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僵持后,莫凯泽败下阵来,低头喝起茶。
迈克尔笑着安慰了他几句,却惹来一个白眼。
因安静而冷清的氛围有所缓解,以辰松了口气。
沉吟了一下,迈克尔说:“有件事原本是不打算让你们知道的,但纸包住火,你们早晚会知道,所以经过商议,俱乐部还是决定主动告诉你们。身为道剑之主,你们有这件事的知情权。说实话,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告诉你们。这件事看似对你们有利,但实际暗藏了很大的隐患和弊端,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你们,使你们的路走得更加艰难。”
“我亲爱的塔主,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以辰扶额。
“我是认真的,希望你们能坚持走下去。”顿了一下,迈克尔进入正题,“道剑镇压王殿,磨灭了他们的躯体,锤炼了他们的灵魂,这些安德烈都跟你们讲过。但其中少了一部分,那就是灵魂烙印。灵魂烙印是道剑镇压王殿时无形之中留在他们灵魂体上的痕迹。这种痕迹使得王殿对道剑产生了复杂的依赖情感。而当道剑择主后,这种依赖就会转移到道剑之主身上。”
“灵魂烙印?依赖情感?”以辰感到匪夷所思,黑暗王殿对他有依赖?
黑暗王殿跟在身后,拉扯着他袖子,时不时摇一摇,一想到那个画面,以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抑或黑暗王殿双手环抱着他一只胳膊,脑袋侧靠在他肩头……以辰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喝茶平复心境,发现并不管用,以辰使劲晃了晃头,似乎这样就能把刚才那些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还有宿主影响。”没有理会以辰,迈克尔说,“王殿找到宿主,并非如对待死仆那般抹除其意识。王殿与宿主是灵魂共存的,只有灵魂共存,王殿才有望恢复部的力量。正因为灵魂共存,所以无论言行还是情感,王殿都会受宿主本身的影响,这就是宿主影响。”
“如果抹杀宿主的灵魂,那就和死仆没什么区别了,王殿固然能完控制身体,但却失去了掌控元素的能力。一具只能引导元素的躯体,没有任何一尊王殿看得上。”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灵魂烙印和宿主影响,也就是王殿对道剑之主的依赖和王殿受宿主本身的影响,这两点统称为……感情羁绊。”
“感情羁绊。”以辰惊疑不定。
不过仅仅震惊片刻,理性思维恢复的以辰恍然大悟。难怪他感觉路璇之前的一些言行非常古怪,又是欠他一条命,又是怀疑完颜臻儿,一切终于解释通了。
事实上,以辰并不认为路璇欠自己什么,反而是他欠了路璇很多。如果硬要说暗王是因为他才放过路璇,那么在这之前暗王首先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至于怀疑完颜臻儿,恐怕每一个接近道剑之主的人,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都会引起路璇的怀疑。
“这么说的话,王殿对我亲人出手的概率其实并不大,我是被安德烈骗来的?”以辰捏着下巴,对自己被骗感到愤愤。
“与王殿存在感情羁绊的只有道剑之主、宿主以及与宿主有关的人。你是道剑之主,不是宿主,所以安德烈没有骗你。”迈克尔伸了个懒腰,“其次,概率小不代表不会发生,毕竟王殿只是受到一定影响,主观意志是很难左右的。”
“因为感情羁绊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限制你们的自由反而是在帮助王殿行凶。”他神情端庄,郑重地对以辰说,“你要把暗王手上的人命化作你复仇的动力!战争才刚刚开始,你要以人类的名义去复仇,而不是躲在角落里自责!那是懦夫的表现!是懦弱!”
“懦夫,懦弱。”以辰陷入了沉思。
半个小时转眼过去,三人的聊天不但没有“偃旗息鼓”的趋势,反而大有“金鼓齐鸣”的征兆。
“我有个问题,是关于路璇的。”莫凯泽先是看了眼以辰,然后才扭头看向迈克尔,“路璇的情况俱乐部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我想问一下她有没有是……黑暗王殿的可能?”
