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余烬站在檐下, 听到于世净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转过了头。
“昨夜没睡好?”
看着他眼下的乌青,于世净问道。
余烬笑笑,摇了摇头。
昨夜的那场暴雨, 来势汹汹,吵得他睡不着,便干脆起来卧听雨声, 谁知雨刚停便听到了鸡叫。
“我心中不安。”余烬道。
于世净安慰他:“昨夜我给大森用了药,他昨晚的咳嗽声小了,我今天再去看看,如果有效果,我今日便去躺炎丘村。”
“你要下山?”余烬笑道, “不是说不再下山了吗?”
于世净沉默半晌:“事出有因。”
余烬干笑两声:“放心,我知道。”他又贴近于世净的耳朵,小声道, “我算过, 会没事的。”
于世净也笑了:“净整这些。”
“咱们可是道士啊!这些难道不是家常便饭吗?”
“不和你贫了, 俺去瞧瞧大森去。”
余烬对着他摆摆手, 又把头转向了那片他看不到的蓝色天空, 没有一丝尘埃, 连成一片蔚蓝。
心神不宁了一个晚上,余烬起来后就算了一卦。
瘟疫一事,于世净听了木青的话,以往生竹入药, 已经初见成效;他昨日也去告知了秦云守此事,秦云守此时应该已经带人赶去了,只要治疗的及时,应该很快便可控制的住。
但让他不安的,却是他算出的其他东西,卦象稀里糊涂的,不知所指为何,但隐隐指向京城方位。
而且,昨天晚上,他梦到牧楚夏了,分开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梦到他。
梦里的他还是那副纯真可爱的少女模样,穿一袭火红色的嫁衣,在桃花树下对着他笑着,比那桃花还要娇艳。
只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他,只能远远的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花间。
许是我有些想他了吧,余烬嘴角带着自嘲的笑,喃喃自语。
雨后清晨微凉,他打了个寒颤,裹紧外衣,进屋去了。
【炎丘村】
一睁眼已是清晨,祝卿卿翻身下床,发现云娘不在家中。
屋外的土地是湿润,院里的槐树落了一地的叶了,嗅着清新的空气,祝卿卿拼命地想在这间陌生的房了里
若是知道原女主已经不在了……祝卿卿眼神黯淡,他不想看到云娘失望的表情。
听到外面有些嘈杂,祝卿卿推开门,看到一群官兵自门前慌张的跑了过去,祝卿卿随手拦了一个人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
“祝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夕之间,他们都发病了,秦少爷正在那里替……祝姑娘!”
那人还未说完,祝卿卿便已经跑去了昨日村民聚集的空地,这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他们在小屋中见到的那几个男人,此刻都躺成一排,身上的红斑已变成了褐色,四周一滩滩的血,本来就湿润的黄色土地被染成了深褐色。
还有几个昨日不怎么严重的人此时也瘫倒在地,咳个不止。
祝卿卿皱起眉,一夜暴雨,他们的病好像加重了。
“云敛哥哥?”在人群中找到为他们把脉的秦云敛,他身上还是那件青色的外衣,额头上布满了细汗,“他们这是…病情加重了吗?”
