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剑室,尘头大起,以辰站在墙角,呆若木鸡。
灰尘挡住了他的视线,但不妨碍他大脑里重复刚才的场景,先是锋利尖锐的飞镖,再是冲击力极强的铁棍,最后是面积巨大的水泥板。
这一刻,他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抵挡飞镖,躲闪铁棍,硬抗水泥板,这是人力所能及的吗?人类的潜能到底有多大?极限又在哪里?
或许是舅舅的死让他意识到了人体的脆弱,又或许是科幻片麻木了他的视觉神经,在他看来女孩带给他的震撼远比道剑要大,抑或说远超人类极限的身体素质比虚无缥缈的元素法则更震撼寰宇。
原因只有一个,相比后者,前者关系到了人类的切身利益。
从呆愣中反应过来,以辰惶恐不安,他不敢想象一个女孩与一块水泥板碰撞的结果。
是的,最后一刻,路璇与水泥板相撞了,眼前的灰尘以及那声震耳的巨响就是最好的证明。
与飞镖和铁棍相比,水泥板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但水泥板是针对受训者力量和反应力的训练物,道理很简单,一力降十会。
在狭窄的空间应对这种训练物,避无可避,只能硬抗,用力量去对抗力量。
“这下完了,怎么和路叔叔说啊?菩萨保佑,千万别出人命啊。”以辰焦急。
心里念叨着“死要见人,活要见尸”,他就要冲进灰尘里。
以辰刚迈出两步,灰尘中就走出了一个人影。
路璇蛾眉倒蹙,凤眼圆睁:“你是在咒我吗?”
此时的路璇,一身黑色剑服上满是尘土,米灰色头发更灰了,披散在肩部,发带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唯一干净的是那刚放下衣袖露出的白皙脸颊。
精致的容颜纤尘不染,显然,衣袖立下了汗马功劳。
“没,没有,我哪敢咒你啊?”冰冷的话语令以辰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连忙摆手,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与他擦肩而过,路璇朝密室门走去:“死不了。”
看出路璇正在气头上,以辰缩了缩脖子,识趣地跟在后面,没再说话。
随着两人的离开,磨剑室再次变得安静,只留下场地上一片破碎的水泥板和一把断成两截的细长铁剑。
出了磨剑室,路璇直接走进更衣室,以辰则坐到了沙发上,把桃木剑放在腿上,手指敲打着剑身。
十五分钟后,无聊透顶的以辰双手抱头躺在沙发上:“女生洗澡真麻烦。”
“你很清楚吗?俯卧撑,三十个。”路璇站在更衣室门口,一脸漠然。
刚洗完澡的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剑服,系上了一条白色发带的米灰色长发还没有完干,湿漉漉的散发着清香。
回头一看,以辰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恨不得抽自己的嘴,赔着笑脸说:“不,不清楚,你慢慢洗,再洗二十分钟都没事。”
瞥了他一眼,路璇转身走向另一间密室。
以辰连忙跟上,一边走一边说:“不用吹下头发吗?我很有耐心的。”
“闭嘴。”
“……”
刚走进密室,以辰就默默地捂住了脸。这是一间磨剑室,材料也是水泥。
不用看他都知道,路璇脸色必定不好看。
然而,与以辰想的恰好相反,路璇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一丝生气。她从衣服里摸出金色的数据腕环。
“尊贵的路剑督使,格子为您服务。”以黑白格子为背景的投影中显露出衣冠齐楚的男子。
“别服务了,我都快被你埋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不用无尘水泥?”路璇面无表情。
她虽然来过磨剑室几次,但在这里训练还是第一次。不想第一次训练就给她来了这么一个“惊喜”。
实际上,这不仅是路璇第一次在磨剑室训练,也是磨剑室自建成以来第一次有人使用。
毕竟四十年前还没有磨剑室,而这四十年里王殿没有逃脱,道剑也没有择主,所以磨剑室自然就成了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
“是格子疏忽了。”格子微微躬身,表示歉意。
“你压根就没考虑。”路璇轻撇樱唇,挥了挥手,“赶快把训练墙体的材料换了。”
安德烈在这里的话,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凶名赫赫的小魔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被弄得灰头土脸,居然会息事宁人?
第二反应就是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沉吟了一下,路璇开始寻找她的目标:“地下六十米的密闭空间使用普通水泥,查一查是设计师的问题还是工程师的问题。”
“查看磨剑室的建造档案需要金级授权,两人。”
数据腕环颜色有四种,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权限,由低到高依次是黑、白、银、金,到目前为止已知的最高权限就是金级权限,而拥有金级权限的人,在俱乐部屈指可数。
两人?磨剑室的建造档案有这么重要吗?路璇抬头看着格子,美眸中有着明显的惊讶。
经过短暂的惊讶,她扭头看向身后的以辰:“愣着干吗?怎么做还用我提醒你吗?”