“黑暗王殿!”以辰遽然一惊。
“你的意思是路璇因为灵魂烙印才对以辰有所……”迈克尔比划着手。
“她因为我受伤两次,生命力都流失了,怎么可能是黑暗王殿?”以辰不相信。
“那可能都是黑暗王殿一手策划的。”莫凯泽如实地说,“暗王两次出现都是以黑暗人的形式,这很可疑。”
以辰气势一弱,耷拉下脑袋。
他不希望路璇是黑暗王殿,但路璇的表现确实值得怀疑。
他之所以认为路璇值得怀疑,是因为在俱乐部的这段时间,他从路昊川、迈克尔、安德烈、凡妮莎、宋峰等很多人那里了解过路璇,但越是了解他越是觉得相比包括路昊川在内的其他男性,路璇对他过于关心和亲近了。
作为路璇的父亲,路昊川知道此事后可是郁闷了很久。
有句话他一直坚信,“没有一见钟情,只有见色起意”。他不相信路璇会对他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更是瞎扯。
从外貌上讲,潘金莲对武大郎见色起意的概率为负的百分之百,虽然路璇不是潘金莲,他也不是武大郎。
迈克尔没有看莫凯泽,而是目光怪异地看向以辰:“是黑暗王殿的可能没有,不过路璇的情况跟这家伙有关倒是真的。”
“跟我有关?问题出在我身上吗?你没开玩笑吧?”以辰愕然。
迈克尔摸着光头,笑容有些玩味:“想知道吗?可别后悔。”
以辰抹了一把脸,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耶稣都有被钉上十字架的一天,我被押上断头台也不足为奇。你尽管说,大不了一死。”
“没那么夸张,对你来说是好消息也说不定呢。”迈克尔挑挑眉,语出惊人,“根据对路璇行为方式的分析,我已经推断出了她的心理状态。现在我以侧写师的身份告诉你,路璇她有……师生情结。”
以辰猛地扭头瞅着莫凯泽,有种当场向他跪拜的冲动,心说老哥,你知道你有一张济公的嘴吗?求求你,饶了我吧,别再说任何与我有关的话题了。
“你没事吧?”莫凯泽拍了一下双眼看着他却呆滞无神的以辰,他被以辰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的以辰摇摇头,如果把迈克尔换成安德烈,他一定怀疑是两人是串通好了的。
盯着迈克尔,以辰没好气地说:“这也算好消息吗?我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安德烈有跟我说过。”迈克尔洗着茶具,“爱情这东西,放到社会上就会被现实化,但在俱乐部不同,这种随时都可能去找上帝喝茶的地方,更应该遵从本心。”
“喂,你过分了啊。宁拆七座庙,不破一桩婚。”以辰沉着脸,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来开导他的?高级婚介?先拆散、后撮合的那种?
“劝和不劝分,没你这么做事的。”莫凯泽对迈克尔说,也觉得他的话太过——他的头发不会是亏心事做多了才掉光的吧?
“开个玩笑,那么紧张做什么?”迈克尔干笑两声,“你们两个年龄相差不大,压根不存在那种一方稚嫩一方成熟的条件。路璇的师生情结只是表现在师生关系的心理暗示上,完不符合心理学定义的师生恋。”
“你说得没错,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沉默了一会儿,以辰轻声说。
知道了不是主要原因在他这里,他顿时轻松了不少。出现这种情况的确与他有关,但那是身份的影响,换成其他人,结果也一样。
“所以说,心理学教授不是白当的。”迈克尔咧嘴一笑,看了看时间,起身说,“记住我今天跟你们讲的这些。天色不早了,你们该出发了。”
“出发?去哪儿?不回俱乐部吗?”以辰疑惑。
“暂时回不去了,你们要跟我去日本。”门被推开,一身黑色制服的安德烈走进来,“准备一下,五分钟后我们出发,直接去机场。”
民宿外的空地上停着两架直升机,在迷糊和不解中,以辰和莫凯泽跟着安德烈上了其中一架。
迈克尔站在十米远的地方挥手,在以辰上直升机前他认真地叮嘱了其在路上务必好好想一想他说的话。
直升机掀起一阵风升空,向墨尔本的方向飞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黑点,迈克尔喃喃:“这次他们就该明白战争的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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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图拉马林机场。
下了直升机,隔着很远以辰就看到了那架湾流豪华私人飞机——“奔波儿灞”。此时的以辰和莫凯泽对他们要去日本做什么还一无所知。
从菲利普岛飞来,一路上安德烈几乎没有说话,这是很罕见的。他们询问情况,安德烈也只是说了句“飞机上说”。
刚登机来到奢华客舱,“奔波儿灞”就滑行起来,进入一条起飞跑道。
经过机长的一系列高水平操作,“奔波儿灞”成功起飞。
直到这时以辰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安德烈穿的制服。之前在直升机上安德烈坐在他前面,因为座椅不是对坐式,所以他根本看不到安德烈。
这一看,倒是令以辰感到意外,黑色制服有点破旧,制式简单,除了胸口的那枚紫金玫瑰徽章,制服上再没有其他标志,包括肩章。
似是看出了以辰对自己身上制服的好奇,沉默了几秒,安德烈说:“这身衣服是上一任令行部主管送给我的,在战场上。”
“他救了你?”莫凯泽问。
“第四次。”安德烈顿了一下,“赔上了自己的命。”
莫凯泽缄默,安德烈话语很平静,但他却从那平静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发现的悲凉,或者说是久久不能放下的愧疚。
“不说这些了,谈正事。”安德烈勉强一笑,把数据腕环放到桌上,方形虚拟投影中出现了一座岛屿,“这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与那国岛。”
“是日本那座与那国岛?”以辰问。
“不然呢?叫‘与那国岛’的岛屿貌似只有那一座。另外,我记得我有说过我们是去日本。”安德烈耸耸肩,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你这句是废话。
“我只是有点惊讶,那里有座水下金字塔,所以比较出名,你也和我说过。”以辰想起了在咖啡馆和安德烈的对话。现在想来肯定是安德烈指使格子偷的录像,也只有格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一条街所有的录像。
“你说巧不巧,那座水下金字塔恰好是我们今天谈论的重点。”安德烈缓缓地说。
“那里……有什么?”以辰试探地问。
“生灵虫洞。”
“生灵虫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