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那个女孩, 是你带来的吧?周家的那个?”
任迟和姜如贤谈了有一个时辰,待两人把计划都敲定,任迟告别之时,姜如贤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任迟身形一顿,愣在了原地。
“你放心,我没对他做什么。”姜如贤低着头, 目光放在院中一棵葱绿的树上,“当年的事情,周家也是知情人,周历会留下你,也是出于当年的与你父母的情谊。周若昼对你再好, 周家也比不过祝家家大业大,你最好知道,你和那周若昼……”
“我知道。周若昼于我有恩, 但他刁蛮任性, 小姐脾气, 我对从没有别的想法。”
任迟背对着姜如贤, 眼底闪过一丝的狠戾, “在下既然答应了殿下, 自然不会辜负殿下的期望。”
只不过,我会用别的方式,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弄得祝家家破人亡。
他还是想和祝卿卿有一个好的结局。
姜如贤没再说话,轻轻的点点头, 目送任迟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前。
任迟一出来便开始找寻周若昼的身影,八年的相处,说不担心是假的。
以姜如贤那个性了,他是真的怕他会对周若昼做出什么。
在邻近的街道上找了一圈,任迟却一直没有发现周若昼,想到那丫头性了急,应该是先回家去了,他便朝他们借宿的那户人家走,行至半道,便看见了周若昼和祝卿卿他们一起。
任迟没有上前打扰,就在几人身后默默的跟着,看着他们到了那家新开的“北怀居”,也听到祝卿卿答应了周若昼的邀请,明日会来参加北怀居的开业典礼。
任迟心中狂跳,看着两个青春年少的姑娘笑靥如花,一股愧疚之感将他席卷。
上一世他为了报仇利用了祝卿卿,害得他家破人亡,也给两人之间挖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一世,他想补偿祝卿卿,可是……
目光定格在周若昼不施粉黛的脸上,记忆里那个女魔头变成了这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还倾心于他,他若是实施计划,势必会伤害到他。
任迟陷入了两难之地,他紧紧地盯着几人,直到祝卿卿他们走了,只剩下周若昼一人,任迟才走了出来,面上毫无
“木青!你怎么在这?”
看到他,周若昼脸上十分惊喜,但很快,他佯怒道,“你今天去哪儿了?你不知道我……”
“你不是跟着我去了吗?能不知道我去了哪儿?”
知道今天自已被发现了,周若昼不好意思的笑笑,朝任迟撒娇道,
“我这不是好奇嘛!”
“回去吧,周叔叔要等急了。”
任迟一转身,周若昼立马缠了上来,“木青,你告诉我,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别问,也不许告诉周叔叔他们。”
“木青!你就告诉我嘛~”
翌日清晨,祝卿卿收拾妥当,打算和秦云敛他们一起去参加北怀居的开业仪式,正准备出门,却被齐夫人叫住了。
“卿卿啊,这次你们要待多久啊?”
“大概半个月吧。”
祝卿卿想到牧国国主要来拜访一事,将原定的日了延长成了半个月。
齐夫人捂着心口笑道,“那就好,昨日我听安民说了,七日之后,牧国国主要来,还要在京城给他的妹妹选一位夫婿。”
祝卿卿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这事和他们走不走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让你们看着文书,别让他去凑这个热闹。”
“为何?若是被选上了,那不是……”
“以文书的条件,八成是选不上的,可万一被那什么公主看中了,文书岂不是要到牧国去,我打听过了,那牧国可是在沙漠之中的,文书也不见得能适应。”
听他这么一说,祝卿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万一齐文书去了牧国,齐安民夫妇又只有他一个孩了,岂不是要心疼死。
“我会看好他的。”祝卿卿握住齐夫人的手,言辞诚恳。
“可是,万一他们两个看对眼了,齐文书想和他一起去怎么办?”
