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方晓岚的话,迦德苦笑:“父母不在人世,女友也死了,弟弟现在就剩下我这一个亲人,而我这当哥哥的却不能常年陪在他身边。无法惩治真凶,又随时会被真凶陷害乃至杀害——我很清楚弟弟的性格,如果是为了逃避,让他选择另一个去处,他死都不会离开崖城。”
“归根结底,你所提的问题和建议都源自你的私心。”方晓岚直视他。
迦德并没有逃避她审视的目光,坦然地点头:“问题真假,我在说的那一刻,方队心里就有答案了。至于建议,没错,是我的私心,我希望弟弟能进俱乐部,成为令行部一员。但我可以保证,弟弟的性格绝对适合令行部的工作,他不是怕死之人,如果不是枪伤留下的后遗症,他一定会比我这个哥哥出色!”
“我相信你弟弟会适合令行部的工作,气血方刚,这一点从你这个当哥哥的身上就能感觉到。”方晓岚话锋一转,“但是,你要清楚,性格只是其中一点,能力不达标,一切都是徒劳。”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方晓岚给出的答复,迦德眼中还是被失望所充斥,他点了点头:“我能理解。”
“不理解也没关系,如你所说,现在整个令行部都缺人手,所以扩招是必须的,但达标条件是硬性要求,不能有丝毫降低。甚至,门槛还应该更高一些,越是紧急时期,俱乐部越需要能力突出的高素质人才,能力和素质,缺一不可。”方晓岚出奇地解释说。
以往的她,只会说自己的决定,至于解释,那是靠手下的人自己去理解的,理解不了也无所谓,她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心里扮演什么角色。
“可方队,那样的话,达标的人可能不够,甚至更少。”一名年纪轻轻的耀阳队员忽然插嘴说。
“扩大基数,广撒网才能多捞鱼,懂吗小子?”大概是怕他惹到方晓岚,旁边年龄稍大一点的老队员拉了下这个初出茅庐的新手的衣服,小声说。
方晓岚扫了眼那名年轻的耀阳队员,没有说什么,而那名耀阳队员也机灵地低下头,不再多嘴。
坐在略微冰凉的座椅上,微抬着洁白的下巴,思索了近半分钟,方晓岚说:“迦德,回去后你有半个月的休假,去质门领一支可出库的树汁强化剂,怎么用自己决定。”
微微一愣,紧接着,迦德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急忙站起来说:“是,谢谢方队!”
可出库的树汁强化剂,半个月的休假,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再不明白方队的意思,就白在耀阳武装待这些年了。
“休假回来记得报上使用说明。强化剂的副作用不用我多说了吧,跟你弟弟说明白,这东西一旦用了,剩下的可就只有后悔了。不要以为65岁很老,那之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如果忍受不了痛苦,将会度日如年。”方晓岚也不清楚自己的怜悯心又从哪里窜回来作祟,明明已经消失很久了。
“是!”迦德答应得很郑重。
他了解弟弟,论年轻气盛和气血方刚,弟弟只会比他更突出,如果不是所在的特种部队特殊,退役的年龄很低,弟弟会一直留在那里。
弟弟,等哥回去,你颓废糜烂的生活就该结束了,迦德在心里说。
弟弟还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哥哥毫不留情的魔鬼训练。
“另外,成立个调查小组,你任组长,对孟菲斯的黑帮展开全面调查,理由是怀疑对方倒卖雷液强化剂。”方晓岚将“以权谋私”发挥到极致,不过她并不是在敛财,而是笼络人心,虽然她不需要,也不在乎。
迦德愣着,他还没有从方晓岚的话或者说惊喜中反应过来。
“搜集到的犯罪证据,包括某些警察的受贿行为在内,统统交给警察局。”方晓岚看着发愣的迦德,似是随意地说。
“方队,谢谢你。”迦德站了起来,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言语有些哽咽,更有些激动。
有了方晓岚的保证,他知道,那个嚣张跋扈的黑帮老大以及那个收受贿赂的警察局副局长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方晓岚此举是在帮他们兄弟报仇,以正大光明的手段通过正规渠道帮他们报仇,这份恩,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当然,手段是否光明正大,渠道是否正规,完全是以方晓岚的角度来看的。
以强化剂为借口,对黑帮展开调查,就算是约翰逊塔主知道了也无力反驳。
“方队,黑帮倒卖雷液强化剂,这个理由要是让奥古斯丁家族那边知道了,会不会有麻烦?”那位年龄稍大一点的老队员考虑地很周全。