“还有我。”以辰赶紧举手。
“设计师填写的训练墙体材料是水泥,工程师默认为普通水泥。”格子一秒回复,“友情提示,俱乐部严禁恶意伤人。”
“一个巴掌拍不响,稍后把他们的资料发给我。”路璇说。
“暴躁是火暴和急躁,愤怒是极度不满,两者是递进关系,后者比前者更容易扰乱秩序。”格子说,“路剑督使情绪如何?暴躁还是愤怒?”
“你感觉呢?”
“精分患者的情绪是无法从表面判断的。”
以辰直愣愣地看着格子,这家伙也太直言不讳了吧,简直比木头还木头。
然而真正惊到他的是格子下一句话。
“中国有句俗语,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此时以辰嘴巴张得都能塞进一枚鸡蛋,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格子的嘴堵上,这家伙脑子生锈了吧?
看了看沉默的路璇,他小声对格子说:“兄弟,你说错话了。”
“我知道,荞麦说这叫‘言辞弯曲’,是诙谐。”
“诙……谐。”以辰眼皮微跳,心说这与找死有什么区别?我看你这不叫诙谐,叫聩眊。
与以辰夸张的表情不同,路璇神情漠然,只不过她直接关了投影。
路璇看向以辰,回到正题:“刚才的抗压训练是令行部的日常训练之一。抗压训练是针对受训者力量、速度和反应力的综合性训练,分为普通和死亡两种模式,每种模式都有七级强度,一级最低,七级最高。”
“阿瑞斯果实不是只有二十一枚吗?”
“内部正式成员,除了食用阿瑞斯果实的人,其他人都必须定期使用树汁强化剂。”不给他多嘴的机会,路璇淡淡地说,“死亡模式的训练物是致死物,普通模式不是。虽然叫死亡模式,但既然是训练,就会尽力死亡率降到最小。所以在训练时,受训者会时刻处于红外线扫描中,训练物的目标不会是要害部位,前提是你不会主动往上靠。”
以辰急道:“这谁能保证?万一出现问题,像什么感知错了,又或是反应慢了,原本目标是腿部或腹部的飞镖结果却命中了裆部,那不就……”
路璇缓缓地点了点头:“恭喜你,断子绝孙了。”
以辰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裆部都有些凉飕飕的。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上下瞅了瞅了以辰,路璇似笑非笑,“也对,这么年轻就被迫绝育,是人都会害怕,也挺惨的。”
“你别说了,不可能的,我死也不会绝育。”以辰露出坚定的目光,双手却下移,经过小腹护在裆前,“刚才那些飞镖……速度多少?”
无疑,相比那些略钝的铁棍和厚重的水泥板,飞镖那锋利的镖尖更容易给人留下心理阴影。
路璇想了想说:“30米每秒,强度每提升一级,每秒速度增加四米。”
“那么快!”以辰一惊,紧接着反应过来,“慢着,你刚才说要害部位不是目标,那意思不就是其他部位是目标了?那万一挡不住……怎么办?”
路璇神色如常:“你觉得呢?挡不住就硬挨呗,你还指望飞镖自己拐弯啊?”
以辰嘴角抽搐:“总要抱点幻想。”
路璇走向挂满剑的墙壁:“在新秀不要心存侥幸,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但凡挨一下最起码轻伤,多半会重伤甚至是致残,不然也不会叫死亡模式。令行部的死亡率虽然不高,但伤残率却高达50%。当今的社会,一比一的训练伤残比列,任何国家的军队都没有。”
以辰瞪大了眼睛:“疯了,都疯了,这可是命啊!死了就没了!”
“子弹的速度和杀伤力远胜于飞镖,连飞镖都挡不住,还要训练做什么?杂技表演吗?既然身体素质超越了人体极限,就要做一些超越人体极限的事。”路璇哼了一声,“其实大多数时候,飞镖也好,子弹也罢,面对这些利器不要光想着挡,先考虑躲,躲不掉的情况下再考虑挡。”
“子弹的初速一般在300到500米每秒,是飞镖速度的十倍。想要躲闪子弹不能只利用持枪者开枪的时间,还要利用子弹飞的时间,哪怕只有0.01秒。当躲闪空间受限时抵挡子弹,你就该拼命了。挡住,活;挡不住,死。”她扫视了一眼墙壁上的剑,又取下一把细长铁剑,“子弹不会多飞一会儿,只能是你更快一些。人生也是一样,生活不会等你,你要时刻跑在它的前面,当它和你并线时,你就该殊死一搏了。”
对于路璇的话,以辰听得还是很认真的,毕竟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而且单凭路璇刚才崭新出的实力也值得他用心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