异地沉默。当然桃枝没觉得诡异,她自觉已经把话说得很敞亮了,可能沈庚被他的朋友捉弄了,觉得没面子。她越发觉得放烟花还挺有趣的,手上抓了一大把不同颜色的,同时点燃。
陆含蕊怕今日地恶作剧把桃枝气坏了,不敢再说话,目光悄悄在沈庚和她之间流连,桃枝咯咯笑着,沈庚紧张地看着她。
李侑在身后扯了把她的衣袖,她点点头,随他离开。
桃枝注意到他们走了,随口问了句:“他们怎么走了啊?咱们什么时候走?”
沈庚在心里天崩地裂,没想到他醉酒时发生了这样一出闹剧,看到个青楼姑娘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她当时该多伤心啊,甚至,伤心地想去跳湖。她如今一定在委屈自己,她实在是太害怕失去他了。
他想着自己这几个月干了什么破事,误会她杀了程殊不止,还冷落了她好几个月,她这么个柔软敏感的小姑娘,心里指不定多难过。
他于是眸光温柔地要溢出水,低头问她:“你?困了吗?若是困了,我们便回去。”
热气呵在耳廓,桃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默默转了身子离远了些,腹诽着,虽然闹了几个月的别扭,但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不应该是一见面就互怼吗?他怎么忘了呢,还变了个人似的。
她面对着湖面,手中烟花快烧尽了,呆呆出神,沈庚会不会是今日破了处男的身子,性格大变吧。
沈庚却以为她还在生气,跟着劝了几句,她完全听不进去的样子,长睫掩着眼中落寞,他都快急死了。
于是桃枝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又?被横抱起来,她顺势扔了烟花签子,不由地想,沈庚练出了一身力气,真是不得了了,今天是抱了几回了?是把她当成个挂件了吗?
沈庚把她放
到船上,面色冷峻,一言不发划动船桨。
桃枝托腮撑在膝上,觉得他还在生气,生气就生气吧,总归她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他在气陆含蕊,跟她没什么关系。船桨拨开了满湖荷叶,五月的天,几多荷花的花苞点缀再荷叶间,她伸手探身出去摘了一颗莲子,启齿咬了一口,苦得她皱起一张脸。
想吐出来,她忍了又?忍,终是吃了下去,沈庚的面色更臭了,看着她冷哼一声,她神差鬼使,把剩下半颗莲子递到他嘴边。
白皙的手掌上,莲子还有个小牙印,沈庚也不知怎的,低头一口吃了,他侧过脸鄙夷了一句:“娇气。”
晃晃悠悠的小船,薄柔清透的月光,好奇趴在床沿拨水的女子,以及满腹心事,满腔郁闷,还暗自用内力稳定船身的男子,实在没什么看头。
终于到了湖心亭,沈庚绑好小舟,跳到地面,桃枝意犹未尽,船身晃着,不太敢站起来,便毫不犹豫伸手索抱,两手沾了湖水,怕弄湿了他的衣裳,双手交扣着,虚虚环在他脖颈后头。
这样乖顺的样子……沈庚只觉得整个人都酥麻了,如果她下一瞬要取他的性命,他也愿意,把跳动的心脏剜出来交到她手里。
凉亭里头也装饰得极好,四面纱帐垂着,软榻上一层短绒被子,香炉幽幽飘出暖香,这么热的天,在这儿睡一觉也不错,桃枝想着。
她四处走动,从凉亭各面望出去,是不同的景色,双手撑在围栏上往外眺望,她又被抱进一个怀抱里。
湖边吹着风,不冷,却带走了一些她身上的温度,于是她窝进身后之人的怀里,顺势坐在扶手下的长凳中,晃着双腿,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双眼一瞬不离望着湖面。波光粼粼,风过涟漪,荷叶招摇着,水面下有鱼儿,方才坐船过来时她便看见了,只是鱼儿湿滑,一碰便钻出老远,她抓不住。
“太美了。”半空中有萤火虫,她深处点着,手指轻舞,像进入一个虚幻的梦境。她的手指却被抓住,被从空中拽下,被牢牢握在掌心。如同翩跹的蝶,被收入捕蝶的网中,再也无法逃脱。
“你?的双眼会为什么停留,我
不知道,你?每次看向?外面,都像一只展翅的蝶,随时都要飞走。我很害怕,你?突然便一去不复返。”沈庚的声音的声音有些抖,漂浮在虚空中,“我能不能成为你的羁绊?当你?转身要走的时候,能不能想到我,然后,为我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