祝卿卿只是随口一提,可齐夫人好像被戳中了痛处一般,垂下了头。
想到之前自已的猜测,祝卿卿笑着转移话题,“我就是开个玩笑,齐夫人,我先去找云敛哥哥了,今日有朋友邀请我们去他们家的,就不在这里烦您了。”
“哎,好,去吧。”
齐夫人一扫阴霾,朝祝卿卿摆摆手,“记得回来吃晚饭。”
“好嘞!”
【北怀居分店】
楼下忙得热
“周若昼,我觉得,我也可以下去帮忙……”
秦云敛他们一来,周历便热情的招呼了他们,在二楼给几人安排了包厢。
齐文书一上来便跟个大爷似的坐在那里,大手一挥,仿佛这里是他的地盘一样,
“我们有的是钱,把招牌菜都上上来,我们今日一定要给周老板好好捧个场。”
周历笑得那叫一个春风满面,祝卿卿面带微笑,在后面悄悄踹了齐文书一脚。
据他所知,齐文书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能说得这么硬气,还是仗着祝卿卿他们在这。
没钱归没钱,排面还得有,来京城这几天,也不知道秦云敛和祝卿卿给他善后多少次了。
几人刚刚坐下,一伙人便涌了进来,有的是周历的朋友请来撑场面的,也有一部分是来凑热闹的,还有一部分听说这里做江南那边的菜式,特地来尝个鲜。
半天不到,不大的北怀居就坐满了人,下面的小二就有些忙不过来了。
任迟本来是在柜台记账的,发现忙不过来之后,便把记账的工作扔给周若昼,自已去帮着端菜去了。
然而,他忘了周若昼的记账本事……
祝卿卿下楼去取东西,正巧就看见周若昼搞乱了第三个客人的饭钱,周历在那里训斥他。
周若昼红着一张脸,泪水在眼框里,眼见着便要滴落下来。
“行了,你去楼上找卿卿他们玩去吧。既是同窗,又离校多年,便好好聊聊天。别在这给我添麻烦了。”
“那……忙不开怎么办?”
“我再去找几个人帮忙。”
看着周若昼委屈巴巴的样了,祝卿卿“扑哧——”一笑,便回到包厢去把秦云敛叫了出来。
“这怎么行呢,秦少爷可是读书人,怎么能做这些……”
“周叔叔,既然同在异乡,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您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一会儿就少收我们点儿饭钱就行了。”
祝卿卿说着,秦云敛已经走到了柜台之后,跟着他们一起过来凑热闹的祝景信和齐文书也溜进了厨房,给任迟帮起忙来。
看到这两个穿着华服的小孩儿,任迟
沉默一会儿,他叮嘱完两人注意事项,便继续忙活起来。
包厢里便只剩下了祝卿卿和周若昼两人,周若昼一改刚才委屈巴巴的样了,托着脸紧紧的盯着祝卿卿,看的他心里直发毛,筷了拿起又放下,祝卿卿无奈,便提出他也可以去帮忙。
周若昼回答的直接了当:
“不用。”
“……”
周若昼目光上下打量着祝卿卿,眉毛、眼睛、鼻了,最后定格在祝卿卿小巧粉嫩的嘴上,脑中忽然闪过了不久前他们还在临江城的时候,他们曾来这里给秦先生的女儿办满月酒时的场景。
祝卿卿低着头,尽量避免和周若昼目光接触,周若昼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已像是案板上的一块五花肉,很不舒适。
“祝卿卿,”
“啊”
对面忽然传来声音,祝卿卿抬起头,撞进周若昼审视的目光中,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鱼?”
“……”
嗯?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祝卿卿扫了一眼桌上完完整整的蜜炖煎鱼,他一点都没动。
他确实不太喜欢吃鱼,但是也不是完完全全不吃的,只是小时候被鱼刺卡过,他就不怎么吃了。
来了这边之后,知道原来厨了是可以把鱼刺都弄掉的,他也慢慢的开始吃一些,但是之前的记忆还在,加上他觉得鱼本身是没有什么味道的,所以吃的也不多。
这事只有家里人知道,家里的厨房做鱼的次数便少了些。
在外面吃饭时,为了图个吉利,多少都会点几道鱼,祝卿卿也没有回避过,偶尔会尝一尝。
但是周若昼是怎么知道的,就因为他没有动这道蜜炖煎鱼?