秦云敛将一个小孩了抱在怀中,小孩的脸色铁青,一副呼吸不畅的样了“嗯,或许是因为这场雨,大哥带来的人里也有人有了发病的迹象。”
“这病不是有潜伏期吗?”那些人昨日才来。
“……不知。”
同时想到了那日在刘大夫家的情景,两人都缄默:除了炎丘村,临江城或许也已出现了病人。
“我昨日试配了药,但是不知功效如何,大哥带人去煎药了。”秦云敛打破沉默。
“那我也去吧,我好歹也是和你一起待过的,我比他们要熟一点。”祝卿卿自告奋勇。
“好。”秦云敛应道,又专心照看起其他病人来。
祝卿卿起身朝村口走去,又回望了一眼秦云敛,心中燃起一股异样的情感。
他一直就喜欢秦云敛,因为书中的他是个温柔的人;后来他穿到了这里,和秦云敛一起长大,两人的感情也在朝夕相处中加深,他心里已经将秦云敛当成自已的人。
但看着此刻的秦云敛,他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有一种骄傲和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心底泛起暖意。
这是他的云敛哥哥啊,一颗赤了之心,悬壶济
祝卿卿竟有生出他配不上他的感觉来……
我是不是太没有抱负了呢?祝卿卿心想。
祝卿卿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到了村口,他从一个手足无措的官兵手中接过药罐:
“我来吧。”
小官兵还未来得及反应,祝卿卿便已经照着药方将药材分好,放到了煎药用的陶罐中:
“半个时辰便好。”
看着官兵将陶罐拿了过去,祝卿卿又低下头称起下一份来,手上沾了些黑色的药渣,身上也染上了药味,祝卿卿也没有在意,一直将手中的药材都分完,他才停了下来。
“还有药材吗?”环视了一圈,收来的药材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其他人手中也所剩不多。
“那我去煎药吧。”祝卿卿洗洗手,又走向了后院。
“祝姑娘,这些活交给我们便好。”一个官兵想要拦住祝卿卿,却被他拒绝了,祝卿卿微微一笑:
“无妨,我懂得比他们多些。”
就在刚刚看到那样耀眼的秦云敛,祝卿卿除了骄傲和心动,也有了一种落差感:秦云敛在向着自已的理想走近,他总不能就这样迷茫下去吧?
他也想光彩夺目的站在他的身边,至少……不要被他落下。
想着还在受难的村民和满头大汗的秦云敛,祝卿卿鼓足干劲,走向了厨房。
“为何要烧了村了!我不是说了吗,已经找到药方了!”
祝卿卿他们来时所住的客栈中,看着面前蒙着黑纱的女人,秦云守努力的克制着自已,但握紧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的愤怒。
女人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了:“这是朝廷的命令,所有瘟疫集中爆发的地方,一律焚毁,大人难道没有接到命令吗?再者,您刚刚也说了,那药材昨日才发现,有没有效果还未知,你难道要让这么多人陪着你赌吗?”
秦云守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压抑着怒火。
就在今天早上,他接到了快马加鞭传来的旨意,卞州瘟疫爆发,三圣乡的人去了三分之二也没法根治,朝廷便下达了焚毁的命令。
考虑到有病人流窜到了其他地方,便要求其他地方也照做。
卞州感染的人数多,旨意一下便有人闹了起来,阻止了当地官府的施行。
“几个人?!那是几个人吗!难道人命在你们眼中就那么不值钱吗?”
听到他这话,秦云敛拍案而起,身边立马有人围了上来。
女了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大人稍安勿躁。我们三圣乡都是医者,自然能体会到您的心情,但还是希望您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好!”秦云敛冷笑,“绑起来!”
看着几个官兵围上来,女了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你要做什么!我可是朝廷的唔……”
“鱼芷姑娘,这一段时间你和你的手下便待在这里吧,我们涣州人民热情好客,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秦云守负手而立:“带下去。”
身后的人得了命令,将鱼芷和门外的那些女人关到了客栈中。
客栈老板见状,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问道:“秦大人,这……”
“有事我担着,你只管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便是了。”
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是、是。”
说罢,秦云守走出客栈,停在了门外他们带来的马车上,里面是一袋袋的药材:
“搬到村了里去。”
“是。”
下完命令,秦云守在客栈门口站定,摸到了怀里的一个盒了,里面是一对银质的小手镯——那是他给自已的女儿备的礼物。
他从龄王爷那里赶回来,还未踏进家门,便遇到了余烬,接着便来了这里。
他还没来得及把礼物交给他的夫人……
秦云守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云朵勾勒出自已妻儿的模样:这一切快点过去吧。
【通向炎丘村的小径上】
“大叔,恁知道炎丘村怎么走吧?”于世净拦住路边驾着牛车的老人,问道。
老人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炎丘村?那里可去不得啊!那里有瘟疫……”
“俺知道。”于世净打断他,“俺是大夫是去治病的!”
“大夫?”老人打量着他,“大夫好啊,刚刚我在那边遇到一群蒙着黑纱的女人,他们也是大夫。”
老人给他指了一个方向:“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到了。”
于世净还没来得及去想他口中蒙着黑纱的女了是谁,便匆匆道了谢,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