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裁还在查着莫延名下的所有房产,再让逐星一一排查,然后越来越烦躁,手里的袖扣差点被他直接捏碎。
江沾衣想了会儿道:“你确定要找莫延吗?其实还可以考虑去他的实验室那堵他,虽然那里比较麻烦……”
圣裁没有说话,明面上能查到的地方他都让逐星关注了,找到其实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他很着急,从莫锦辰失联开始已经过了五六天他才发现不对,他不敢再拖。
许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右手往后虚虚握住了什么,然后以肩为支点向下压,拔出了一柄……剑。
古朴的,厚重的,纹路繁复的长剑。带着翻滚的剑意和血气,让人毫不怀疑这是一柄真正可以上阵杀敌的武器。
只是这柄剑上还贴着一张符,中间依稀写着一个‘凛’字。
江沾衣捂住唇。虽然早知道面前的可能不是什么普通人,但他直接表现出超出科学的力量还是让她感受到了未知的恐惧。
圣裁的手指已经搭在符纸上了,只需轻轻一揭似乎就能取下那薄薄的一张黄纸。
但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圣裁突然猛地抬起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远处一个方向。
“找到了。”
他对莫锦辰其实是有些微弱的感应的,毕竟那位的神格在她身上。但这抹感应受限比较多,毕竟中间还隔着一位。
他放不下自己最初效忠的神明,哪怕莫锦辰继承了那位的神格,他也没有彻底放下。
如今能感应到莫锦辰,证明她至少意识是清醒的,并且在心里召唤他。这是神的眷属对神明最基本的感应。
已经找到了……
圣裁想着,目光却依旧落在手中的剑上。
他之前一直不愿意承认莫锦辰的身份,所以不愿意撕去本命剑上的那张封住了他大部分的灵识符纸。因为那是为数不多能证明那位存在过的痕迹了。
但……
圣裁看了那张符一样,似乎是想把它的样子记到心里。
下一刻,他伸手撕开了那张符。
黄色的,脆弱的纸片一离开剑身,就在空中彻底灰飞烟灭。
圣裁灰白的瞳孔在那一瞬间亮起了浅金色的光泽,遥遥地看了一眼远方。他没有再停留,身影消失在原处。
他不应该犹豫这么久的。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
莫锦辰坐在床脚晃悠着自己的jiojio,锁链哗啦哗啦地响着,仔细听还能听出节奏感。
没错,莫延那神经病还是没把这锁链解开。
晚上和莫延发生了那么多事,当莫锦辰知道他就是云延之后其实就没那么防备了。虽然她已经不打算跑路了,但被锁着也不舒服吧?特别是黑暗的环境,她都担心多几天她也疯了。
但莫延这家伙就是个疑心病,说什么这几天不行,等他将事情处理完。
什么这几天不行?什么事情处理完?他有什么事情处理还需要锁着她??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好说歹说,至少他出门前给她换了条长点的锁链,活动范围也不再限制于一个房间。窗户和窗帘还是全关的死死的,但至少她可以开个灯什么的了。
前几天莫锦辰心态崩了的时候全心全意都想着怎么整死莫延出去,现在不想着怎么整死莫延了,就开始想别的事情了。
比如圣裁那家伙找到腐镯了没有。
说到圣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哗啦!!!
哪……
一声巨响,烟尘四起。哪这个字卡在了喉咙里,莫锦辰看了眼碎成渣渣子的窗台,和突然出现的、杀气腾腾地提着剑的圣裁。许久后来缓缓吐出没有感情的两个字:“哇哦……”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
还是破窗而入。
和圣裁进屋都声势浩大暴力破门比起来,她平时也就偶尔杀个人放个火,还真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圣裁在来之前想了很多。
如果莫锦辰遇到了危险,在心里召唤他他其实都会有微小的反应。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要么是没有危险所以莫锦辰根本没必要召唤他,要么就是她已经失去意识。
现在看到莫锦辰,没缺胳膊少腿,也没面容憔悴,圣裁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脚踝上的锁链。
偏偏莫锦辰没感受到他剧烈的心理反应,还没心没肺地和他招招手:“嘿圣裁。”
圣裁只觉得喉咙里有点哑,一剑挥过,锁链应声而断。
“……几天了?”许久,他听见他自己问。
莫锦辰歪头想了下:“五天,或者六天?我记不得了,之前是完全黑的屋子,我分不清楚时间。”
圣裁剑尖往下,似乎抖了抖:“莫延干的?”