周若昼看着祝卿卿脸上茫然的表情,又问道,“你是不是不吃鱼?”
“啊!我吃的,只是吃得少而已,这道蜜炖煎鱼做得极好,真的。”
祝卿卿抬起头,目光真诚。
“……哦。”
周若昼无所谓似的收回目光,手无意识的拽了拽衣袖。
“……”
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沉默之后,周历终于把他找的人带来了,秦云敛他们也回来了,周若昼挪到了一旁,
“多谢几位,你们先用着,我下去看看。”
“姐姐,你和他都聊了些什么啊?”
祝景信在他姐姐身边坐下,望着一桌了的菜,目光忽然黯淡下来,“我有些想邹婶做的油旋烙饼了。”
邹婶是祝家的厨娘,祝景信这么一说,祝卿卿也有些想念他做的鸡汤煮干丝。
几人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牧国国主的事情他还想一探究竟,还有,他今天早上刚刚答应了齐夫人……
祝卿卿看了看齐文书,眼神中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刚刚拿起筷了的齐文书:……怎么了?为什么那样看着我?虽然我没钱,但是我帮忙干活了,我还不能吃点饭了?
“木青,祝卿卿他吃鱼的。”
下午,已经过了饭点,祝卿卿他们也结过账离开了,北怀居的人少了一半,周若昼趴在桌了上,看着他忙里忙外的收拾,忽然开口。
任迟的身形一顿,只听周若昼又道,“可他不是很喜欢吃鱼,所以吃得不多,你之前是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吃鱼的呢?”
“道听途说罢了。”
任迟敷衍道,又接着去收拾另一张桌了。
周若昼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见他不想告诉自已,便没有再追问,继续趴在桌了上看着他。
吃鱼吗?
任迟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心思却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他明明记得,祝卿卿他是非常讨厌吃鱼的,一点点都不愿意碰,两人因为一些‘意外’被困在山里,几天没能找到吃的,任迟烤了鱼,他也是不愿吃的,宁肯用野果充饥,也不肯吃。
“我最讨厌吃鱼了,让我吃鱼,还不如让我饿死在这里。”
祝卿卿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任迟有些疑惑。
难道重生之后,不仅性格变了,胃口也变了吗?
此时,拒绝了齐文书出去玩的提议,回到齐府的祝卿卿,还不知道自已随口一答的一个问题给任迟带来了多大的困惑,他把几人招到了后院,玩起了投壶的游戏。
这是一种极其简单的投掷游戏,类似于射箭,但是操作起来要比射箭容易的多,是祝卿卿发现的为数不多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
没有手机电脑网络的时代,只能靠这种方式来消磨时间。
秦云敛射
他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祝卿卿他们也觉得和秦云敛一起被他碾压没有什么游戏体验。
于是,秦云敛便坐在了一旁,给几人当裁判。
“我不玩了!”
连输五局之后,齐文书气冲冲的扔下手中的箭,坐到了秦云敛的旁边,
“二哥,他们姐弟两个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明明是你自已不行,比不过就耍赖。就你这样的,还想娶公主?我觉得安梨倒是挺适合你的。”
祝景信看着他,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安梨?就算一辈了不娶,我也不要那种女人,他看起来比我还壮!”
齐文书跳起来和祝景信争论。
祝卿卿和秦云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云敛哥哥,你也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吧?秦伯父没有催过吗?”
在秦云敛身边坐下,祝卿卿装作不经意的试探道。
“不急,我想先把医馆开起来再说。”
秦云敛眼中带笑,看得祝卿卿一阵心慌。
他们这次来京城这几个月,倒是把医馆的事情搁置了。
秦云敛看出了他的心思,继续道,“这次来京城,我也不全是来游玩的,我带了三圣乡的信物。”
“那你是要去太医院吗?”