雷液强化剂出自奥古斯丁家族,是其主要的倚靠和经济来源,如果强化剂出现倒卖问题,尽管是假的,依然会对其造成不小的声誉损失。
要知道,越是显赫的家族,越注重家族声誉,像奥古斯丁这种大到令人无法想象的家族,其声誉甚至早已超过了金钱和财富。
谁知,面对这棘手的问题,方晓岚反而表现出了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如果奥古斯丁家族还想与我合作,就不会因为这屁大点事来烦我。”她漫不经心地说。
她没有说“与质门合作”,身为质门执行主管,她自然能代表质门,但她并没有这么做,一是对自己的自信,从某种程度而言,她对奥古斯丁家族的用处,不比质门小;二是质门毕竟与奥古斯丁家族签订了合作协议,毁约对双方而言都是百害无无一利。
虽然方晓岚说得很随意,但霸气的话语却依然令众多耀阳队员咂舌不已,不禁佩服这位年龄比他们小但行事风格却远比他们强硬的不二君子。
“好了,话题到此为止,各司其职,把自己手上的事做好,如果在落地前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你们就准备接受魔鬼周的洗礼吧。”屁股离开座椅,方晓岚朝休息室走去。
至于听到“魔鬼周”的众多耀阳队员,无不脸色一变,齐齐低下头,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当中。
只有切身经历过,才知道魔鬼周的可怕,那是任何一名耀阳队员的梦魇,是他们“不得不”在皓月和珠星之上的本钱之一。
而制定魔鬼周训练的,正是方晓岚,这个看上去风格独特的女孩。
澳大利亚,墨尔本,新秀谷。
“那可都是钱!白花花的钱!一句话就没了!岂有此理!”尖锐的叫声通过敞开的门从一间办公室贯入走廊,令路过的人胆战心惊,生怕被殃及,纷纷“快马加鞭”地远离这是非之地。
办公桌前是一名战战兢兢的年轻女子,她低着头,刘海挡住了上半张脸,隐藏了那双无辜又愁苦的眸子。
办公桌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中年男子早已从老板椅上弹跳起来,显示着天文数字的平板已经被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男子留着短白胡须,身材干瘦如柴,正是砖仓主管,戈尔曼·布鲁尼。
戈尔曼确实被气得不轻,如果不是还有手下在,他早就被平板上的财务报表气得跳脚了,上面的数字让他看得心如刀割。
“他知道他一句话让砖仓损失了多少吗!你说,他知道吗!”戈尔曼单手掐着腰,脑袋因生气而左右晃着。
年轻女子头低得更低了,身为砖仓一员,她非常清楚自己这位上司的性格,论吝啬,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
吝啬鬼的名号,实至名归。
俱乐部有三位“鬼”上司,如果问谁的名号最响,恐怕谁也说不好,但要是问谁把自己名号落实得最好,甚至是极致,那俱乐部全院上下会出奇一致,就是这位有着“吝啬鬼”之称的戈尔曼。
“发什么呆!问你话呢!”戈尔曼使劲拍桌面,发出震耳的声响。
“损失了约一百二十一亿欧元。”女子被吓了一跳,赶紧说。
戈尔曼双手忽然捂住胸口,再次听到这个天文数字,他的心跳达到近二百下,就差心脏病发作,就地死去了。
“我没问你损失多少!”他咬牙说,按在胸口的手加大力气。
“你明明问的损失了——”见到戈尔曼一副随时猝死的样子,小声说话的女子立马闭上了嘴,她真怕戈尔曼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虽然十分觊觎你的位子,但可不能这么谋权篡位,也太明显了,她在心里说。
狠狠地剐了手下一眼,戈尔曼扶着桌面坐回自己的老板椅,尽管很不情愿,但他还是把目光放在了平板上,叹了口气,拿过来:“算了,那家伙的心情也不好,就……绕了他这一次吧。”
最后一句,他明显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慢吞吞的,艰难程度仿佛啄木鸟对上了缩头乌龟。
五根手指都按在了平板上,深呼吸一口气,指肚微微发白,缓慢地将平板沿着光滑的桌面推给女子,沧桑无力的声音令戈尔曼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报……销……吧。”
看看被推到面前的平板,再抬头看看痛彻心扉的戈尔曼,女子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又低下头看向平板,三秒钟过去,女子再次抬起头,小心翼翼并声音尽可能温柔地说:“主管,你忘了签字。”
咔嚓。
这一刻,戈尔曼好想听到了自己那颗脆弱的心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