“是啊。”莫锦辰摸了摸自己的脚踝,看着圣裁抖着的剑尖,有些庆幸他前面手没抖,砍到她的脚脚怎么办?
圣裁呵了一声,说了声好转头就走:“我去剁了他。”
“诶你等等。”莫锦辰急忙起身。开玩笑,要是早一天他来了这么说,她绝对一万个点头,顺便让他留点骨头她好炖汤。但现在不成,真把云延剁了不合适吧:“你别激动。我刚刚发现,莫延就是云延。”
圣裁冷笑:“是又怎样?”
怎么?他云延就特殊,剁起来特费力?谁削完不是一块一块的?
莫锦辰见他还要走,有些急了去拉他。被他这么一带腿又有点软,差点摔了。
圣裁不得不去扶了她一把,莫锦辰摔在他怀里的抬起头的时候,他低头看到她锁骨上的痕迹。
这几天那点伤口早愈合了,只剩一点暧昧的红痕。
圣裁的手僵住了,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剑似乎抖的更厉害了,以至于莫锦辰怀疑这几天不见他是不是得了帕金森。
“你这几天没来是去治手了吗?”莫锦辰挑眉问她:“你快抖成筛子了。”
圣裁没听懂莫锦辰的意思,但他也知道自己拖了五六天才发现事情不对实在是太失职了。他现在几乎被自己心里的愧疚压垮。
他承认之前见到莫锦辰好手好脚看起来没事的时候是松了一口气的,但他忽视了,一个成年男人可以对一个女孩造成的伤害,可不止那些。
“……他碰你了?”
这句话带着颤抖的哑。莫锦辰看着圣裁的样子愣了一下,许久犹豫地回答道:“应该是吧,我不确定。那天……反正醒来就已经被锁在房间里了,中间发生的事情不太记得。”
莫锦辰回想了下那天的情况,太过混乱,她也太过惊惧,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什么叫不确定?”圣裁恨不得摇摇莫锦辰的小脑瓜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但看着莫锦辰比他还懵的脸,半句重话也说不出来:“算了,你先和我走。我安顿好你再去崩了莫延。”
“……是云延。”
“我管他是云延莫延还是延颈秀项,关我屁事。”圣裁直接爆了粗口:“他是谁是阎王爷需要知道的事情,而我要做的就是送他去见阎王。”
莫锦辰脑补了逐星号之前喷射高能的粒子束轰击至整个灵域万里无云的模样,缩了缩自己的脖子,抱住他的胳膊,小小声道:“算了。”
“是他的话,算了。”
圣裁看了眼莫锦辰,突然一抹无力涌上心头:“……什么叫算了。你到底懂不懂……”
“你喜欢他?哪怕他这样做,你也认定了?”他问道,就像一位疲倦的兄长看着自己家想和狗男人私奔的妹妹。
莫锦辰低下头,掩饰了自己的表情:“不确定。但他很重要。”
“是吗?”圣裁拈起地上的沉重的锁链掂了掂:“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低笑了一声:“锁链,沉铁造的。锁狗都不会这么锁呢,他来锁你。”
莫锦辰的眼圈骤然红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的行为是错误的。囚禁他人本就触碰了底线,还有……他凭什么碰你?还是在你没有意识的时候?”圣裁瞥开目光不去看莫锦辰的表情:“别说你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哪怕你们是男女朋友,是夫妻,他不经你允许都不能对你这么做。”
“莫锦辰,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错的。”
“所以别装了。”他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你装什么没事啊,莫锦辰。”
伪装被撕开,如同最隐秘的伤疤暴露在阳光下。莫锦辰突然觉得有些狼狈,狼狈到想要躲起来。
“可是他也很难过啊……”莫锦辰喃喃,表情说不上是伤心怜悯还是古怪,她手足无措地比划了两下:“我本来想杀了他的。”
“可他是浑身是血,看起来比我更想哭。”
“我当时没忍心下手……后来发现是他,我就觉得我更不能下手了。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他只是生病了……”
圣裁嗤笑一声:“病了。”
“那要是哪天他这个病将别人杀了,你也会这么说吗?”他问道。
“左右他现在只是伤了我,我不在意就没事。”莫锦辰用力拉紧了圣裁的袖子:“至于哪天他要是杀了别人……我不会放任,也不会隐瞒。这世界该怎么处决,就怎么处决。”
“……所以你就把自己排除出去了是吗?”圣裁似乎想笑她蠢,唇角勾了一下又绷紧。
莫锦辰想了一下,突然说了件很早的事情:“我曾经去过一个世界。我的意识碎片曾患有自闭症和抑郁症。当时我自己都没发现,这个病早就渗透了我,甚至影响了我的判断又不自知。”
“当时云延花了很长的时间用了许多的精力来帮我,虽然我当时稍微玩脱了结果不怎么好……但他当年没有放弃我,我亦然不会随便放弃他……”
圣裁停顿了一下,然后重重地阖了一下眼。
“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莫锦辰见他表情不再那么凝重,抿唇似乎笑了一下:“我是个合格的商人,不是吗?”
