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室,以辰半仰着头打盹,也多亏了近几天睡眠严重不足,否则这个姿势小睡他还真做不到。
睡得正惬意,以辰忽然感觉眼前的光亮程度有所减弱,然后是一阵清香。
应该是有东西挡在了脸前,他潜意识伸手想将东西拨到一边。
无力的手随意从脸前扫过,果真碰到了东西,但以辰想拨却拨不开,最重要的是那东西入手十分柔软。
以辰迷迷糊糊,摸了摸,又捏了捏,细腻光滑还有恰到好处的弹性,舒服的感觉让人不想松手。
往旁边摸了摸,他的手遽然停住了。
下一秒,以辰猛地睁开了眼——不足两拳的距离,惊愕的眼睛与迷人的眼睛对视,那双惊愕的眼睛中满是茫然,而那双迷人的眼睛中更多的是狡黠。
精美的鹅蛋脸映入眼帘,熟悉的容貌,鹅蛋脸的主人正是路璇,而他的手正捏着路璇挺秀的鼻子!
以辰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手是该拿开还是不该拿开。
路璇帮以辰做了选择,她一手拍开咸猪手,一手扭住以辰的耳朵往上提:“好啊,连老师的豆腐都敢吃,是不是想造反?”
“疼疼疼……”以辰被从椅子上提了起来,一边叫唤一边辩解,“无辜啊,日月可鉴,我是无心而为,更何况还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对以辰的喊叫和辩白不理不睬,足足扭了一分钟之久,路璇才饶了他:“这是你咸猪手放肆的理由吗?我凑上来你就能又摸又捏了?”
此时的以辰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捂着耳朵,心里一万个不解,看病前还挺正常,怎么看完病反倒不正常了?
他有种路璇来看病却看出病来的错觉。
“鉴于你刚才对朋友的无礼和对老师的不敬,我决定惩罚你,就罚你请我吃饭,现在、立刻、马上!”路璇俏皮一笑,狡黠的目光令她宛如一只善于偷袭的狸猫。
时隔半个月,路璇再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个时间跨度可能有点太大。但路璇是病人,尤其还是精神科的病人。
从病人的角度来看,她的确不属于正常人。
一个人笑容是否真实源于他感情流露的多少,感情流露的越少,笑容越虚假,给人的疏远感越强烈;感情流露的越多,笑容越真实,给人的亲切感越强烈。
路璇现在的笑容就非常真实,只是与上次的表现却截然不同。
上次的笑容如牡丹花般雍容华贵,而这次的笑容却充盈着任性、刁蛮、娇纵。
两种千差万别的笑容使得路璇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我不喜欢发呆的学生,你那小屁孩的既视感总会让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奶妈,所以……赶快走!”路璇一甩米灰色长发,出了诊室。
“学生、老师?小屁孩、奶妈?这身份转变也太大了吧。”以辰嘀咕着跟了上出去,身后是倚着诊断室门框笑吟吟的美女医生。
诊室外是干净的走廊,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有来就诊的朋友以及陪同的家属。
以辰站在诊室门口左右远望,目光直达尽头的电梯,走廊的人不多,但他却没看见路璇的身影。
以辰的视线移到了走廊的几个拐角,脸色古怪,路璇不会在和自己玩捉迷藏吧?
他自觉自己有时候很幼稚,但也远不到这种程度。
就在以辰准备往拐角走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想救她的话就来天台,不止一份礼物哦。”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以辰犹如五雷轰顶,怔在当场。
声音熟悉不是因为他听过百遍千遍,而是因为它近乎中性,听起来就像是太监的声音。
黑暗王殿!他又来了!
毫无疑问,声音的主人是暗王!而暗王口中的那个她自然就是路璇!
反应过来的以辰疯狂跑向电梯:“自宫了的疯子,神经病啊!”
电梯无法直达天台,到了顶层,又爬了一层楼梯,以辰来到一扇铁门前,门后就是天台,但铁门却是锁着的。
铮!
道剑·夜束苏醒!
