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
“你怨不?”
“不。”
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我诞生于这里。远比那些足迹早已消失的人类,还要年长。
很多岁了。
年复一年的,我看着雪一点点的累积,成冰川,成雪山。很缓慢很缓慢,安静的,我观察它们的变化,偶尔的,我也会觉得无趣。
听说在温暖花开的地方,已经出现了很多生灵。真好,也许那样便不会像我一样,冷的发慌。
我很开心,因为我这里也有花。红色的,明艳的,暖的跟火一样。
后来我知道了它的名字,它叫梅。
我的时间太过于漫长,有的时候我会小盹一下。不知哪一次我醒来,这里已经有了人的痕迹。
人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灵,他们的到来,惊起了长年不化的积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热闹起来。我可以看到炊烟,在雪地里画下浓厚的一抹黑。
有的时候,会有猎手或者小孩看到我,看着他们惊慌失措地逃走,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一点难受。
人的到来,也曾带来大片大片的血。
战争,我见到了属于人类的自相残杀。我看见那个勉强只能算少年的男孩抬起头看向我,他粘着血污,挣扎着向我求助。
可以哟,人哪。
我捻下梅花画圈,拾起他的剑杀人。若是梅是新生,那么剑是死亡。
我助他当上将军,我助他成为军中的不败战神。
可是他开始慢慢看不见我了。他不回头,又怎么能看见我?
我到底没能再帮他。
不知何时我变的像人了,也许他应该回头看看我,看我又有几分像当年。
可是他到底是死了。他死了,人们却刻出了我的模样。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和他是那么的相像。我也明白了,我为什么会像人了。
我是雪中的神明,却被抬上了战神的祭台。
我听着他们的声音,他们祈求着国泰民安。
可以哟,人哪。
终于国泰民安,白雪皑皑的地方却有着火的温度。
可是我听到了更多的声音,感受到和火一样的贪婪。
这火终究将我灼伤,也让他们燃烧起来。终究什么都剩不下。
有位来自雪山的神明,被人抬上了战神的神坛。
他曾答应了一个人一个诺言,直到那个人逝世,他也未曾食言。
神明的生命无限漫长,一诺万年。直到岁月将他的雕像侵蚀的模糊不堪,直到人们都快将他忘记,直到这一方小世界,只剩下他一位神明。
有一天,他见到了一位小姑娘,她的身上,有故乡的痕迹。
他陪着这个小姑娘,她耀眼着,孤单着,骄傲又悲伤,茫然又矛盾着。
他们是同类呀。
可能是他的时间太过于漫长,所以才会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太过于短暂了罢。好像只是一晃神,小姑娘就长大了,捏着他的袖子哭的撕心裂肺。
他知道,他万年前就知道。人类的国度没有永恒,从当年答应那个诺言起,他就知道他必定消亡的命运。
他没有在意过,但是现在却有点后悔了。
他的小姑娘很少哭呢。
当抹去记忆的术法失败后,他说不出内心到底是悲伤,还是庆幸。
也许还是庆幸更多的吧,至少让他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在最狼狈的时候。
那位神明。
一笑生花,然后零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