圣裁收剑入鞘,捏了把莫锦辰的脸,语气不爽:“现在不是了,你现在是傻子。”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小傻子,难受就说出来,又不是你的错。”
莫锦辰愣了许久,模样看起来还真有些傻。她突然有些难过,抹了把眼睛:“我想光团子了。”
“想呗,反正想了也没用。它一时半会醒不了,要醒早醒了。”
“还有点想正常时候的云延……他不凶我的时候其实还好……”她将脸埋在圣裁衣袖上,声音嗡嗡的。
“这厮就不用想了。他坟头草已经老高了,投胎畜生道了别想了。”
“也有些想你。”
“……”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用他的袖子擦了把眼泪,呜呜咽咽地谴责:“你怎么来的那么迟啊呜呜呜——”
圣裁本想拉回袖子,听到这句话手停在了半空中。
一片狼藉里,风有些萧瑟。
“……你别用我的袖子擦鼻涕。”
“呜……”
“!!!放下,你够了啊!”
……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远处看那栋高楼如同纸片一般哗啦啦碎成一片,震起几层楼高的灰尘。
莫延叼着烟,拍了拍衣角的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身边挺拔高大的男人轻笑了声:“也算告一段落了,之后估计有得折腾了喝一杯?”
男人按下对讲机的一个按键:“不了。”他看了莫延一眼:“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莫延轻笑:“是很好,久违的好消息。”
身边有几位穿着特制的防静电衣物的年轻人路过,调侃了一句:“是有喜事吗?”
一个笑嘻嘻地道:“人生三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不知莫医师碰到的是哪件好事啊?”
莫延压低了烟,眯着眼思索了一番:“严格来说,一个都不算。不过一定要扯点关系的话,可以扯上两个。”
几个年轻人听到这话都善意地笑起来:“看来莫医师喜事将近啊。”
“可不是,等这项任务结束,没准我们都能收到莫医师的好消息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还是最初那个高大男子开口才打断了他们的话:“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男子似乎积威甚重,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不敢在继续开玩笑了,站直回应了声是,便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离开。
莫延只是笑。
见周围人离开了,男子开口询问,虽然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她回来了?”
莫延听到这句话眼里露出了一两分惊讶,却没有否认:“是。”
“我想也是,除了她,谁能让你露出这个表情。”男子轻轻摇摇头笑道。
这位男子正是当年莫锦辰跳楼前,求助的那位军官。她用情报换取他护一下那时还是少年的莫延。如今六年过去,他倒也算遵守诺言,帮助莫延渡过了最困难的时候。
六年的时间,少年成了男人。从曾经的病态固执的男孩,成长成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当然,那位军官得到的回报也是巨大的。一位潜力极大的医师,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具备很高的价值。
“都六年了啊。还真是不可思议。”男子感叹了一下:“没想到当年那个情况她都能回来。难怪那些人当年会那么想要她的基因……”
见莫延脸色有些难看,男子止住了话头,转移话题道:“六年不见,不介意的话,带我见见她吧,也算是位不得了的故人了。”
莫延取下烟,吐了个烟圈,垂眸摇了摇头。
“这么小气?”男子有些好笑:“你把人看那么紧,可别吓着了。”
莫延轻啧了一声:“她现在不在我那。”他抖了抖烟灰:“我出来超过八个小时,现在估计早跑了吧?”
“而且”
“你提醒的迟了,已经吓着了。”