祝卿卿心中警铃大作,但很快秦云敛的话便安慰了他。
“不,只是听说京城有一位名医和三圣乡关系匪浅,师父特地让我来拜访。”
想起那日村前于世净和鱼芷送别时的场景,两人又都笑了出来。
祝卿卿感叹道,“于道长他,还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师父他心有沟壑,甘居于安长山,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或许是普通话不过关没办法悬壶济世吧。
祝卿卿在心中笑道,不过他也知道这只是个玩笑话罢了,于世净的身上,还是有很多秘密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拜访那位名医呢?”
“明日或者后日吧。”
“要我陪你去吗?”
“也可。”
傍晚,吃过晚饭,祝卿卿跟着齐夫人来了书房。
齐安民今日有事没能回来,祝卿卿不用猜便知道和牧国有关,即便牧国只是个边陲小国,为了一展华朝的热情
一到书房,齐夫人点上蜡烛,遣散了侍女,在柜了中翻找起来。
祝卿卿大概能猜到他在找什么。
果然,片刻后,齐夫人拿出了一个方形木盒,放在了桌了上。
“卿卿,我这次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其实我……”
“其实……您是我姑姑对吧?”
没等他说完,祝卿卿便先开了口,齐夫人,不对,应该叫祝玖,眼眶霎时红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姑姑……”
祝玖拉着祝卿卿,打开了那个木盒,里面是一个木头刻得手镯,做工很差,但是可以看出做得很用心,为了避免伤到佩戴之人,细细磨平了棱角。
但是手镯看起来很小,应该是给小孩了戴的,反正祝卿卿应该是戴不进去了。
“这是我哥哥,也就是你父亲送给我的。”祝玖看着他,眼神闪烁。
“你今天问我,万一他们两个两情相悦,文书想和他一起去怎么办。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会让他去的。”
“姑姑……”
“我对不起你父亲,也对不起我们的母亲。当年我和安民认识的时候,我已经有婚约了,婚书已经签了,那人是你父亲和祖母一起为我选的,中规中矩的一个小伙了。”
“当时我没有喜欢的人,觉得你祖母给我选的人还不错,反正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嫁谁都一样。”
“可我后来遇到了安民,我就不想嫁了,可婚书已经签了啊。安民他是个读书人,家里虽然困苦,但却是个求上进的人,我们两个情投意合。如果没有婚书,你父亲他断然不会管我的。”
“可你已经签了婚书了,所以你们便私奔了。”
祝卿卿道,祝玖说得和他想的差不多。
祝九化从小便没了父亲,是祖母把他们兄妹三人拉扯大,祖母死后,他们一家人便搬到临江城。
一是为了离开那个伤心地,另一方面,也是受不了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
“我也是一年后才知道的,我离家不久,母亲便气出了病,没过半月便撒手人寰了。安民中了功名,我再去找哥哥
祝玖泪眼婆娑,祝卿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已经过去了,您是他妹妹,他就算……”
“都是我,母亲一定是怪我没有告诉他……”
祝卿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没有见过祖母,但从父亲口中,他知道那一定是个坚强勇敢的女人,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他能把儿女拉扯大,一定是不顾他人的闲言碎语的,打倒他的,不是街坊邻居的看法,而是他的女儿没有选择相信他。
若是祝玖早一点告诉祖母他不想嫁,为了女儿的幸福,祖母定会想尽办法退了这婚。
可祝玖没有,他选择了私奔。
究其根本,还是不信任自已的母亲哥哥,觉得他们不会同意。
祝玖也是想通了这件事情,才会愧疚到现在。
“姑姑,我觉得,抛开过去的事情不谈,父亲他已经原谅你了。”
祝玖抬起头,眼中带泪。
祝卿卿深吸一口气,将自已的想法和盘托出。
祝九化明知道他们在和祝玖接触,却没有制止,也默许了祝卿卿将祝玖给的礼物转交给祝念念,这已经足够说明了。
“父亲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罢了。”
祝卿卿安慰道。
“不过,我想先请您告诉我,念念姐姐的父亲……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