切刃剑尖穿过门缝,锋利一侧的剑刃朝下,以辰用力下劈,一声脆响,门锁断开。
推开铁门,视野一片开阔,强烈的太阳光刺得以辰的眼睛一时睁不开。
适应了光线,望着前方,以辰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天台边缘,老太太坐在轮椅上,老爷爷依然站在爱人身后,但画面却不再美好,这对老年夫妇的身上被一圈圈如同铁链的黑暗绑缚住,说是铁链,更像是丝带,有节奏地起伏。
在老年夫妇旁边,身材伟岸的黑暗人背对以辰坐在天台边缘的大理石上,黑暗披风迎风飘动,两条被黑暗包裹着依旧分明的长腿放在天台外轻轻地晃荡着,脚下是距离地面数十米的高空。
黑暗人斜前方,天台外的高空有一小片规则的黑暗,眼熟的正六棱柱……
以辰走上前,站在暗王前十米处,手握剑柄却微微发颤,汗珠顺着太阳穴流到了侧脸,有气温的影响,也有焦急和紧张的缘故。
“我不喜欢这种天,我想你也是吧,那就……让它暗一点好了。”暗王打了一个响指,整个天台的光线急剧减弱,仿佛失去了太阳的宠爱。
以辰感知着周围,天台上的黑暗元素十分浓郁,对洒落下来的阳光进行着层层削弱。
身处天台,哪怕长时间直视太阳都不成问题。
“你到底想干吗?”以辰冷冷地说,心里充满了忌惮和愤怒,可能是无知者无畏,他对暗王的恐惧反而不多。
“还能干吗?当然是送你礼物了。不信的话,我可以先送一份。呐,二选一,送一个上路。”暗王指向老年夫妇,“友情提示,他们虽然不能说话,但却能听到你的声音,所以你可要认真选。”
两位老人的眼中尽是惊恐,患有心脏病的老太太捂着胸口,神情痛苦,老爷爷担忧不已,急得满头大汗。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手握在一起,无声地安慰彼此。
见以辰不说话,只是愤恨地盯着自己,暗王哼道:“你最好快点选,受了点伤,我心情可不是很好。”
受伤?他受伤了?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的机会来了?以辰眯起眼,目光死死锁定大理石上的黑暗人,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进攻。
前冲是肯定不行的,下面是数十米的高空,万一暗王突然消失,他可不想以跳楼自杀的形式登上美国的新闻头条。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跃跃欲试的以辰,暗王不屑一笑:“就算是受伤了,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还不想杀你,不要自取其辱。”
以辰犹豫不决,不提暗王受伤真假,他即便能战胜暗王,也没把握从暗王手里救出老年夫妇和路璇,人质成了他的掣肘,贸然动手只能是负薪救火。
“看来你是不选了,你不选那就只能我帮你选了。女士优先的观点我也懂,所以就……男士吧。”话意突变的暗王的手缓缓地伸出,印在了老爷爷的背上。
“你!住手!”以辰大吼。
没有理会他,暗王掌心力量涌动,老爷爷身体猛地一颤,鲜血从嘴中和后背流出。
泪水冲破了如堤岸般的眼眶,老太太痛苦地哭喊,声音却被黑暗无情吞噬。
老爷爷紧紧握着爱人的手,身体不住地颤抖,眼神除了痛苦还有浓浓的不舍和爱恋,想说些什么张开嘴中却是更多鲜血流出。
老人倒下了,倒在了血泊中,后背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鲜血不断涌出。
轮椅上老太太呼吸急促,失去爱人的痛苦使得她病情加重。
轮椅下的地面被鲜血尽数占领,似乎是老爷爷对爱人最后的守护,鲜血的守护,也是生命的守护。
“真挚的感情,世间真有存在吗?”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暗王感叹一声。
“你一定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侵略者没有好下场!”以辰怒目而视,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清晰可见。
“我有没有好下场就不用你操心了。目前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接受剩下的两份礼物——好奇我是怎么受伤的吗?好狠的小丫头,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了她?”一枚风影碟被暗王扔到了地上,呈六棱柱的黑暗中隐约有紫黑色光点跳动。
“停下!直接说第二个!”看到风影碟上没有一点血迹,以辰认定他是在拐弯抹角,目的无非是让自己答应他第二个选择。
暗王显然不知道以辰所想,他转过身来:“第二个选择很简单,努力成长,尽早掌握道剑·夜束的力量。”
以辰一愣:“你不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吗?”
暗王站了起来,俯视他:“一点玩笑的成分都没有,我想看看被道剑·夜束选中的家伙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有没有做我对手的资格。你可以把第二个选择当做是我的条件,第一个条件是拒绝条件的后果。相反,若你答应了我的条件,心情一好,我说不定会放过她们。”
“养虎为患的道理你应该懂,你就不怕到时候我杀了你?”以辰没有遮遮掩掩,黑暗王殿不是傻子,他们都很清楚,彼此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我并不介意,如果你有那个本事。既然你答应了,期限就暂定……一年吧。我来地球不是陪你玩的,一年的时间也够长了——”
啪!
暗王的话被一声枪响打断。
子弹从以辰耳边飞过,射中了暗王。以辰的左耳嗡嗡作响,大脑处于宕机状态。
被以辰劈断门锁的铁门前,似铁链又似丝带的黑暗凭空形成。
凡妮莎措不及防,被黑暗绑缚住,勃朗宁也掉到地上。
“买三赠一,是这个意思吗?”暗王扔出一枚子弹,手一挥,力量带动着凡妮莎双脚离地,移向天台外。
见状,以辰神色骤变,大喊道:“你再杀人,我答应你的事立马作废!”
“你是在威胁我吗?”沉吟了一会儿,暗王手又一挥,凡妮莎和呈正六棱柱的黑暗回到天台上,“被人威胁的感觉我不喜欢,这次姑且认为你是在求我,不要再有下次!”
伴随暗王一声冷哼,地上的风影碟和子弹被黑暗包裹。
黑暗中,紫黑色光点闪烁。
几秒后黑暗褪去,风影碟和子弹诡异消失。
“你只有一年,认真点。还有,记住一句话,咬人狗儿不露齿。”这般说着,暗王张开双臂,身体向后倒去,掉下天台。
以辰跑到天台前,朝下看去,暗王早已无影无踪。
暗王消失后,黑暗尽数褪去,耀眼的太阳光再次温暖了天台。
血泊中,老太太对着爱人失声痛哭。
凡妮莎落到地面,半蹲着略有气喘。
见路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辰慌忙跑了过去。
路璇陷入了昏迷,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加上米灰色长发和白皙的脖颈,令她看上去如同一个白化病患者。
路璇的情况很不乐观,必须紧急抢救。
“我去叫医生。”凡妮莎急匆匆跑下天台。
早在开枪前她就发出了请求支援的信号,当地的令行部成员很快就会到。
另外,她要立刻联系洗脑小组,派一名洗脑专家过来,避免事情泄露的同时还能缓解老太太失去爱人老伴的痛苦。
随着凡妮莎的暂时离去,天台上只剩下老太太哀哭的声音。
以辰半跪在地上抱着路璇,无声地望向远方,双眼渐渐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