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该回去了。”少年向莫锦辰伸手。
“嗯。”莫锦辰跳下马车,身上的伤口一疼,她龇牙咧嘴地往少年的方向趔趔趄趄地走过去。
“我看到了你的祭服,给你带来了。”少年不知从哪掏出厚厚的祭服外衣,给莫锦辰劈头盖脸的一裹,然后将她抱起来。
莫锦辰从宽厚的祭服中钻出脑袋,下巴朝莫祖安那指了指:“他呢?”
“找他的人马上就来了。”少年道:“走吧。回去了。”
莫锦辰点点头,回眸看了莫祖安一样。男孩呆呆愣愣地坐在马车里,往他们的方向看,小脸还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
不过,剩下的不关她的事就是了。
莫锦辰无所谓地将目光收回来。
莫祖安现在满脑子都是之前的画面,昏暗的马车里,女孩突然扯下了遮掩他视线的布,小巧的脸凑近他,带着甜甜的气息,额头画梅,唇角朱砂,鲜艳的和樱桃一样。她周身浅浅的红线,恶狠狠地对他道:小爷拿命救你呢。
本来恐惧又绝望的心突然就释然了。明明她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但他还是想起她在台上向神明献舞时的模样,熠熠生辉。
他这位二姐,好像还挺好看的
莫锦辰缩在少年怀里,周围风呼呼的吹,她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
“害怕吗?”少年清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融入夜风里。
“不会啊。”莫锦辰理直气壮:“这次只是意外,要不然那两个家伙怎么可能伤的了我。”她摸了摸手指骨裂的地方,已经肿起来了,但祭舞刚刚结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让她上台了吧。
“小团酥很勇敢呢。”少年的浅笑道,却突然把她抱的更紧,声音带着压抑的情绪。
“可是,我会怕啊。”
莫锦辰埋在少年的怀里,看不清他说话时的表情,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抱她的力道,还有凉的和夜晚一样的体温。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内心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怎么样对情绪突然涌了上来,她咬了咬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哪”莫锦辰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睛酸酸的。
少年沉默着,继续往前走。许久才很轻的叹息。
“很重要么?”
“嗯。”莫锦辰微微点头。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少年浅浅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头一次带上了时间的痕迹:“很多年了,我见过很多人,也看过很多次祭舞。”
“一开始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少年像是在回忆他们的初见:“后来嘛。”
“就习惯了。”
“真是一个不走心的答案啊。”莫锦辰撇了撇嘴,却在抬头的一瞬间撞进少年的目光里。
那一霎那,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沉浸在星河的身影。少年眼尾化开了一缕靡丽的红色,唇角扬起了温柔的弧度,一笑生花。
莫锦辰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改变,也不知道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似乎绑架的风声一点都没有传出去。这件事唯一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她养了两三个月才好的手指和祭台这边偶尔出现的小尾巴。
便宜二弟不知道是不是在马车上颠傻了,从那天之后,经常往这边跑。似乎还和渣爹说他也要来跳祭舞,差点没被渣爹揍成粑粑。
算了,关爱残障儿童是我们人类共同的责任。莫锦辰表示自己思想觉悟很高,也没有去在意那只尾巴。而且自从便宜二弟和渣爹说要跳祭舞后,就被家里严加管控,出门也少了,自然也没办法常常来碍莫锦辰的眼。
“姐,姐!”没等莫锦辰安稳几天,便宜二弟又出来了,乐颠颠地往她这跑。
“姐你个西瓜大香蕉!”莫锦辰狠狠一龠敲他头上。小孩傻憨憨的笑,也不在意。
这便宜二弟,绝对颠傻了!
“姐,爹也太凶了,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莫祖安挠了挠头:“你猜我在爹的书房偷听到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你从哪来回哪去。”莫锦辰转身就走。
“要打战了。边关已经打起来了。”莫祖安得意洋洋地说出他听到的秘密,一脸求夸奖。
莫锦辰的脚步顿住,她猛地望向不远出的巨大梅树。梅树间露出少年的一片衣角,被风吹的微微摇动。
宋国与凛国的位置本就相接,两国千百年来摩擦不断,这莫锦辰是一直知道的。
然而情况的改变是在宋国野心勃勃的新皇登基之后,两国间的摩擦逐渐上升为了战争。
凛国重文轻武,自是讨不得好。这战打的节节败退,本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偏偏凛国仿佛真的有神眷在身,往往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
如此,战火延续了六七年,从边境一直烧到关内。从莫锦辰还是垂髫小童,一直到她豆蔻年华。
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破。莫锦辰作为巫女自然不会直面战争的惨状,但她却能在每一次战争暂时休止时,感觉到少年的虚弱。他会很久很久地待在梅树下,安安静静地站着,直到落了满肩的梅花。
那巨大的梅树似乎也颓圮了不少,每天清晨,树下满地都是落花。
莫锦辰就算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也明白少年的情况不太好。可少年每次面对她时都笑的柔柔和和的,绝口不提自己的状况,甚至,也很少去提战争。
这是莫锦辰第一次感到无从下手和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似乎比死亡还要空虚难受。
终于有一天,少年还是倒下了,他就像是平时一样,靠着梅树小盹了一会儿,就再也没醒过来。
莫锦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不知睡了多久。只是少年头顶的几束梅花还在风中摇曳没有全部飘落,让她明白,他还会醒来。
他只是需要时间。
可是凛国却等不及了。这一次的战争,凛国的军队和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宋势如破竹,竟然在短短几天之间,直逼凛国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